第7章 一往而深
“南伊,你最近怎么老去柳煙閣?”
“沒什么,我喜歡聽戲”
董思涵一臉不解,但也找不到什么理由。
“孟哥哥今晚會來,要不我們一同去看戲吧?”
“孟哥哥孟哥哥,你是不是喜歡你的孟哥哥,天天掛在嘴邊。”謝南伊哈哈笑了起來。
董思涵被猜中了小心思,上前要捂謝南伊的嘴。
“哈哈哈,被我猜中了吧,還不好意思了。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們董大小姐思春也正常。”
“謝南伊你還不閉嘴,我看你天天往柳煙閣跑,莫不是也看上哪個俊美小生了?”
聽到這話,謝南伊腦海中浮現的是柳君諾的模樣。
她一時害怕了,不明白自己的心。
兩人嬉笑打鬧了一陣,孟芳昀便來了。
“謝小姐近來可好?”
“勞孟先生記掛,一切都好。”
“謝小姐不必如此客氣,你即是書予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謝南伊始終看那孟芳昀不太舒服,不愿同他多說,應付了幾句便離開了,留董思涵同他獨處。
“這謝小姐便是謝太醫的二女兒了吧?”
“你說南伊啊,對啊”董思涵一邊剝著葡萄皮一邊回答。
“那她來南京是做什么?”
“啊,張嘴”董思涵將剝好的葡萄喂給孟芳昀。
“南伊要去上海中醫女子學校學習,我叫她來這里玩幾天。”
“你對南伊怎么如此上心,你該不會喜歡她吧?”董思涵故作生氣把臉轉向了一邊。
“沒有,只是好奇罷了。”
董思涵一聽這話便笑了,立馬又湊到了孟芳昀身邊。
三人一同前往了柳煙閣,坐在正中央,臺上一覽無余。
柳君諾每天盼著夕陽落,好像只等晚上這一刻。
侯朝宗和李香君結為歡好的第一個清晨,他替她描眉,彼時還是此般甜蜜。
“南伊,你該不是看上這侯方域了吧?”
“書予,別瞎說,我沒有。”
董思涵哈哈笑著“哦,沒有啊,那便是這李香君了。”
謝南伊的臉頓時通紅一片,說不出話來。她立馬把頭轉向了一邊,恰好看到柳君諾的面容。
這出戲竟是未好好看完,倒是臉紅了一晚。
每晚看戲好像成了柳君諾同謝南伊的約定,他們在這方戲臺相遇,又于這方戲臺別離。有時會去河畔散步,兩人皆懷笑而歸,有時只是遠遠地瞧著,不說一句話。
謝南伊有記日記地習慣,洗漱過后便寫起了日記。
“白先生:我近日來好像是病了,總是想起柳先生來,還會不自覺地傻笑。我疑心自己病的不輕,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樣。真是令人苦惱。”
天邊的那顆星始終亮著,小女兒懵懂,不知自己的心事,又只覺風花雪月在這樣年月實是不該,不愿承認。
這許多年來,柳君諾始終不敢輕易放下心中戒備。但每晚同那女孩走在一起時,聽她一聲聲叫著自己“成卿”,心中總覺溫暖。與她談起自己兒時的回憶,近來的苦惱,總會不自禁地笑起來。枕著第二日與她相見的夢睡去,念著夕陽落,明月升,好似一天都有了期盼。他想,這是喜歡嗎?
無人作答。
這幾天來謝南伊跟著董思涵把南京城都逛了一圈,她實是不習慣這樣的生活,覺得無所事事,心煩的緊。
陰雨綿綿的天總算停了,陽光灑進窗來,叫人的心情也舒暢了不少。
董思涵坐在沙發上磕著瓜子,謝南伊在一邊看書。
“南伊,我記得過幾日你生日,你想怎么過?”
“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我不喜歡過生日,和往常一樣就好。”
董思涵一聽這話立馬跳了起來,把謝南伊都嚇了一跳。
“這怎么行?你等著好了,到時一定給你個驚喜。”董思涵眼珠子咕嚕嚕轉著,逗的謝南伊哈哈大笑。
到了晚上,謝南伊像往常一樣趕去柳煙閣,又與柳君諾一起在河畔邊散步。
“成卿,你以后都打算一直留在南京嗎?”謝南伊踩著河邊的小石子,發出“啪啪”的聲響。
“我會離開這里,記得我和你說過,我有更大的向往,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可以考慮去上海嗎?或者是北平?”
柳君諾一時沉默了,謝南伊也一直沒再說話。
“成卿,待十一月我便要走了,你……”
“什么?”
“沒什么,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說著謝南伊就向前跑去,皮鞋“嗒嗒”地響著,好似在催人別離。
“遙憶!”
“嗒嗒”聲驟然停了下來。
“我會的!”
水波蕩漾的聲兒是那般輕柔,柔的叫人眼眶濕潤。謝南伊哭了,繼續向前走著,沒有停下。
十月十四日這天,又下起了綿綿細雨。謝南伊一直覺得自己生不逢時,生日這天從未見過太陽。
一大早被董思涵拎起來打扮了一番。先是大紅色,可她覺得太艷麗了,便換成了藍色,記得成卿說過,他喜歡藍色和白色。原是為了他,自己便開心。
董思涵竟是訂了酒店,把她的朋友都請了來,辦了個舞會。謝南伊無奈,只好去了。
也不過是切了蛋糕,吹了蠟燭,男男女女各自尋歡作樂,無聊的很。
謝南伊正坐在沙發上,想著柳君諾此刻又在做些什么,孟芳昀便走了來,端了一杯香檳。
“謝小姐,今日你是壽星,我敬你一杯。”說著一杯香檳便下了肚。
謝南伊不勝酒力,但也不好失了禮數,只好把那一杯香檳也喝了。
還未說幾句話,孟芳昀便被董思涵拉著去跳舞了。
謝南伊因那一杯酒變得暈暈乎乎的,臉頰也泛著紅,期間有不少人來邀她跳舞,都被推掉了。
她想起了父親,想起走前與父親大吵了一架,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她又想起了柳君諾,同服務員打了招呼,便迷迷糊糊的叫了輛黃包車離開了。
竟是停在了柳煙閣前。
已是十點鐘了,柳君諾未等來謝南伊便獨自撐著傘站在河畔邊,看雨滴落,沒入幽深的水中,再泛起一圈圈漣漪。
遠遠地望見一個身穿藍裙的女子,傘也未打,雨滴在微黃的長發上掛著,粉紅的臉頰顯得整個人嬌艷欲滴,只余那眸子,依舊干凈的不摻雜一絲污垢。
柳君諾認出是謝南伊來,一路狂奔了過去。
“遙憶,你喝酒了嗎?”柳君諾扶著謝南伊,語氣中帶著一絲的責備與無盡的溫柔。
“嗯……今天是我生日,喝了一小杯”謝南伊好似清醒,卻又不同往日。
“生日怎么未同我說?”
“現在不是說了嗎?”謝南伊看著柳君諾笑起來。
“我都未來得及為你準備禮物。”
“沒關系,現在也來得及。”謝南伊始終笑著,像個孩子一樣。
柳君諾也笑了,兩個人好像都喝醉了一般。
“今日有好多人邀我跳舞,可我只想和你跳,好嗎?”謝南伊看著柳君諾。
“好”
傘被扔在了一邊,雨還在下著,下到人的心間來。
一抹白,是柳君諾,一抹藍,是謝南伊。是兩個人,兩個孩子,在雨中邁著笨拙的步伐。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摟著她的腰,近在咫尺的距離,溫潤的呼吸都感受的到。
雨自臉頰滑落,潤濕了兩人的發,她們從未敢如此望著彼此的眼,好像那眼里盛了什么無比神圣的東西,叫人不敢靠近。
雨水打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滴進河水中的聲音;高跟鞋的嗒嗒聲,種子破土而出聲,還有,呼吸,心跳聲。
柳君諾望著眼前的女子,覺得好似夢一般。
初見便如重逢,本才相識不足一月,卻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了,莫明的信任感,愿意吐露自己的心事,和從未在他人面前有過的開懷大笑……這一切都讓柳君諾覺得不可思議。
如今那人實實在在地站在自己身邊,他聽到自己心臟猛烈的抨擊聲,好像要跳出來一般,突然就明白了。
他,喜歡她。
柳君諾看著謝南伊微醺的笑顏,一時頓住了,雨明明還在下著,卻覺得身上燒的火熱。
“成卿?”
一滴雨水掛在眼睫上,輕輕一眨,從男子的眼中滑到了女子的唇上。
柳君諾看著她唇上的那滴雨水,像是在引誘著自己。他慢慢俯下身來,那滴雨水順勢滑入了自己的心間。好像他將那一世的陰雨都覆住了,為她爭來全部的光明。
人心總是貪婪,如若未觸及,便不敢奢望,如今嘗到了甜味,便想要更多。
柳君諾好似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截浮木,將自己多年的苦楚都傾泄了出來。只覺得心痛,鉆心的痛,可嘗到的卻又是從未感到的甜。
緊閉的眼角滑下的淚與雨水混雜在一起,世界也模糊了,只剩眼前的人清晰地刻在眼中,烙印在心上。
柳君諾緩緩松開了謝南伊,兩人的耳根都是通紅一片。
謝南伊害羞地低下了頭,只聽到耳邊輕柔的話語。
“遙憶,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嗎?”
秋蟲也在此時靜默了。
“我愿意”
落花飄零時,是比春風都暖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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