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再見張離
不知不覺已至三月，武府里擺滿了宮里賞賜的珠寶和布帛，離如意進宮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這天上午，如意坐在席子上，倚著憑幾，面無表情，若有所思。
小蓮端著盤水果走進屋子，瞥到如意這幅模樣，暗自嘆了口氣。自打上月從長孫府回來，小姐就經(jīng)常這個樣子，魂不守舍的，想必紅柳的死對小姐觸動很大。
“小姐，吃點水果吧，早上你都沒怎么吃飯。”
“小蓮，明天咱們幾時進宮？”不錯，明天就是如意正式進宮的日子，小蓮作為貼身婢女會跟隨如意一同進宮。
“上次宮里來人，說過了午時就接咱們進宮。”
“那還好，不用起個大早。”明天就要進宮了，見到那個唐太宗李世民了，如意這心里七上八下的，希望明天不要出什么錯。
看的出如意內(nèi)心焦慮，小蓮安慰一聲：“小姐，該收拾帶走的東西，我都備好了，你不用擔(dān)心。你該學(xué)的禮儀，你也都學(xué)好了，上次來咱們府上的那位宮女不還夸小姐嘛，說小姐學(xué)得快，你不會出錯的。”
如意松了口氣，欣賞地看向小蓮，道：“小蓮，你倒是會安慰人！”
“那是，我是了解小姐的。”
如意頓了頓，道：“不過，還有件事沒辦。”
“什么事？”
“等會兒你跟我去個地方，我要買點東西。”
“好。”
中午用過午飯后，如意就領(lǐng)著小蓮出了武府。
走在長安城繁華的街道上，如意四下張望，像是在尋找什么。
“小姐，你不是說要買東西嘛！你要買什么？”如意不理會小蓮的問話，自顧自地走著。
“到了。”如意來到一家店鋪站定，仰頭望著上面的牌匾‘洛家醫(yī)館’。
“小姐，咱們來醫(yī)館作甚？”
“買東西，走吧。”如意率先走向醫(yī)館，小蓮只得跟在后面。
“小姐，這醫(yī)館都是賣藥的，咱們難道買藥啊？小姐，你也沒生病啊！”
走進醫(yī)館，如意四下掃視一圈，瞥到角落的桌邊坐著位老先生，想必是郎中，如意立即踱了過去。
小蓮不明所以，小聲問：“小姐，你要看病啊？”
如意顧不上小蓮的問話，來到老先生身前，道：“請問您是郎中嗎？”
“正是，姑娘是要看病嗎？”郎中抬頭瞥了眼如意和小蓮。
“是。”
“請坐。”
如意落座，小蓮站在一旁，滿臉不解。
“請姑娘伸出右手。”
如意聽話地伸出右手放在桌上的小包袱上，郎中開始給如意診脈，又讓如意伸出舌頭看看。
過了一會兒，郎中松開了如意的手，道：“姑娘身體康健，除了體內(nèi)有些寒濕，如果姑娘想調(diào)理一下、、、、、、”
“不，我來看病不是因為這個！”不待郎中說完，如意打斷道。
“那姑娘來醫(yī)館是有何訴求？”
如意頓了頓，繼續(xù)道：“實不相瞞，明天我就要成親了。”
“是嘛，那老夫可要恭喜姑娘了。”
“不，我想說的是，明天我就要成親了，但我不想生子，還請老先生能給我開一副方子，開那種可以避免懷孕的方子。”
一石激起千層浪，如意的話一出，郎中和小蓮都為之一怔。
“小姐，你在說什么？”小蓮疾呼一聲。
“姑娘，你剛才說，你想讓老夫開一副避免懷孕的方子？”
“正是，您沒有聽錯。”
得到肯定的回答，郎中頓時哭笑不得，道：“真是荒唐！老夫行醫(yī)幾十年，還從未遇到這種事，姑娘，你可知有多少婦人因為無子而悲痛欲絕，你可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老夫?qū)嶋y理解，恕老夫愛莫能助！”
早就料到會遭到拒絕，如意從衣袖里掏出一錠金子放到桌上，哀求道：“郎中，這錠金子您拿著，我知道我的請求有點過分，但我也是實屬無奈，還請郎中給我開副方子吧。”
“小姐，你這是在胡鬧！”小蓮不知小姐為何如此，但她知道得阻止小姐。
“小蓮，不要插嘴。”
郎中瞥了眼小蓮，又看向如意，道：“姑娘，你的要求老夫?qū)嵲跐M足不了，這錠金子你還是拿走吧，老夫不是貪財之人。今天老夫要是給你開了這副方子，來日你要再想求子，可就難了，老夫不能害了你。”
“我根本就不想生子，現(xiàn)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以后的事你怎會知道？說不定以后你的想法就變了。”
“不會的，我了解自己。郎中，你就幫幫我吧。明天我就要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老頭子，我根本不想嫁給他，可我沒辦法，他勢力太大了，我拒絕不了。我不想給他生孩子，也不想受生子之痛。”
郎中似是有些理解如意的心情，皺著眉，遲疑道：“倒也是個苦命人，可是、、、、、、”
“給她開！”恰在這時，一道洪亮的男聲倏地在后堂響起。
如意和小蓮循聲向郎中身后的門簾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黑色圓領(lǐng)袍的少年掀起門簾走了出來。再看那張臉，似有熟悉之感。
“是你！”如意想起來了，眼前這個黑衣少年不正是在洛陽有過一面之緣的刺客張離嘛！
如意站起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睨著張離走近，沒想到在長安居然能再見到故人。與此同時，小蓮也認出了張離。
張離在如意身前站定，雙手環(huán)胸，道：“從你剛才進門，我一聽聲音，就覺得熟悉，果真是你，如意姑娘。”
“你還記得我！沒想到！”
“距離上次洛陽分別，也沒多久，當(dāng)然記得。”
“那倒是，我也記得你，張離張公子。”
這時，郎中也站起身，問：“公子，這姑娘的藥方，你看？”
“給她開，把相應(yīng)的藥抓了。”
“是。”既然公子發(fā)話了，郎中也不再多說，立即去抓藥。
小蓮見狀，也適時走到門口，在門外等著小姐，她知道小姐和張離要說說話。
“張離，你不是在洛陽嘛，怎么會出現(xiàn)在長安？”
“我居無定所，洛陽那邊有活兒，就去洛陽，長安這邊有活兒，就來長安。”
“也就是說，你在長安是有要殺的人？”如意小聲道。
“殺人是我的主要行當(dāng)，也不是唯一，偶爾也會做一些替人跑腿的活兒。關(guān)鍵是看傭金。”
如意了然地點點頭，問：“那，這家醫(yī)館是你的？”
“不算是，跟洛陽那家醫(yī)館一樣，算是我們刺客的聯(lián)絡(luò)點。對了，你以后要是找我，可以來這兒。”
“誰要找你啊！”如意略顯尷尬地撇撇嘴。
“以后的事可說不準(zhǔn)，說不定哪天你就變成我的雇主了呢！”
這也不是沒可能！如意吃癟地撇撇嘴，沒回話。
“對了，你剛才和郎中的對話我都聽到了。怎么，明天你就要成親了？嫁給誰？”從剛才聽到如意要成親，張離心里還有點不舒服，一聽到如意要嫁給老頭，他就更加不舒服了。
唉，如意頹然地嘆了口氣，不知該怎么說。
“怎么？我聽你說你要嫁給老頭，這確實，委屈你了。是強搶民女嗎？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幫你逃走。當(dāng)然，你要付我相應(yīng)的傭金。”
如意無奈地搖搖頭，道：“不是強搶民女。”
“不是？那，那就是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怎么這樣！”
“我父親已經(jīng)過世了。也不是我母親做的主。”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要嫁給一個老頭？”
“唉，其實，他也不算老，今年有39歲。”
張離想了下，道：“39，倒也不算老頭，但跟你比起來，這年紀還是太大了。他是誰？哪家的老爺？還是哪個大官？”
如意遲疑了下，道：“他，他是當(dāng)今陛下。”
額，張離一驚，遲疑道：“當(dāng)今陛下？你，你這是要進宮為妃？”
“是。但是我只是被封為一個小小的才人。”
“我聽聞陛下最近新封了一個武才人，你又姓武，想必就是你吧？”
“正是。”
張離的心中略有失落，道：“我還以為你受了多大的冤屈，還打算替你出頭呢，弄了半天，你是要進宮享福去了。”
“這哪里是享福！明明是要去受罪！”
“你不想進宮？”
“不想。”
張離略顯狐疑，問：“為什么？有多少女子都巴不得進宮侍奉陛下呢。”
“那是別人，不是我！”
張離想了下，道：“你不想進宮，不想侍奉陛下，還不想生孩子？”
“是，不想。”
“你這個想法我真是理解不了。要知道，如果日后你能為陛下誕下子女，母憑子貴，你就、、、、、、”
“我不稀罕。”懶得聽張離喋喋不休，如意打斷道。
雖然不能理解如意的想法，但看到如意一臉不耐煩，張離也不再多說，遲疑道：“如意小姐，如果你實在不想進宮，在下也可以幫忙的，我可以帶你逃離長安，去遠一點的地方，比如去河北，但是傭金可要加倍。”
“唉，張離，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你也知道，我一旦逃跑，我的家族就會受到牽連，做人不能這么自私。”
“這倒是。”
“不管怎么樣，還是謝謝你為我考慮。”
“所以，明天你就進宮了？”
如意點點頭，道：“是，明天就進宮了，就失去自由了。”
恰在這時，郎中提著幾包藥走了過來，道：“姑娘，這是你要的避子藥，一共五副，每次房事后就喝一副。藥方和熬制方式我寫好包在里面了，一打開就能看到。”
“老先生，謝謝你了。以后怕是要經(jīng)常勞煩你了。”如意接過藥包，道。
“這都不礙事，不過，姑娘，老夫還得勸你一句，這藥你一定要慎用，這藥力很強，一旦長時間服用，很可能日后就再也不能生育了。到時候，你后悔就來不及了。”
“謝謝，我記下了，我不會后悔的。”
見如意心意已決，郎中無奈地嘆息一聲，轉(zhuǎn)身去了后堂。
張離瞥了眼如意手中提著的藥包，道：“如意姑娘，你當(dāng)真要這樣？”
“是，唉，上個月我一個姐妹因為難產(chǎn)去世了，我不想步她后塵。”
“她是她，你是你，也不是每個人都會難產(chǎn)。”
“話是如此，但我害怕，怕得很。我既不想生，也不想受生子之痛。”
“看樣子你是下定決心了，好吧，我也不勸你了。以后你進宮了，不方便出宮，可以讓你的婢女來這家醫(yī)館抓藥，我會讓郎中保密的。”
“好，謝謝你。”
“客氣什么。哦，對了，這個給你。”張離從衣袖里掏出一塊白色的玉佩，遞給如意。
“你給我玉佩做什么？”如意接過玉佩，有些不解。
“這是信物，以后你如果需要我?guī)兔Γ湍弥衽鍋磉@家醫(yī)館找我。不過我可是要收傭金的。”
如意笑著點點頭，道：“好，我收下了，也許以后能派上用場。”
“如意姑娘，一入宮門深似海，你多保重！”
“好，有緣再會。”
回府的路上，小蓮時而側(cè)頭看向如意，禁不住問：“小姐，你真的要喝這個避子湯？”
“當(dāng)然，你以為我開玩笑的。”
“小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被陛下知道了，不敢想象會是怎樣的雷霆之怒。”
“那就不讓他知道。小蓮，以后出宮買藥的事還得交給你呢。”
唉，小蓮嘆息一聲，頓感肩上的擔(dān)子重了幾分。
“小蓮，你是不是害怕了？”
“有點，不過沒事，小姐，你都不害怕，我怕什么。就算有一天真的東窗事發(fā)，小姐，我相信你也會護著我的。”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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