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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求生 1


  沒有人去管行刑臺這邊,呂歸塵看見那頁信紙飄飄悠悠地隨風(fēng)而來,最后來到他面前,攤平在地上,上面燒了一個洞。那封信說:

  “姬野、阿蘇勒:

  對不起,我要走了。故鄉(xiāng)的使者來了,我知道他總會來的。我從來沒給你們說我是誰,我想你們也不想知道。我知道有一天我要回寧州,可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天。然后這天忽然就來了。

  我沒有跟你們說,是因為我不想告別。我記得我來的時候誰也沒告訴,只是和爺爺一起騎了一匹馬,走了很遠(yuǎn)的路,就到了。有一天我還會這樣回來的,和爺爺一起騎一匹馬,就這么就回來了。

  我會在很遠(yuǎn)的地方想你們的,可是我不想老是想你們,所以我很快就會回來!

  然后風(fēng)帶著信紙走了。

  許多年之后呂歸塵回想那個瞬間,覺得風(fēng)里是神祉的手在指點(diǎn)他們的去路。在他覺得一切希望都已經(jīng)遠(yuǎn)離他的時候,神祉打開了一扇門,告訴他光永遠(yuǎn)不死。恍惚中他聽見熟悉歌聲:

  “紫槐花開放的季節(jié),讓我說愛,

  愛飛翔的蒲公英都要走了,讓我們唱歌,

  那些唱歌的松樹都結(jié)籽了,讓我們永遠(yuǎn)都在一起。

  讓我們說愛,

  讓我們唱歌,

  讓我們永遠(yuǎn)都在一起。”

  呂歸塵一生中過去的十七年里,從沒有任何時候像這一瞬。這一瞬呂歸塵想活下去,想要看見明天早晨的陽光,看見晨光中他的朋友們,看見金色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飄灑如光縷。

  想要聞見那種香味。

  想要不經(jīng)意觸到時的溫軟。

  想要很寬松的擁抱和很漫長的時間,一起眺望護(hù)城河的河水在落日下燦燦如金。

  姬野的聲音像是狼嚎:“阿蘇勒!你這個傻子!睜開你的眼睛看看!你看見了么?不要死!羽然會想你的!

  呂歸塵嘴角一動,笑了笑。他想你才是傻子呢,你帶著十二柄長刀沖到這個砍頭的地方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句話么?

  一瞬間,天地寂靜!

  胸膛中要把他撕裂的兩個律動合而為一,那潛藏在心底的、帶著血腥氣的甜香卷了起來,黑暗像是漸漸涌起的潮水把他吞噬?壑F鏈壓著他雙肩的軍士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雙手上的感覺。無數(shù)的死囚在他們手上伏法,這些人中不乏魁梧如熊的匪徒,卻從未有一人能在這條帶著倒刺的鐵鏈下掙扎出去?设F鏈鎖住的少年正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往前爬,拖著他們往前挪動!倒刺勾在他的肉里劃出了深深的血痕,這少年像是根本沒有感覺。

  行刑軍士都傻了,看著他拖著兩個軍士爬過木枕,向著前方伸出了手。

  他要去抓那柄長刀!軍士們忽地明白過來。

  一個人搶上一步想拔走那柄刀,可是已經(jīng)晚了!呂歸塵猛地站了起來,雙手掐住了左右兩個軍士的脖子,對著天空舉了起來,把他們的頭狠狠地撞在一起。鮮血和腦漿淋漓而下,灑在他的臉上,半紅半白,像是古老神秘的圖騰,他清秀的面孔此刻看起來猙獰可怖。他已經(jīng)變了一個人,仿佛魔鬼在他身體里蘇醒。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所到之處,每個人都覺得心里一片冰冷。

  呂歸塵走到長刀前,看著那個握著刀柄雙腿哆嗦的軍士,一字一頓:“拿開你的臟手!”

  軍士完全傻了。

  呂歸塵猛地拔刀,拖過那個軍士的衣領(lǐng),把他的脖子壓在木枕上。他根本連想都沒想,揮刀劈落。木枕和脖子一切分成兩半,血一直濺了五尺遠(yuǎn)近,無頭的尸體還在掙扎,呂歸塵一腳把它踢翻在一邊。他捂著臉,低低地笑了起來,而后這種笑聲變得野蠻而瘋狂,他張開雙臂仰天狂笑,臉上鮮血和淚水并流。

  “依馬德、古拉爾、納戈爾轟加,這是我祖宗的血。他們的靈魂在黑暗中看我,他們傳給我尊貴的血和肉,他們傳給我天神的祝福。我們注定是草原之主,我們注定是世界的皇帝,我們注定是神唯一的使者!彼啬钪@些咒語一樣的東西。

  他全身泛出赤紅,每一寸皮膚下都有搏動的血管暴突出來,仿佛活蛇。

  只有拓跋山月明白這些咒語一樣的話意味著什么,他渾身凜然,不由自主地踏上一步擋在百里景洪面前,聲音異常:“國主避一下,快避一下!”

  “笑話!”百里景洪怒吼,“區(qū)區(qū)一條蠻狗,本公要避他么?”

  “不是蠻狗,是青銅家族歷代祖先的靈魂!”

  隨著拓跋山月的話,呂歸塵放聲咆哮起來。這種聲音根本不像是這個年紀(jì)的男孩能發(fā)出來的,他背后有如站著太古的巨龍。要沖向他的軍士們?nèi)即糇×耍麄冇X得迎面來了一陣狂風(fēng),風(fēng)里如有刀子剜著他們的臉。呂歸塵沖向禁軍最密集的地方,長刀劃出巨大的扇面,兩個靠他最近的軍士被攔腰斬成了兩段。他每踏一步就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吼叫,沒有人敢正面對抗他的刀鋒,這種力量不屬于人類,鐵甲、刀劍、身軀,每一樣擋在刀鋒前的東西都被斬為兩段,就像是鐵刀裁紙那樣。緊急調(diào)來的盾營根本就沒有布陣的時間,三百人散亂地圍了上去,他們手持銅皮鍛打成的圓盾,結(jié)成一線推進(jìn)?謶种翗O的禁軍丟下幾十具尸體,撤到盾營的背后。呂歸塵長刀虛劈,刀斷成了兩截,斬過太多的骨骼和鎧甲,姬野從武器店里買來的便宜長刀早已滿是裂紋。他扔掉斷刀,踢著附近的尸體,并不看步步逼近的盾營武士。

  他從一具尸體上拾到了闊刃銅劍,從另一具尸體上找到了厚背的重刀。

  人們看到他臉上露出了笑容。盾營的武士們還沒有明白呂歸塵到底在笑什么的時候,他忽然轉(zhuǎn)過身,伏低身形,狂風(fēng)一樣逼近了盾營的戰(zhàn)線。看似堅固的戰(zhàn)線隨著他重劍第一次斬下就徹底地崩潰了。一劍平揮,三只盾牌被斬裂,呂歸塵大鷲一樣飛躍起來,踢翻了最靠近他的一人,他落下的時候以膝蓋壓在那個人的胸口,那個人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隨即他雙手的刀劍一齊輪轉(zhuǎn),在盾營軍士中來去,整個人像是一架粘著血肉旋轉(zhuǎn)的風(fēng)車。

  “雙手刀劍之術(shù)!”

  拓跋山月從他身上看見了息衍的影子。平素息衍只配單獨(dú)的一柄重劍,可是拓跋山月卻知道息衍年輕時以雙手刀劍成名。

  “廢物!都是廢物!騎兵!騎兵出去!”百里景洪驚恐且憤怒,咆哮著下令。

  混亂不堪的盾營左右分開回撤,四名重騎兵平端騎槍列成一排,他們都是全副河絡(luò)打造的重甲,渾身上下沒有弱點(diǎn)。呂歸塵沒有追殺盾營,剛才的殺戮大概已經(jīng)耗盡了他的力氣,他沉重地喘息,雙手刀劍****土里支撐著身體,背對著重騎兵,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鐵蹄聲。重騎兵們對了對眼神,都覺得這是機(jī)會。他們看見了這個瘋子一樣的少年怎么成排地屠殺了數(shù)十名禁軍和盾營的軍士,可是他們還有自信,自己厚實(shí)的鍛鋼重甲是重斧也不能劈開的,而且這瘋子樣的少年大概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

  他們同時策動戰(zhàn)馬,并排沖了上去,騎槍和盾牌在面前組成兩道防御。呂歸塵沒有回頭,只是喘息。重騎們看不見他的臉,只有站在另一面的人才看見他滿頭亂發(fā)上粘著血污,臉上第二次露出笑容。這笑容一如他撿到那對刀劍的時候,森嚴(yán)殘酷,令人想到地獄。

  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鳥鳴似的怪叫,忽然整個人帶著沉重的刀劍騰起在空中,足有一人的高度。他在空中翻身旋轉(zhuǎn),在準(zhǔn)確的瞬間避過了重騎掃來的長矛。而后刀劍左右遞了出去,沿著頭盔和甲胄間的縫隙劈斬進(jìn)去。兩匹戰(zhàn)馬止不住步伐,又跑了十幾步,縫隙中才涌出鮮血,兩支騎槍同時落在地下。

  “息將軍!息將軍的……鐵騎馬反身逆手殺!”一個帶過兵的老臣尖聲地叫了起來。

  “息衍!息衍這個混帳!教出來的都是逆賊!”百里景洪扭曲的臉上再沒有儒雅的痕跡。

  第三名重騎被呂歸塵一刀掃去了兩只馬蹄,他和戰(zhàn)馬一起倒在塵土里的時候,呂歸塵鬼影般逼上,刀尖貼在他的胸口頓了一下,驟然發(fā)力,刺穿了他的心臟,重甲上留下手掌長的切口,厚實(shí)的鐵皮在邊緣翻卷起來。

  呂歸塵轉(zhuǎn)過身,看著最后一名重騎。那名重騎只覺得自己所在根本不是人間。心里空空如也,連逃走的念頭也沒有。呂歸塵忽然加速奔跑,借勢躍起,在空中一劍劈斬,直中騎兵的頭盔。金屬撞擊的聲音幾乎要撕破人們的耳膜,呂歸塵落在地上,看著手里的重劍斷成了兩截。確實(shí)是值得驕傲的鍛鋼頭盔,正面沖擊,劍被頭盔彈開了。那名騎兵靜靜坐在馬鞍上,片刻,一股鮮血忽地流了滿臉,他的身子歪了歪,整個頭盔分崩離析。

  軍士們圍繞著呂歸塵。呂歸塵提著一雙刀劍,踩著尸體,默默地在廣場中央踱步。不計其數(shù)的刀尖槍尖指向他,可是沒有人敢沖上來。呂歸塵所到之處,一丈內(nèi)無人敢踏入,軍士們像是一群螞蟻,圍繞著一只巨大的、危險的甲蟲。

  呂歸塵走向姬野所在的地方。兩個軍士還壓著姬野的雙臂,呆呆地看著呂歸塵一步步走近。終于有一個人清醒過來,忘記了軍法和任何的懲罰,跳起來怪叫一聲,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呂歸塵停下腳步,看著最后一個軍士在哆嗦。姬野和那個軍士一起看向呂歸塵,胸膛里也有一股沁骨的寒氣。殤陽關(guān)前,蘭亭驛輜重大營里,那個雷騎撤退的月夜,姬野第一次看見呂歸塵殺人。這個文靜內(nèi)斂的少年忽然如妖魔附體,拔出影月大鷹一樣躍起,在人群里忘我地砍殺。從那時起,姬野隱隱約約知道總有這么一天,呂歸塵壓不住自己身體里某種可怕的東西。此刻呂歸塵俯視他們,眼睛里面只剩一片森嚴(yán)的慘紅色,那不光是因為充血,還帶著審視獵物的意味。

  他一手把那個軍士提了起來。軍士在驚恐中鼓起勇氣,一刀砍向他的肩膀。刀砍中了,卻被貫注了力量的肌肉夾緊,僅僅陷入了一寸,呂歸塵的動作根本沒有因此受到任何影響,他默默地發(fā)力,把軍士的一條胳膊生生撕了下來。軍士哀嚎一聲昏死過去,呂歸塵對這個獵物失去了興趣,把人和斷臂一起扔在一旁。

  呂歸塵的目光對上了姬野的。姬野也想退后,可他的腳步虛軟,呂歸塵一把拎起了他,像是拎起一只待宰的雞,單手如鐵鉗卡住他的脖子舉向空中。

  姬野從沒有感覺到這樣的無力,他懸在空中無從掙扎,支撐他重量的是那只鐵鉗般的手和他自己的喉骨。他聽見自己喉骨處傳來了可怕的聲音,那塊脆弱的骨頭隨時會碎掉。他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的頸部青紫,血流在那里淤積,腦海里一片空白。那片空白中有個不甘的聲音——

  就要死了么?死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手里?不是朋友么?一起上過戰(zhàn)場,背靠背面對圍上來的敵人,也一起喝酒賭錢偷東西,像被獵人追逐的野狐貍那樣并肩奔逃在南淮的夜色里。應(yīng)該是最好的朋友吧?可以為了他人頭落地。為什么愿意?理由說不出來,大概是沒法看著他人頭落地,那樣的話心里會比死還難過吧?

  那自己對呂歸塵是否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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