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默多克睡了長長一覺。

        這是他近些天來最放松的時候，在經(jīng)歷了和金并的生死搏斗，在經(jīng)歷了同奇怪日本忍者斗智斗勇，在地獄廚房的紛爭暫且能告一段落后，夜魔俠理應(yīng)享有一下午的悠閑時光。

        他醒來時，同尼諾約定的時間尚未到來，絲綢床單和被子柔軟地將他包圍，馬特舒適地躺在床上，摸出手機來。

        “工作完成了嗎？”他給尼諾發(fā)送了條短信。

        沒有回復，很正常，或許尼諾正埋頭寫一份文書，或許他在核對證據(jù)，也許他正與人通話。

        馬特在來哥譚前已經(jīng)決定給自己放上幾天假期，呆在哥譚，他們還有很多時間。現(xiàn)在他只需要想想晚上的意大利菜和盯上尼諾的變態(tài)殺人狂，他們可以把這個掃興的話題放在晚餐后，等喝完了酒，馬特會趁尼諾放松時同他談?wù)勥@個話題。

        盡管尼諾·佩蒂特的運氣向來稱不上好，好在他身邊總有在意他安危的朋友。

        放在馬特隨身小行李箱里的就是他的夜魔俠制服，馬特從尼諾的冰箱里摸出啤酒，他想，很快就能讓那個盯上尼諾的家伙嘗嘗來自紐約的制裁。

        半個小時后，馬特在浴室里刮了胡子，梳理好了頭發(fā)，重新穿上了西裝外套，他又給尼諾發(fā)送了一條短信。

        “難纏的案子？”

        無人回應(yīng)。

        馬特握緊手機，他長出了一口氣，在浴室的鏡子前撥通了尼諾的電話。

        對方的手機關(guān)機，他的通話被轉(zhuǎn)接到了語音信箱，于是馬特又聯(lián)系了尼諾在律所的助理，得知他早已駕車離開了律所，臨走前與同事閑談，表示要去赴約。

        “非常感謝。”馬特掛斷電話。

        他重重抹了一把臉，認命地換上放在行李箱的制服，他真的絲毫沒有想到將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用到它。

        尼諾·佩蒂特在紐約生活過十年，馬特想，近十年了，他平平安安，拋開他故意招惹的情況，他活得和每一個普通市民沒有任何區(qū)別。

        他回到哥譚才多久？有三個月嗎？

        哪怕憋了一肚子話想要詢問他的前員工，馬特還是盡職盡責地穿上制服。他站在尼諾的房子里，靜靜地感受房間里的空氣流動，尋找每一絲線索。

        尼諾的冰箱里放著披薩，一樓的窗戶是新?lián)Q的，近期來過這兒的陌生人有兩個，一個是今早見到的警官，還有一個——時間有些久了，馬特皺了皺眉。

        他慢慢走到那個陌生人曾經(jīng)來過的地方，伸手摸索，他聽見了有細微的聲音。

        是竊聽器。

        馬特皺眉找出了在門框后的一個，就在他邁向第二個的時候，藏有竊聽器的地方傳來了聲音。

        “等等，”聲音聽起來非常年輕，有一點哥譚本地口音，“我沒有惡意！”

        “……羅賓？”他問道。

        他在新聞節(jié)目里聽過這孩子的聲音。

        “是，沒錯，夜魔俠？”年輕人問道，語速很快，顯然他的思維不會慢于他的語速，“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尼諾·佩蒂特出事了？和連環(huán)殺人案有關(guān)？”

        這是個聰明的孩子，馬特不愛將孩子牽扯進來，可此時他別無選擇，只能向哥譚特色妥協(xié)。

        “你了解多少？”他問道。

        “不是很多，這棟房子原本是尼諾的母親，凡妮莎·佩蒂特的，她死后因為債務(wù)被拍賣，之后入住進來的幾任房主，只要住在這兒超過半年時間就會死在房子里。”

        馬特忍住焦慮，他思索道：“尼諾并沒有超過半年，他是個例外。”

        是什么讓尼諾成為了這個例外？

        馬特想了想，全無頭緒，尼諾或許在很多方面都容易招惹到一些沒什么道德感的人，但這些人無論是賈斯汀·漢默還是維姬·維爾共同的特點就是財政情況相當不錯。

        尼諾既沒有拯救世界的愿望，也沒成為超級反派的想法，會是什么讓他刺激到一個殺人狂？

        “介于這些受害者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殺，兇手極大可能是他們的熟人，”羅賓繼續(xù)分析道，“被害者共同交際圈并不重合，所以我重點排查了他們的鄰居。”

        男孩聲音里有難以掩飾的挫敗感，“我沒找到可疑的人。”

        馬特深吸一口氣，此刻他根本壓抑不住心中的懊悔，如果他下午堅持一下，去尼諾律所門口等他，如果他能再警惕一點——

        現(xiàn)在還不到他自責的時候。

        馬特收起所有想法，尼諾下班后直接從律所駕車離開，他不會無緣無故失蹤，所以綁架他的人一定能取得他的基本信任。

        “布羅迪，哥譚警局的警員有沒有叫這個名字的，”馬特聽見了電話那段敲擊鍵盤的聲音，馬特又補充了一句，“他有個建筑公司。”

        “找到了，有幾任屋主都雇傭過他，哦，他還是負責這一片案件的警員，”羅賓的語速越來越快，“我找到他用□□租了一間公寓。”

        “在哪？”馬特打斷男孩的話。

        “第四大道，”羅賓說，“我把地址發(fā)在你的手機上了，十分鐘，我來接你——”

        馬特清楚自己沒法在陌生的城市快速找到相應(yīng)的位置，這時候和羅賓合作是最好的選擇，但如果有可能，他還是希望對面是個成年人。

        “蝙蝠俠呢？”馬特無奈道。

        “他今晚去調(diào)查一家和小丑有關(guān)的藥品公司。”

        “那你？”馬特印象里，羅賓一直陪伴在蝙蝠俠身邊。

        “哦，我昨晚肋骨斷了。”羅賓用輕松的口吻說道，仿佛只是他昨天在學校的體操課扭到了腳。

        有那么一瞬間，身為律師的職業(yè)病讓他想要起訴蝙蝠俠。

        馬特坐在尼諾的沙發(fā)上，重重嘆了一口氣，羅賓的聲音還在繼續(xù)，“你需要我的幫助！這件事越快解決越好，相信我，開車一定會比你跑步更快到達！”

        “你有駕照嗎——算了，孩子，”馬特放棄了，“就這樣吧。”

        每一個羅賓都擁有開蝙蝠車的夢想。

        所以提姆只用了八分鐘，就成功把蝙蝠車開到了尼諾·佩蒂特的庭院前，好吧，他可能壓壞了一些東西，不過等庭院的主人安全回來，提姆不認為他會在意庭院的好壞。

        “所以，”提姆看向副駕駛上嚴肅的男人，那位律師先生現(xiàn)在板著臉，蝙蝠車里的空氣都要凝結(jié)了，“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盡管提姆和尼諾·佩蒂特接觸不多，但顯而易見，尼諾和夜魔俠完全是兩條道路上的人，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兩人能成為朋友都是個讓人震驚的事。

        “……這很復雜，”坐在副駕的男人遲疑著開口，“他是我的前任員工。”

        仿佛用這一句話就能解釋所有事一樣，而馬特已經(jīng)用一種成年人最常見敷衍青少年的表情試圖將話題帶過，提姆艱難地忍住了詢問是否所有超英都會喜歡和難搞對象在一起的感情經(jīng)歷。

        他盡力委婉道：“你們是蝙蝠俠和貓女之間的那種關(guān)系，還是蝙蝠俠和超人的那種關(guān)系？”

        坐在副駕上的人詭異地沉默了一下，“蝙蝠俠和超人是什么關(guān)系？”

        “世界最佳拍檔？”提姆噎住了，“等等，你以為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

        副駕上的人摸了摸他頭罩上的角，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哈。”

        提姆閉了閉眼，他有時候真的不太想深入了解成年人的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沒有辦法去面對克拉克、露易絲還有布魯斯三人站在一起的畫面，而這種情況每隔一個月就要出現(xiàn)一次。

        他停下車，馬特比他動作更快。

        他們一口氣攀至五樓，選擇了直接從窗戶進入——這是個看上去很正常的房間。

        很正常是指里面沒有碎尸體，沒有殺人工具，沒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血跡。

        提姆粗略地掃視了一圈，他伸手想摁開面具的開關(guān)，可馬特靜靜站在了原地一會，徑直走向了最靠里側(cè)的一間房屋，他伸手按在了墻壁上。

        “里面有個封閉空間。”他說。

        蝙蝠俠的訓練此刻派上了充足的用場，提姆沒廢多少事就打開了暗門，露出后面的小房間。

        “天。”提姆感嘆。

        他本以為他以前有本蝙蝠俠和羅賓的專屬相冊就已經(jīng)算變態(tài)了，事實證明，永遠不能低估哥譚人。

        這是一間暗室，里面沒用來藏一些提姆以為的槍支或者刀具，這是一個用來洗照片的房間。

        房間里有一面專門用來展覽照片的墻，照片全部被按時間順序擺放，最早一張是十幾年前的，而最新的一張，日期顯示是今天。

        “這是什么？”馬特問道。

        “是凡妮莎的照片，和尼諾的。”提姆輕聲說道。

        十多年前的老照片上，穿著各式各樣裙子的女人微微低頭，目光眺望向遠方。而今天的相片里，尼諾·佩蒂特低頭笑起來的側(cè)臉和女人的樣子重合了。

        提姆看著照片上的尼諾穿著襯衫，袖子挽起到了手肘，頭發(fā)微微有點凌亂，他笑著正望向遠處，藍眼睛閃閃發(fā)光，看起來像是遇見了久別重逢的愛人。

        這個男人甚至沒法忍受有人住在凡妮莎的房子里，站在和凡妮莎相同的位置上。這就是為什么每一任房客都在這棟房子里活不久，男人打著凡妮莎的旗號，為自己逝去的感情拉人做陪葬。

        可根據(jù)提姆的調(diào)查，在凡妮莎活著的時候，他什么也沒做。

        “我們得立馬找到尼諾。”提姆說道，他已經(jīng)發(fā)消息向芭芭拉請求幫助，神諭檢查了哥譚的每一個攝像頭。

        可最后發(fā)現(xiàn)尼諾的畫面，只是男人獨自走進了了一條小巷。

        “我們需要——”

        “安靜，孩子。”他被打斷了。

        馬特用手撐著墻，低著頭，過了一會他使勁出了口氣，重重一錘墻，尼諾的照片飄在了男人腳下。

        提姆看著馬特撿起照片，這時候他大氣也不敢出，屏住呼吸，男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搜索。

        提姆不知道馬特耳朵里的世界到底怎樣，哥譚這么大，馬修·默多克畢竟還是人類的軀體。這對夜魔俠來說是一個全新的城市，這個城市每晚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呼救聲，槍聲，有人掙扎的聲音，有刀刃割裂肌肉的聲音，有骨頭碎裂的聲音。

        他要在整座城市的聲音里去尋找尼諾·佩蒂特。

        “西北方。”男人突然發(fā)聲。

        提姆終于呼出了一口氣，馬特率先躍下五樓，提姆緊隨其后，他在三樓的某戶人家的陽臺上略微停了一會，把情況報告給了芭芭拉。

        等他重新回到蝙蝠車旁邊時，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夜魔俠此刻的身軀像一根繃緊的弓弦，他緊握著自己的手機。

        “快，羅賓，”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種即將斷裂的緊繃感，“我們得再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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