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等秦妤安從室內出來,泳池里空無一人。
小朋友們都玩累了,紛紛跑到花園的座椅上吃東西,
秦妤安在泳池邊找了把休息椅坐下,也不急著離開。
燦陽炙烤,水面折射出淡淡微光,一眼望去波光粼粼,
秦妤安盯著水面里看了半響,鬼使神差起身,湊近泳池。
她剛剛和江一諾說自己不會游泳。
她沒撒謊。
但她不是一直都不會的。
三歲的時候,她學了游泳,雖然是嗆過幾次水,卻是愈挫愈勇。
不知道是天道酬勤還是熟能生巧,練到后來,她也算是拿了幾次小型游泳比賽冠軍的人。
那個時候拿著獎杯意氣風發的小女孩大概怎么也不會想到吧。
有一天啊,長大后的她會對泳池望而生畏,連踏入的勇氣都沒有。
“秦老師,你在看什么呀。”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激靈,秦妤安扭頭。
身后站著個陌生小男孩,是受邀參加生日聚會的小朋友之一。
他手里拿著甜筒,大概是見她盯著泳池發呆,所以有些好奇。
沒有敷衍,秦妤安側過身,視線與他平齊,很認真地回答他的問題,“我在看水里面的太陽。”
小男孩來了興致,眼睛蹭亮:“在哪呀,在哪呀?”
秦妤安笑了笑,身體前傾,遠遠指給他看:“那里,右邊,看到了嗎?”
“右邊嗎?”男孩跟頭小牛似的,樂呵呵地湊上前。
秦妤安本就沒怎么半蹲著,一時不察,被小男孩的手肘撞到。
沖勁太大,她甚至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整個人面朝下翻落到泳池。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秦老師!”
岸上的小男孩整個人呆住。過了幾秒才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嚇得痛哭出聲。
猝不及防落水,鼻腔和口腔涌進了水,秦妤安一下子就慌了手腳。
幾乎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神情痛苦地胡亂掙扎:“救——命——”
又嗆了一口水,呼救聲淹沒在水里。
窒息感從四面八方襲來,她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下沉。
沉著……沉著……
就在秦妤安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亂蹬著的腳突然踩到了水池底部。
咦?
秦妤安瞬間不慌了,她試探著雙腳落地,然后站直。
隨著腦袋慢慢冒出水面,新鮮空氣也涌進口鼻。
秦妤安:“……”
她掀開眼皮看了看。
哦豁,這泳池水的高度勉勉強強剛到她脖子。
大“難”不死,逃過一“劫”。
嘴角的弧度還沒來得及彎起,又一道落水聲在她身邊響起!
“噗通!”
秦妤安一驚,以為是小朋友掉下來了,連忙伸長脖子張望。
結果發現有人迅速向她這邊游來,可很快,那人也意識到了不對。
仰頭,抬眸。
水波蕩漾,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一臉懵逼秦妤安就這么直直撞入江遠灼熱焦急的目光中。
陽光耀眼,水面澄澈。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兩人同時僵在小小的泳池里。
“秦妤安。”
江遠平靜地喊她名字,神情看起來沒有什么變化。
其實從她意外落水到他毫不猶豫跳下的全過程最多不超過十五秒。可是時間的刻度被恐懼拉長,明明是一場啼笑皆非的烏龍,他卻親身體驗了一把什么叫“虛驚一場”。
天知道他從門口進來看見她在水里掙扎的那一幕有多害怕。
關心則亂,哪怕理智告訴他泳池應該不深。可有她落水這件事作為前提,腦袋“嗡”得一聲,所謂的‘理智’瞬間被炸個精光。
“江醫生,你怎么也下來了?”
不遠處,害得他愚蠢至極的‘罪魁禍首’笑的正歡,沒心沒肺的憨憨模樣氣得江遠頭疼。
沉默了好幾秒,他徑直扭頭上岸。
岸上已經聚了很多人。
江景川,紀舒寧并排而立,面上是如出一轍的納悶神情。
“咳咳咳!”
秦妤安突然咳得撕心裂肺。
不過不是嗆的,純屬尷尬。
江遠渾身濕漉漉的,也沒什么心情打招呼。上了岸,他伸手一撈,把放在一邊的干浴巾準確無誤地扔到秦妤安頭上,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這塊‘是非之地’。
“秦老師,你……沒事吧?”
“沒,沒事。”
被小朋友七手八腳地拉上岸,秦妤安深深地覺得自己為人師表的威嚴已經在這場落水事故中蕩然無存。
當天晚上八點多,江遠和秦妤安一起從青臨華庭回九星灣。
大概是因為尷尬,兩人都對游泳池事件閉口不談。
路程很近,車子很快開進小區,停穩。
上樓進了門,秦妤安換好鞋,抿了抿唇,小小聲說了句:“我先去洗澡了。”
江遠可有可無地“嗯”了聲,邁步走到沙發坐下。
雙腿交疊,他懶散地靠著抱枕,順手拿過茶幾上的書翻看。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
“楊嬸。”
”楊嬸~”
側邊浴室里傳來某人一聲又一聲熱情呼喚。
江遠翻書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按了按了下眉心,應她:“楊嬸出去了,你有什么事?”
好半響沒聽到她說話。
把書丟在一邊,江遠起身,喊她:“秦妤安?”
在他喊到第三遍的時候,浴室里的人終于扭扭捏捏開了口,音量放的很小:“你能幫我拿個東西嗎?”
“……”
“我忘拿睡衣了。”
“……”
默了會兒,江遠隔著浴室門淡淡道:“在哪?”
事已至此,秦妤安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房間衣柜第一層,是一件海綿寶寶的連體睡衣。”
江遠:“……”
摸了摸鼻子,他往她的房間走。正打算推開第一層衣柜,就聽見秦妤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補充——
“最上面的第一層哦,你別打開最底下的!”
這不需要提醒。
江遠本來不想回她,可猶豫了幾秒,還是頗為無奈地說了句。
“知道了。”
半分鐘后,
江遠右手插兜,左手拿著海綿寶寶睡衣站在浴室外。
即使知道有門遮擋,他還是整個人背對著浴室,面無表情。
眼神也放空,甚至沒往邊上看一眼。
“咔嚓”一聲,門鎖輕輕地響動。
浴室門從里面打開,霧氣和熱氣爭先恐后溜出來,在四周蔓延。
鼻端縈繞著沐浴露的清香,是很少女的橙子味。
江遠渾身一僵。
“謝謝!”
左手拿著的睡衣被人一把扯走。
江遠眨了下眼,完全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直到門“啪”地一聲重合上,他才覺得又能重新呼吸了。
同手同腳地走回沙發,他繼續撿起那本書,盯著已經看過的內容出神。
耳根全程泛著可疑的紅。
*
日歷不斷劃過,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八月初。
接連酷暑,夏天全面盛開。
八月五號,秦妤安六點就起了床,收拾好自己,她進衛生間洗漱。
“今天怎么起這么早?”
江遠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起來了,站在她身后,從鏡子里和她對視。
可能是剛睡醒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低啞:“是有什么事嗎?”
“嗯,有點事……要出去一趟。”秦妤安在刷牙,嘴里滿是泡沫,含糊不清道:“可能會到晚上回來,已經和舒寧姐那邊請過假了。”
面無表情地盯著她,江遠沒吭聲。
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秦妤安目光閃爍地偏過頭,默默刷牙。
她很怕江遠會問她去辦什么事,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江遠神色不明地注視著她不對勁的表情,沉默良久,沒再跟她繼續這個話題:“好,自己注意安全,有事打電話。”
松了一口氣,秦妤安點點頭,繼續進行還未完成的洗漱流程。
退到門邊,江遠抬起腕表看了眼時間。
6:15。
他往常都是七點左右起床,然后出門晨跑,大概八點左右吃早飯,所以現在這個時間點楊嬸還在外面買菜,并沒有準備好早餐。
“楊嬸還沒回來,早餐只能是吐司配牛奶。”
秦妤安擦了下臉出來,聞言搖頭道:“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出去隨便買點什么。”
江遠好似沒聽見她的話,自顧自接下去:“或者,如果你想吃面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親自下廚。”
那樣豈不是更麻煩?
不懂他為何糾結于早餐一事,秦妤安愣了一小下,退而求其次:“就吐司和牛奶吧。”
用過早飯,秦妤安出門前往地鐵站,這個點不是上班高峰期,地鐵站人很少,她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夏季天氣反復無常,明明昨日手機上的天氣預報是多云,可這會兒外頭卻淅淅瀝瀝下著雨。
半個小時的車程。
出了地鐵站,秦妤安走了大約半公里的路程,才到達城郊山下。
雨天可見度低,天地間都是迷蒙蒙的一片,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她先進花店買了一束花,然后才沿坑坑洼洼的山路向上走。
上山的路更為困難,天氣也更惡劣。
烏云密布的天仿佛突然裂開了數道大口子,不再是先前的小雨淅淅,暴雨如瀑傾瀉而下。
伴著狂風,高矮不一的樹都被刮彎了腰。左手要拿著花,秦妤安只能艱難地單手扶穩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傘。
雨點接連不斷地砸到身上,很快她就被澆得渾身濕透,狂風大作,即使是夏季,涼意一點點順著衣服往里滲的感覺并不好受。
走至半山腰,右側有段高高的石階,雨水混著黃泥匯成小溪沿階梯滾落。
踩上去,鞋子也很快滲進了水。
秦妤安捧著花拾級而上,腳步停在最里邊的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溫柔淺笑,眉目含情。僅剩黑白兩色的照片絲毫擋不住她的清秀與溫婉。
傘被大風徹底掀翻,既然已經被淋濕,秦妤安干脆松手,沒了支撐,雨傘便無力地砸落在地。
暴雨如注,秦妤安緩慢地蹲下來,在墓碑前放上花,輕輕抬手撫上照片。
她一點一點去擦落在女子臉上的雨滴,可是雨不停,水珠怎么擦都擦不干凈。
雨滴順著凹陷的字跡往下走,電閃雷鳴間,只見碑上赫然刻著——
周云晗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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