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大校草兼職在學校超市打工？”盧娜復述一遍，“這個做新聞標題蠻好的！”

        “拜托！”莊霏把衣服往箱子里使勁擠了擠，“你要是敢發到校報上，我跟你急！”

        “放心！”盧娜從床上坐起來，俯視莊霏，“我是有操守的記者，我要發文，首先得本人同意！”

        “你不許去采訪他！”莊霏轉過身，用能想到最惡狠狠的姿勢——叉腰詛咒式——對盧娜說道。

        “好好！我不寫還不行嗎！”盧娜滿眼譏笑，“提到他你就成了母夜叉了！還說對他沒意思！”

        莊霏沒辦法跟她解釋她的反應跟羅曼蒂克一點關系都沒有，反而跟羅曼蒂克的消亡有關系。

        上官瀟又給了她驚喜——他在大學時曾在超市打工，而她對此，又一無所知。仔細一想，她忽然發現自己對上官瀟在工作之前的人生經歷了解寥寥無幾。

        在她的印象里，上官瀟雖然是靠他自己支起了一片天，但家里也算是b市的小康家庭。他母親一直住在城郊的別墅里。她根本想不到他大學的時候會需要打工補貼家用——而且在他已獲得多個獎學金的前提下。

        他到底是為什么這么缺錢呢？

        莊霏一邊想，一邊終于整理好了箱子，使勁壓了一壓，正好寢室門打開了——她們平時不關門，只是虛掩著——萬小七從門里探出頭來，“可以走了嗎？莊霏。”

        “好了！”莊霏一口氣拉上漲得像要爆炸的巷子，擺正，拉出拉桿，背上背包。

        “machérie（親愛的）,”盧娜快速得從床上爬下來，張開雙臂，“抱一下吧！這一下，可能起碼一個月見不著！”

        莊霏笑著抱住她，“夸張！不就是去h市實習一個月嘛，再說了，張帥師兄也在，你可以在看他的時候，順道來看看我嘛！”

        盧娜擠出一個高冷的微笑，“我才不關心他呢。”張帥是盧娜的男朋友，他剛畢業，入職m投行。

        “是啊，他每天都跟你報備，你都嫌他煩。”莊霏繼續逗盧娜。

        盧娜已經忘了剛才怎么跟莊霏依依不舍了，開始掐她的脖子，威脅道，“你再說！”

        盧娜和張帥是一對公認的金童玉女。

        每個人都還在原來的既定道路上前行，只有莊霏的未來逐漸分崩離析。學校里對她的研究生資格一事一直沒有給出確定答復，但話里話外都在示意她需要再想出路。

        但她是個執拗的性子，只要還有一點希望，她就要去試。她沒有放棄調查薛靚靚的案件。

        她在去h市的中途，將在薛靚靚的老家c市停留，她決心調查出“語文老師”和薛靚靚背后的故事。伍妹會繼續在b市跟進警局對該案的調查。而萬小七則會同她一起前去c市，將薛靚靚的一些遺物交給他在c市的家人。

        一路上，萬小七一直在訴說飛機票太貴——正好趕上十一假期——多謝莊霏替她買票。莊霏說沒關系。她著急去h市，這時候高鐵還沒普及，要快只能坐飛機。

        c市不像b市的寬闊遼遠，有一種山里城市冷峻的氣息，就連這里的人，也充滿著一種強烈的張力——因為一旦觸碰到他們界限，你將面臨此生從未遇到過的氣勢如焰的問詰。在機場等待大巴時，莊霏和萬小七眼睜睜看著兩個行人因碰下了伸縮式隔離帶而被地勤人員教訓得面紅耳赤，而地勤人員高亢的聲音幾乎讓方圓一里地的人都不再敢作聲張。

        見識了c市人的厲害，萬小七對前往c市一中之行惴惴不安，“萬一他們不好說話，怎么辦？”

        “別擔心，”莊霏安慰萬小七，自己卻還在剛才地勤人員震耳欲聾的余音里暈頭轉向，“不管怎么樣，我們都是做了功課來的。”

        隨著離一中越來越近，萬小七也越來越不安，莊霏雖然看著很鎮定，但其實內心也很慌亂。

        “到了。”萬小七把背在胸口的包提了一提，往公車下車口走，“咦，這個男生好眼熟啊？”

        “嗯。”莊霏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得把包背上，下了車，正好是c市一中的大門，“hi,上官。”

        上官瀟點點頭,“hi,小莊。”

        莊霏一愣。她對上官瀟稱呼的改變是突發奇想，上官想必也是如此。因為上次孟倩的事，上官瀟跟她熟了一些，她也知道了當時在c校的那一年，上官瀟曾做過孟倩的家庭教師。

        剛才一下飛機，莊霏就給上官瀟發了短信，“我決定到c市一中查薛靚靚的事情，能不能麻煩你給介紹一個一中的人，不然可能進都進不去。”

        上官瀟的短信回得很快，“那就是我嘍，我也回c市了，孟倩的事。”

        看完短信，莊霏滿意得微微一笑，她怎么會不知道——一切都如她計劃的那樣——但她的心里卻沒有什么感情的波瀾。

        現在的上官瀟在她心里是一團迷霧——一團將很多信息屏蔽的迷霧，他以為她只是來查尋薛靚靚的過去，卻不知道，她也在同時窺探他。

        她還想知道，他究竟為什么會在c市待過一年，卻從來未曾跟自己的妻子透露。

        她此刻仿佛變身復仇小說的女主角，而清新優雅的上官瀟在她眼里，一轉身就會變身為長著獠牙的吸血鬼。

        “走吧，正好今天還沒正式放假，趁著同學還在上課。你要是再早一點跟我說就更好了，現在能聯系上的，只有教過薛靚靚的數學老師，咱們現在去教研室找他。”上官瀟跟門口的大爺揮了揮手，大爺友好得微笑著，開了大門。

        “那就麻煩你了，上官。”莊霏禮貌得微笑著，“這位是我同學萬小七，你見過的。她是薛靚靚的寢室室友。”

        “你好。”上官瀟得體得跟萬小七打招呼，又轉向莊霏，“上回孟倩那個小朋友的事，不還麻煩你嘛。都是朋友，互相幫忙嘍。”

        莊霏表面上微笑著，心里卻在腹誹：“哪門子的朋友，說謊的人不值得被信任。”

        上官瀟邁開大長腿，走得飛快——這是莊霏和萬小七的感受，他本人肯定是不知情的。好容易他在小賣部前停住了，因為老板在熱情得跟上官瀟打招呼，這被莊霏和萬小七爭取到了寶貴的喘息的時間。

        “上官同學，你是不是老吃零食啊，老板這么多年還能記得你！

        ”萬小七托了托眼鏡，好奇得問道。

        “他不怎么吃零食”莊霏沒過腦子得說道，等她看到上官瀟和萬小七驚詫的眼神，“吧？我是說，在c大辦公室沒見上官囤過什么零食。”她舒了口氣。還好她反應夠快。

        “小莊說對了，我還真不怎么吃零食。”上官瀟笑了笑，“老板記得我，因為我是第一個死纏爛打要在他店里打工的學生。”

        莊霏敏感得瞟了他一眼：原來從高中轉學開始，他已經開始兼職打工了。

        上官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咱們趕快去吧，跟鐘老師約好時間的，一會他還要開會呢。”

        鐘老師皺著眉頭，在抽屜里翻了大半年，“啊！是這張！”他用手指激動得點著一張照片，“這個是薛靚靚吧！”

        上官瀟、莊霏、萬小七三個高度不一的腦袋湊過去，“是她！”萬小七的聲音都有點哽咽了。

        在黑壓壓的同學合照里，薛靚靚就在角落上，最后一個，其他的同學離她都還保持著一點差距，如果想把她p掉，簡直輕而易舉。

        “鐘老師，”莊霏想了想問道，“薛靚靚在校期間，有沒有遭遇過校園霸凌？”

        “這個我們學校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學校管得很嚴的。”鐘老師的手擺得比鐘擺快。

        “小莊的意思是，”上官瀟用柔和的語氣說道，“她和同學有沒有起過沖突”

        “我不是他們班主任！他們的班主任，我記得沒錯的話，是蘭老師，對，就是教語文的蘭老師！”

        聽到“語文老師”，莊霏的眼睛一亮。孟倩說過，那封信就是“語文老師”寫的。

        “喏，就是這個老師。”鐘老師指著照片里合影的老師中的一位，四十多歲，器宇軒昂的。

        “怪不得能叫小女生心動。”莊霏在心里說道。

        “但蘭老師最近請假了，不在。”

        莊霏皺著眉頭，不會這么巧吧。她拿出那封信的復印件，取出一部分內容，“鐘老師您看看，這是蘭老師的筆跡嗎？”

        鐘老師的目光從厚厚的眼睛鏡片后面射過來，“像，又不像，說不上來。”

        如此，只能悻悻而歸。上官瀟要盡半個地主之儀請莊霏兩人吃飯，被莊霏推辭了，“晚上薛靚靚的父親要來拿她的遺物，我們得盡快去找他。蘭老師的動靜，還得麻煩上官同學。”

        “包在我身上。”上官瀟說道。

        他們就此別過，到了晚飯，因為萬小七的阻止，她們兩人就在住的快捷酒店附近街區隨便吃了點串串。

        “別去xx點評上的那些店，都是雇槍手寫的文章。”萬小七總能為省錢找到理由。

        “其實要用了上面的代金券，比這里還便宜呢。”莊霏把筆記本電腦推給她看。

        萬小七不信，來回看了好幾遍，最后賭氣得說：“再怎么說也更遠，車費不算啊？”

        兩個人一路討論民生問題，到了一個立交橋附近默契得都閉了嘴。

        拐彎過去走到頭就是她們下榻的快捷酒店，下午她們路過這里時，看到立交橋底下搭著幾個破帳篷，鋪著幾塊臟墊子，有幾個拾荒人就睡在橋下面的陰涼處。

        襯著酒店門口的遙遠路燈的燈光，立交橋底下黑壓壓的都是人影。她們對視一眼，都打算以最快最輕的動作，悄無聲息得從立交橋前走過去。

        就在她們幾乎是腳不沾地得快走起來時，那黑影里竄出來一個男人，虎背熊腰，背著光，看不清臉。

        莊霏拉著愣了神的萬小七，“快跑！”兩個人都撒開了腿，飛也似的跑起來。

        她們倆跑得連氣都顧不上喘，只聽得后面噠噠的腳步聲緊緊咬著她們不放，那個男人還不放棄。

        莊霏和萬小七憋著一口氣，拿出這輩子最快的沖刺速度。眼看著快捷酒店的門越來越大，莊霏快速得推開玻璃門，箭步沖到前臺，“快打110！”她說著，自己也掏出手機打。

        “等等！”萬小七忽然拉住她的手，氣喘吁吁得，指著門外的人，“他好像，好像是，薛靚靚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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