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訪
夕陽緩緩落下,朝暮新聞的大樓某一層卻燈光明亮。
歲念一進編輯辦公室,章西蕓便笑意盎然地朝她招了招手。
“喲!速度很快嘛,來,看看我給你的裝備。”
她拍了拍身側的一個大箱子。
歲念一看,衣服、口罩、墨鏡、微型攝像機和錄音筆,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
這可不像是單純的加班,更像是出差。但是什么出差需要搞得這么“隆重”?
沒等她想明白,章西蕓直接給了她當頭一棒——
“還記得暗訪嗎?”
暗訪她當然記得,當年大學課上,章西蕓專門給了他們兩節課的時間討論這個話題。在新聞界,這一直是個很有爭議的手段。
但她沒想到這樣的機會這么快就落到了自己頭上。好比一直在路上走著,突然掉下來一個榴蓮,偏偏自己又喜歡吃。剝開嫌殼扎手,扔了又舍不得。
暗訪之于大多數記者,都是這樣一個榴蓮。
因為暗訪這種手段只有在涉及公眾重大利益的時候才會被拿出來使用,這樣的選題機會可遇不可求,一旦報道成功,有了自己的代表作,那可就是名利雙收的事。記者這職業本來就窮,靠文字能拿幾個錢?還不如敲代碼的一晚上來得多。
但是暗訪這個詞本身也包含了危險。不光暗訪過程本身危險,還因為涉及的選題大多都是揭黑報道,記者在事后極有可能遭到報復。
撇開那些不談,歲念不覺得自己有參與暗訪的資格。首先,她入職時間不長,經驗不足、能力欠缺。其次,這樣的選題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結束的,短則幾天,長則幾個月!自己剛答應了葉婉的事,不能言而無信。
但是……如果這樣的選題自己真的能參與,歲念怕是做夢都會笑醒。因為雖然危險,但是值得。
章西蕓見她一會兒愁一會兒笑的,問:“忘了?”
語氣有些不愉快。
“當然沒有!”歲念立刻答到。她當年能穩坐四年的績點第一,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出眾的記憶力。
“但是,”她臉色浮現出為難的神色,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我想著手另一個選題。”
“嗯?”章西蕓神色露出幾分好奇。歲念是她教出來的,心里想要什么她最清楚不過。
她倒上紅酒,捏著香檳杯陷進沙發里,悠閑翹起二郎腿,“說來聽聽。”
歲念一五一十地把葉婉的事情說了出來,并簡單闡述了這個選題的可行性以及自己接下來的報道方向。
章西蕓聽完,問:“你的線人,是向陽小學的?”
線人一般是社會上給記者提供新聞線索的人,一般來說,大佬都有幾個固定的線人,分散在醫院、警察、甚至學校。歲念這種新人,資歷太短,還沒培養起來自己的線人,更何況葉婉也不是。
不過這個無關緊要。歲念便說了聲“是”。
“那你可賺了。”章西蕓晃了晃手里的紅酒,滌蕩的液體讓歲念想起自己最愛喝的紅茶。
章西蕓嘴角微微翹起。紅酒被她擱在一邊,取而代之的是一沓厚厚的資料。她將資料攤開在桌上,神色認真,道:“這次讓你跟進的選題和向陽小學的教師體罰事件有關。我們查到體罰老師名叫金展,是金陽集團金泰封的便宜侄子,仗著有個有錢叔叔在學校為非作歹。你說的那個葉婉,多半就是被他打的。”
歲念了然,又問:“這和我們的暗訪有什么關系?”
在她的認知里,如果捏住了體罰的十足證據,進而深入調查即可,不需要采取暗訪這樣的方式。而且向陽小學就在a市,不必出差。除非教師體罰的背后牽扯著更大的黑幕。
“葉婉為什么被老師打?”章西蕓問。
“好像是飯菜太少,而且不合胃口,跟老師頂了幾句嘴。”
“嗯。”章西蕓點頭,“關鍵就在于那個有錢叔叔,他是向陽小學近幾年的食品供應商。這學校這幾年的伙食質量年年下降:故意壓縮供應量、營養含量低。由于缺乏證據,加上一些大家都知道但是不能明說的原因,相關部門不敢介入調查。”
“年后這個金泰封會在一次項目中現身,卻暗地里約了第二伙人,談的就是新一年供應問題。他的胃口很大,不僅僅滿足于一兩個學校了。”
歲念驚愕,“在食品安全上下手,他膽子這么大,居然還想著擴張?”
“這種人賺的本來就是刀尖上的錢。我們分了兩批人,一批在a市本地調查,一批跟著我去c市暗訪。”章西蕓說完,將筆扔在桌上,揚眉問:“要去嗎?”
“要的老師!”歲念眼中熠熠閃光。
她沒有不去的理由。
章西蕓露出滿意的神情,“去給家里打個電話吧,凌晨的票,再坐一會兒我們就出發了。”
“好!”歲念似乎絲毫沒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什么不妥,過年不在家好像對她來說不是折磨而是釋重。
歲念出去打電話后,章西蕓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她一開始神情還是柔和的,接著那頭說了幾句什么,她的臉色暗淡下來,但語氣仍舊保持著輕松——
“那可就不歸我管了。”
“隨著案子的調查她早晚會知道這件事和她老公有關系,瞞不住的。我也沒打算瞞,只不過她不問,我也沒說的必要。”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了一句簡短的話。
章西蕓的神色瞬間變了,有種被人踩到痛處的不愉快。
“如果她真敢為了她老公在報道上做手腳,我不會心軟的。”
她看了一眼在外面打電話的歲念,緩緩說:“就當是給她的考驗。”
歲念給江辭穆打了好幾通電話,但是都是“暫時無法接通”,于是編輯了一條微信給對方,簡單說了自己要出差的事情。
消息發送成功后,歲念站在寒風中,盯著對方的頭像沉默了許久。
冬天的夜晚,行人稀少,偶爾有車駛過,樹木在路邊悄悄地站著。夜色寂靜,月色朦朧。
歲念忽然想起了江辭穆,這么好看的月亮,一個人看實在可惜。
在剛結婚的時候,她希望能在一點一滴的相處中讓江辭穆愛上自己,并認為自己將永遠踐行這個理念。但沒想到幾個月過去而已,她已經不再抱這種期望了。
她不禁有些嘲笑自己,她本以為愛意是最難磨滅的,卻沒想到愛意的磨滅是最簡單的。
可是有一點,她可以不奢求江辭穆愛上自己,但她要一輩子和對方在一起。控制欲也好、自私自利也罷,離開江辭穆是一種誅心的痛苦。
凌晨,幾人拖著行李箱踏上了前往c市的飛機。
登機前歲念看了一眼手機,江辭穆依舊沒有回復自己。也不知對方是在忙還是睡了。
歲念有些無奈,他們兩個好像總是不能湊到一個雙方都在的、對的時間點。
-
次日,c市。
c市多晴天,明亮的日光透過光潔如新的玻璃落在酒店套房,給一切鍍上一層暖洋洋的金邊。
江辭穆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肖乘坐在一邊給他匯報工作。
肖乘:“上午和下午分別要去江云和金庭開會,討論項目的初步進展以及剩下的投資問題。晚上暫時沒有工作安排。明天白天會繼續今天的會議內容,有些問題一次性談不妥,是個長久戰。之后會去開發地進行實地考察。后天晚上有個夜店酒會……”
說到這里,肖乘放緩語氣。江辭穆不喜歡夜店他是知道的,以往他都是能推則推,但這次不一樣,推了影響比較大。
不過他很快發現,江辭穆似乎沒在聽,而是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機。
“江總?”
“嗯,我在聽。”江辭穆看了他一眼,“該去的就去,工作上不要出差錯。”
“好。”肖乘點頭,問:“是出什么事了嗎?我看您一直盯著手機,如果是昨天那種事,我去幫您解決。”
他們這次的項目談判本來在年后,但合作方金泰封說自己有急事,非要把談判時間提前,作為補償,愿意在股份上讓利。
昨天他和江辭穆下飛機已是凌晨三點多,本打算在酒店好好休息一下。誰料江辭穆剛進酒店,就看見柔軟潔白的大床上坐著一個風情昳麗的女人。
江辭穆的臉當時就黑了。
肖乘趕緊將人趕了出去。
女人走的時候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江辭穆連個眼神都沒甩給她。
肖乘本來困得要死,鬧這么一出瞬間嚇精神了。
金泰封這個合作人愛“玩”他是知道的,這女人擺明了是用來討好江辭穆的。可他們江總已經有老婆了!只能說金泰封完全打錯了如意算盤。
就在肖乘要退出房間時,江辭穆終于說了句話,“床單換一下。”
這一夜才算安穩過去。
“不是。”江辭穆放下手里的筷子。
他在手機上敲了幾個字,片刻后又刪掉,編輯了一條“好。早點回家。”發了過去。
肖乘無意間瞥見了“念念”的備注名,神色頓時變了。恭敬地問:“是太太發的?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嗎?”
“沒什么事。”江辭穆淡淡說。
接著道:“接著說工作吧。”
“好。”肖乘立馬說。
他隱隱覺得江辭穆并不想在歲念這個話題上說太多,眉宇間的神色也有些不愉快。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念頭拋至九霄云外,畢竟這不是他該管的。
(https://www.dzxsw.cc/book/79116799/3321581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