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幾步之外,江遠的眼底有意味不明的晦澀,腳步不由自主地向秦妤安走去。
她瘦了好多。
下巴尖尖的,眼睛霧蒙蒙的,臉上沒什么血色。
說不出是心疼更多還是憤怒更多。
強壓下心里的躁意,江遠率先開口打破僵局:“好久不見。”
秦妤安踟躕于原地。
看著江遠越走越近,看著他的眼里映著她的倒影。
她手指摳著衣擺,莫名一陣慌亂。
吐了口氣,她垂眸,語調艱澀地吐字。
“好久不見,江遠。”
此時電梯門再次打開,仿佛解開了封印,外界的聲音大張旗鼓而來。
與此同時,也有人走近。
“江醫生,你怎么來住院部了?”
說話的是醫院同事何宇。
江遠默了默,并不想解釋,言簡意賅:“有點私事!
“每回見你都是醫院開會的時候,今天乍一見你,我差點以為領導們突發奇想要在住院部大廳開會呢!
何宇開著玩笑,目光越過江遠落到一邊神色緊繃的秦妤安身上,他熟稔地寒暄,“小姑娘,又來醫院看浩浩啊!
何宇,浩浩的主治醫生。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碰到他。秦妤安點頭,情緒萬分復雜。
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起來,她不想讓江遠知道秦林的事,更害怕看到江遠失望的目光。
氣氛莫名沉了下來。
粗神經的何宇還沒發覺,他大大咧咧道:“你和江醫生認識?”
精準戳中雷區。
江遠看著她,一言未發。
其實只有短短幾秒,秦妤安卻覺得仿佛被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那些莫名其妙的酸楚與不堪如同瘋狂生長的藤蔓一般齊齊涌上心頭。
站在原地,秦妤安不敢抬頭看江遠的表情,松開死咬的唇,說:“不認識!
她的善解人意簡直到了讓人心寒的地步。
江遠的眼神沉了下來,臉上是滲人的涼意。
他不停地告誡自己要冷靜冷靜,可親耳聽到她撇清兩人的關系的這一秒,不適時地聯想起她那句“我不喜歡你了,以后別再聯系”,腦袋像是充了血,理智和克制在頃刻間蕩然無存。
閉眼呼出一口氣后睜開。
這一刻,江遠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平衡對她的心疼和失望。
“是,不認識!
于是,他也對著秦妤安這么說。
如同在幼稚園比賽中慘敗的小朋友非要逞強一把,連語氣都帶著幾分不甘又委屈的怒意。
秦妤安微不可察地滯了滯。
場面徹底僵持,猶如兩軍對峙久而不發,氣氛緊繃怪異到了極致。
何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神閃了閃,有些意味不明。
如果到了這種程度他還是不出點什么,那可真是白活三十多年了。
雖然不曉得這兩人具體在鬧什么脾氣,但何宇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再繼續立在這兒多少就有點礙事了。
有心緩和一下場面,他動了動嘴唇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倆慢慢認識一下哈!
何宇的步履匆匆,活像是背后有什么怪物在追趕,都沒乘電梯,走應急通道一會就沒了蹤影。
他這一離開,凝固的空氣并未有半分緩和,反而愈發凝固。
電梯開開合合,周遭人來人往。
秦妤安繃直背脊,眼神飄忽,一秒也不敢落到江遠身上。
“麻煩讓一下!
他在對她說話,聲音冷了幾個度,仿佛在抑制著怒氣,眼中不耐之色也很濃。
秦妤安一瞬間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像被攥住了心智,只能是本能退后一步。
如同慢鏡頭在播放。
江遠一步步,目不斜視地,與她擦肩而過。
此時此刻,任誰都無法把這個距離拉近。
茫茫然地,秦妤安只覺得渾身一下子涼透。
終于,電梯門緩緩合上,他一個眼神都沒再給她。
伴隨“叮”的一聲。
秦妤安手指輕顫了一下。
嗓子好像被什么東西扼住,她一時間做不出任何反應,連喘息都變得無比艱難。
游筱筱晚上八點回的寢室,脫了外套,把買的水果放到桌上。
注意到背對門而坐安安靜靜的秦妤安,她幾步走過去。
目光落到面前的外賣餐盒上,游筱筱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怎么現在才吃飯?”
秦妤安沒說話,埋著頭慢吞吞地把面里的香菜挑出來。
一看見她這樣子,游筱筱就知道不對勁,立馬回頭搬了把椅子在她右手邊坐下,沉默著等待她的傾述。
秦妤安還在鍥而不舍地挑香菜,邊挑,眼淚邊止不住往下淌。
抹了把臉,她終于紅著眼睛向游筱筱委委屈屈地抱怨:“備注了別放香菜,店家還是放了好多!
一頓一抽噎,像沒長大的孩子。
看到她哭得那么慘,游筱筱又好氣又好笑。
雖然心知肚明她肯定不是為這事兒哭的,但游筱筱不好明說,只能揣著明白裝糊涂,耐著性子提議道:“那你就給個差評。”
“已經差評了!睈灹税肷,秦妤安癟嘴,了無生氣地開口:“結果老板私聊我,一個勁哭訴,看起來比我還慘,我就刪了。”
“……”
游筱筱咳了聲,拍了拍她的肩:“這我也沒辦法了,你慢慢挑吧,香菜總有挑完的那一刻。”
有氣無力地瞪了她一眼,秦妤安又垂著腦袋哽咽了兩聲,一言不發。
看不清她的模樣,光聽著這有一下沒一下的啜泣聲,游筱筱的笑意漸漸收斂。
心頭瞬間閃過一些不好的猜想,她語氣也有些慌了:“是浩浩那邊出問題了?”
吸著鼻子,秦妤安搖了搖頭:“沒有,浩浩很好!
游筱筱側頭看了她一眼,嘆息了聲,靜待下文:“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
止了淚,秦妤安欲言又止半晌,最終還是一五一十地和游筱筱說了今天的情況。
一開始游筱筱還算平靜,可聽到江遠那一段,她臉上的表情就有些難以言喻了。
盯著秦妤安看了半晌,她適時點評:“你是個狠人,‘不認識’簡直比‘前男友’的打擊還大。”
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自己做的很過分,秦妤安悶悶地垂下眼,摳著手指說:“和酒駕逃逸的人的女兒扯上關系被其他醫生知道對他影響不好。我怕有人會對他指指點點。”
“你問過江遠嗎?”游筱筱冷著臉打斷她,看起來非常不贊同這些話,語氣也很不好:“他會在乎這些嗎?”
秦妤安搖了搖頭,很不安地道:“不是因為他不在乎,我就可以假裝一些東西不存在。”
說著說著,她整個人就好像陷入了某種天人交戰的困境,聲音也越來越小。
“是我一意孤行提的分手,是我主動放棄了這份感情。”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很難再有回頭的余地,感情尤甚。
“我從一開始就猜到了結局,卻還不死心。偏要和他談戀愛,拉他下水!
自嘲笑一笑,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再次無聲地哭了起來。
游筱筱心頭陡然酸澀,身為好友,她想要罵醒秦妤安,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沒有人生來就是這樣的。
近乎病態的敏感和脆弱,拼命把自己貶低到塵埃中,連抬頭看光的勇氣都沒有。
長嘆了聲,游筱筱靠在她肩上,聲線平和:“你都不敢回頭看一看,又怎么知道他沒有為你留下余地?”
“除了酒駕逃逸。秦林涉嫌敲詐勒索,入室搶劫,竊取商業機密等多項罪名,很大可能會判無期。”
看著秦妤安一副呆呆愣愣的樣子,游筱筱考慮了很久,還是接著說下去:“我托人問了,說是□□報的案。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
猛地抬頭,秦妤安緊抿的嘴唇松懈下來。
她一臉的不可置信地看著游筱筱,心底有隱隱約約的猜測。
而答案,呼之欲出。
“你因為種種原因放棄了這段感情,但江遠沒有,他為你親自鏟除了這些后顧之憂,為你扛下外界一切的風風雨雨。所以啊,你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游筱筱的話完完全全坐實了秦妤安的猜想。
恍了神,秦妤安反應慢了半拍,好一會兒才說:“他……知道這些事?”
朋友間最好的默契,是她懂她所有未能說出口的不安和無措。
雙手扣住秦妤安的肩,游筱筱靜靜地望著她,唇角無意識彎了彎:“給自己一個退路,也給你們彼此一個機會!
還來得及嗎?
秦妤安怔怔地看著她,眼里充滿了不確定。
“不試試怎么知道來不來得及。”見她終于聽進去了,游筱筱筱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垂下眼瞼道:“你總不能一直退縮吧?過去的總要過去,就算真的不能走到最后,好歹給要給對方一個像樣的交代!
就像你曾經教我的那樣。
不因為其他的人或事而烙印下自卑的痕跡,不被怯弱的自尊心束縛,也不讓外界雜碎的聲音影響了自己的心。
揚起頭,忠于自己,去追逐,去熱愛,去和布滿荊棘的生活開始一場不服輸的較量。
多年前,秦小安對著慟哭的游小筱說——
管她們說什么,你向前走就是,把陰影遠遠甩在后頭。
經年流轉。
長大了的游筱筱可以勇敢保護變小的秦妤安。
努力把她從陰影里救出來。
*
是夜,月色皎潔。
秦妤安躺在寢室的小床上輾轉反側,絞到一塊情緒久久難以平復。
耳邊不斷回響著游筱筱的話,她的心緒徹底亂成一團麻。
人在深淵,看什么都像光,像救贖。
可也正因為久居黑暗,乍一見到光亮,就會去懷疑,那是不是海市蜃樓的幻想。
江遠,他會原諒她嗎?
秦妤安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憶和江遠相識相知相戀的的細節點滴,也一次次地梳理她提出分手后說的字字句句。
翻遍始末,她絞盡腦汁地想要找到一個借口去說服自己去求和。
可只要一想到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被隱瞞被欺騙,被她以愛之名放棄。
勇氣一瞬泄盡,她根本無從辯解,甚至都想一巴掌打死自己。
再給一點時間吧。
讓她好好想一下。
心里有道聲音在畏縮,在拖延。
其實秦妤安自己很清楚,一直拖著絕對不是個正確的選擇。
但是腦袋里亂七八糟的,杞人憂天的雜念難以摒棄,像一團漿糊。
她其實一點也不想這樣的,她多想像其他普通小情侶那樣啊。
即使因為瑣事鬧了很久的別扭,也可以意氣風發地走到男友面前,說得張揚又霸氣:“我們和好吧!
絕不是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方寸大亂。
怕他溫柔眼神。
更怕溫柔墜落。
不敢向前,卻也不舍得退后半步。
*
雖然逃避可恥,
但有用。
在秦妤安一葉障目躲在龜殼里的這段日子,時間馬不停蹄地往前奔走。
秋天在一場場大雨里宣告結束。
冷空氣南下,氣溫陡降,寒冬來的意料之中卻也猝不及防。
寒假的第六日,天剛蒙蒙亮。
到達江城后,秦妤安第一時間給已經到家的游筱筱發語音報平安。
江城坐落于三省交界處,以旅游聞名。
十五歲之前,秦妤安節假日倒是經常來座城市登山游玩,十五歲之后就沒再來過。
她這回來這,起因還是李淑華前不久打了通電話,提及馬上要放寒假的事又說浩浩出院回家后一直念叨她,問她有沒有時間來江城玩幾天。
本來寒假也無事,秦妤安就答應下來。
相比南城市,江城的冬意來得更濃,更重。
天氣不算太好,烏云密布。
寒風冷風呼啦啦地往臉上撲,有些甚至從脖子里綿綿不斷地灌進來,夾雜濕冷濕冷的雪味,讓人四肢百骸都有些僵硬。
秦妤安裹緊大衣,跺了跺腳。
不遠處,李淑華沖她招了招手,三步并兩步從臺階上跑過來。
還未站穩,便火急火燎地解釋道:“等久了吧,我剛剛坐公交遇上堵車,耽誤了一會兒!
秦妤安笑了笑,忙說:“我也剛到!
“那就好!崩钍缛A松了口氣,笑容慈愛:“外頭冷,咱們回家再聊!
按住被凜冽的風吹散的發絲,秦妤安點點頭。
兩人說著就往馬路對面的公交站走。
為了方便浩浩讀書,李淑華在農貿市場附近的小區租了間房子。
三室一廳,裝修樸素,不算大但勝在溫馨。
秦妤安在玄關處換上李淑華新買回來的室內拖鞋。
人還沒走進,聽見聲音的浩浩就從房間里噔噔噔跑過來:“安安姐姐,我好想你!”
因為身高差距,秦妤安蹲下來一把接住小朋友,彎了眉眼:”我也想浩浩了!
“姐姐,我最近自己練了好幾副畫,特別好看。”浩浩抬起下巴,眼睛亮晶晶地拉著秦妤安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畫。
唇邊帶著笑,秦妤安捏了幾下浩浩臉頰的肉肉,扭頭對李淑華道:“阿姨,那我先進去了?”
“嗯,你倆去房間玩吧,我到廚房弄菜!崩钍缛A提著塑料袋,囑咐她:“桌上有水果,你自己吃,別客氣,有什么事就喊我!
秦妤安點頭應好。
這邊,浩浩扯著秦妤安的手興沖沖往里走,一進房間就屁顛屁顛地把自己這一個多月以來畫的最好的那幾幅畫都一一擺了出來。
小朋友乖乖站在原地,表情得意洋洋的,嘴上沒說,可臉上寫滿了“快夸我”三個字。
秦妤安忍俊不禁,仔細組織好措辭,拿著畫一一點評,夸得天花亂墜。
浩浩非常滿意,唇角弧度無限上揚,扳著手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還故作謙虛地說:“一般般啦,都是老師教的好。”
沒忍住,秦妤安然后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失笑連連。
*
一餐飯結束。
浩浩在客廳看動畫片,秦妤安去廚房幫忙洗碗。
“我來洗我來洗,你就幫我把碗放到廚架上晾就行了!
攔下秦妤安的手,李淑華把水槽里洗干凈的碗甩了幾下才遞給她。
目光掃過秦妤安身上薄薄的大衣,李淑華忍不住皺著眉,念叨:“外頭零下的溫度,你別穿那么少。秋褲一定記得穿,女孩子最怕受涼了!
頓了頓,她想到什么,又問:“你帶秋褲了嗎?”
沒等秦妤安回答,她又自言自語回答:“沒帶也不要緊,我一會去店里給你買兩條換洗。”
將碗整整齊齊擺到架子上,秦妤安一直默默聽她絮叨,全程沒插上話。
擦了下手,李淑女上下仔細看了秦妤安幾眼,嘴上繼續念叨:“你最近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啊?怎么瘦了這么多?”
“哪有瘦哦!鼻劓グ睬椴蛔越貜澠鸫剑骸拔仪皫滋觳派戏Q,都重了幾斤呢。”
“你的稱壞了吧?”李淑華用懷疑的眼神瞅她,然后把話題拉回了秋褲上:“秋褲是一定要穿的,雖然不好看,但是防風防寒!
說了一大段有點累,她喘了口氣接著道:“你可別嫌我煩,等你到我這這個年紀啊,你就知道保暖可是重中之重。”
秦妤安點點頭:“知道啦,我等會兒就去加一條秋褲。”
小姑娘貼心又懂事。
李淑華很欣慰,感嘆:“難怪別人說生個女兒好!
說這話時,她的眼神是打心眼里的疼愛和溫柔。
秦妤安愣了愣,眼底笑意更盛。
全天下的媽媽都是這么溫柔,這么相似的嗎?
面對李淑華,她時不時會產生一種幻覺——
幻覺里,媽媽還在,她還有個家。
一個人漫長而孤寂的長大,她都已經快忘了有多久沒和家人一起吃飯,洗碗,閑聊。
久到這些本應該是日常到不能再日常的場景乍一出現,居然憑空有了一種驚心動魄之感。
李淑華尚不知道她此時此刻的復雜心境。
整理完餐具,她溫聲問:“還有一個多星期就過年了,你留在這和我們一起吧?往年也就我和浩浩兩個人,你在這也能熱鬧點!
秦妤安不怎么敢直視李淑華的眼睛,搖著頭拒絕了她的提議:“今年寒假學?梢陨暾埩羲蓿以诜偶偾熬吞峤涣藞蟾,除夕夜和同學一起過。然后我表弟可能也會去南城找我,我得留在那!
她看著地面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故作的輕快。
李淑華雖有些遺憾,但也沒多說什么。
兩人剛一前一后出了廚房,就聽見浩浩驚喜的呼聲:“媽媽,安安姐,下雪了誒!”
窗外,江城終于迎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有雨絲夾在其中,越落越大,盡有鋪天蓋地之勢。
隔著窗戶,透明的幻像中,路上的車輛速度放緩。
過往的行人也不由地停駐,未撐傘,他們小心翼翼伸出手去觸碰獨屬于冬季的浪漫。
秦妤安走到窗邊,拿出手機,點開相機對準樓下的雪景拍照。
此處光線很好,找好角度,她眼疾手快按下快門。
曝光正常,構圖完美。
像往常一樣,她點開右下角選分享至微信朋友。
一列微信頭像跳出來之后,置頂的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他沒換頭像。
還是那張她費了好大功夫威逼利誘他才答應一起拍的大頭貼。
指尖一頓,秦妤安猶豫半響,又重新退回了相冊主頁面。
大概是心境變了,她再回頭看那張照片時,突然就覺得一點也不好看了。
小木凳上,浩浩興致勃勃地看了一會兒雪。小孩子玩心重,他很快就沒了熱情,噔噔噔跑回沙發上看動漫。
雪似乎小了一點。
秦妤安彎下腰,在窗戶上哈氣。頃刻間,玻璃便化開一層朦朧的白霧。
她神色認真,一筆一劃地在玻璃寫了兩個字。
——江遠。
字跡很快模糊,氤氳出霧凝成水珠滑落。
零星溫暖散盡。
大雪紛飛,萬籟俱寂。
心底深處那股囿于凜冬的酸澀久久未散去。
“安安姐姐,你為什么不開心?”
浩浩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走了過來,他模仿她的表情,肉嘟嘟的臉皺成包子。
秦妤安手掌托腮,蹲下來歪頭看他:“沒有不開心啊,我只是昨天沒睡好,有一點點累!
浩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煞有其事地感慨:“大人都好容易累啊,不想長大!
“嗯!鼻劓グ矞厝岬厝嗔巳嗨男∧X袋,坦誠承認:“長大就是一件有點累也不太開心的事情!
“哦,那我知道啦!”浩浩眨巴眨巴眼睛,像發現了什么大秘密:“安安姐姐,你是不是也不想長大!
秦妤安捏他臉,沒回答。
下一秒,浩浩突然抱住她,小小的手拍了拍她的背,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道:“沒關系的,當小孩其實也很累。”
所以長大也沒什么。
聽出他的意思,秦妤安笑了,換了輕松的口吻問:“既然當小孩也累,做大人也累,那你為什么不想長大呀?”
這是一個相當深奧的問題,小家伙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認真地說:“我要是長大了,媽媽就會變老的!
秦妤安愣了幾秒。
正要說話,余光卻意外看見客廳轉角處的身影。
李淑華穿著棉拖無聲無息地轉身離去,肩膀微微發顫。
秦妤安知道她在哭。
她的孩子。
如果一切都好好的,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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