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一點。

        在尋常人家開始進入睡眠，城市開始休息的時候，c市最大的夜總會在黑夜中蘇醒。

        緊致火辣的包臀裙裹著女人白皙的大腿，高跟和地面發出動人的敲擊。嫣紅的嘴唇處處留情，秀麗的長發拂過男人的指間。

        男人們放聲大笑，包廂、舞池，他們衣衫散亂、酒氣滿身。白日的楚楚衣冠化為黑夜縱情放欲的刺激。

        金泰封敞著衣服攤在柔軟的卡座間，美酒在手，小情兒在懷。開口一笑，兩顆大金牙蹦出來，好不富貴。

        小情人捶了下金泰封的胸口，他坐起來，嘴對嘴追著人喂了一口酒。涎液混著酒液從嘴角和下巴流出來，一派淫靡。

        包廂面積很大，電子屏里放著嘈雜的土味嗨歌。燈光倒是五彩斑斕，不過在江辭穆看來，用亂七八糟形容更合適。

        屋里坐了八九個人，有幾個是這次科技園項目的重要合作方，還有幾個是金泰封私人叫來的。江辭穆猜想金泰封可能還有一些“不入流的發財機會”要說，但具體說什么不得而知，他也不感興趣。

        所有人看見金泰封毫不避諱的調情方式，沒表現出一點訝異和阻攔。

        來這里是金泰封做的東，他夸下海口說這是“男人都會喜歡的項目”。

        江辭穆不以為意。不過其他人倒是表現出濃厚的興趣，或多或少都叫了一個女人在身邊陪著。

        金泰封撫摸小情人俊俏的臉蛋、白皙的脖頸、光滑的脊背、扭動的腰肢……就在他明目張膽地把手伸進裙子下面時，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金總，現場還有一位女合作人。你若真有興致，不妨去酒店。附近正好有一家酒店是我們公司投資的，我給您安排最好的房間。”

        這聲音并不高亢，但卻在音樂嘈雜的包廂里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眾人動作一頓，朝聲音的源頭看去。

        江辭穆并未注視任何人，沉沉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中。暗紅色的名貴酒液在杯中滌蕩。忽明忽暗的燈光閃過他深邃的臉，淡淡的笑意浸在嘴角。可這笑意讓人發冷，連平日增添斯文的金框眼睛在這一刻也變得莫名鋒利。

        金泰封捏著小情人的肩膀將人推開，笑了一聲，“江總考慮的是。”

        接著轉向現場唯一一個女客人，攤了攤手，一臉無賴：“婭經理，你沒事吧？你見多識廣，應該知道，我們只是做了男人都會做的事情。”

        這次的夜店之旅其實并沒有邀請婭楠，金泰封再蠢也不至于想帶著個女人來泡妞。本來婭楠也說了自己不來，但是臨時又改了主意，說好奇，想跟來看看。

        婭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顯然是被這場面惡心到了。但是商場上的利益勾連擺在那里，她再惡心也沒有發作。

        婭楠扯了扯嘴角，“您高興就好。”

        金泰封哈哈大笑起來。

        肖乘站在江辭穆身側，將婭楠的神情盡收眼底。不滿地小聲嘲諷：“這金總還真是個‘男人’啊。”

        江辭穆聽見看了他一眼，肖乘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心里一慌連忙想要道歉，卻聽見自家老板輕笑了一聲——

        江辭穆：“男人么，本來就沒一個好東西。”

        肖乘：“……”

        婭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有個陪酒女伴見她發冷汗，問她要不要紙巾，婭楠惡狠狠瞪了她一眼，“臟死了。”

        女孩一愣，道了個歉就不再和她說話了。

        江辭穆坐在旁邊，余光將一切盡收眼底。片刻后，讓肖乘給婭楠送了一包紙巾。

        淫靡的狂歡還在繼續，金泰封自己玩的不亦樂乎，其他人也各自有伴——除了江辭穆。

        他坐在邊上的位置，手里拿著一杯酒慢慢品嘗，眼神又深又沉。他打量著這個場子里的亂象，卻把自己置身事外。

        金泰封很欣賞江辭穆的商業能力，但是他非常不喜歡對方這種永遠不染纖塵的清高態度。好像這一屋子的人都是爛泥，只有他是塊干凈的玉。他是聽過江辭穆那些狠辣的商業手段的，因此覺得這人也是個玩臟的，對他就更不滿了。

        他對著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小情人說了幾句話，然后香了一口。

        小情人故作嬌羞地嗔怪一句，扭著纖細的腰肢和圓潤的臀出去了。十分鐘后，帶著三個長相清純的女孩走了進來。

        婭楠以為金泰封一個還不滿足，當即起身，黑著臉說了句“告辭”，甩上門離開。

        三個女孩娉婷地朝前走了幾句，最后停在江辭穆面前。

        江辭穆眼皮都沒掀一下，嘴角的笑意卻浸上了三分薄冰。倒是身后的肖乘，一臉驚悚和鄙夷。

        金泰封拍了拍手，三個女孩整整齊齊、嬌嬌軟軟地喊了句“江總”。那聲音，簡直要酥斷人的骨頭。

        江辭穆緩緩開口：“金總這是何意？”

        金泰封：“江總，男人都是偷腥的貓，這三個你隨便挑，今兒的賬算在我頭上。”

        -

        “算在他頭上有什么用？”

        婭楠趴在衛生間鏡子前，又沖了三遍水才將嘴里的嘔吐物弄干凈。

        “要不是金泰封那個變態，您也不至于吐成這樣。”一個穿著服務生衣服的男人說。

        “先不管他。”婭楠擺擺手，“我要你準備的事情，怎么樣了？”

        “您放心。所有的程序都準備妥善了，只等請君入甕。”

        “藥沒問題吧？”婭楠問。

        “國外弄回來的，成分代謝很快，一晚上過去很難查出什么痕跡。”男人說，“您是我們的大客戶，出手也闊綽，我們自然不會讓您有后顧之憂。”

        “嗯。”婭楠應了一聲，黑沉的目光像吐著信子的蛇，“記住了，我要那個女人永遠不敢抬頭看她丈夫。”

        -

        “抬頭，我看看。”

        歲念抬起頭。

        章西蕓捏著她的下巴，翻來覆去又看了好幾遍，這才松開手。接著她的目光落在歲念全身，白色襯衫、黑色包臀裙，夜店不愧是夜店，連服務員的“職業裝”都能將身材展現的凹凸有致。

        “可以了。”章西蕓說，“身材不錯啊小歲念。你以后要是和你老公玩角色play，他絕對流的滿地鼻血。”

        歲念臉一紅，“……”

        “哎喲我的天，現在的女孩子怎么這么容易害羞。”章西蕓笑了笑。不過片刻后，她臉上恢復了嚴肅，“千萬記得你今晚的目標，放好竊聽器以后趕緊出來。里面的人物信息我之前給過你，背好了吧？”

        “嗯！”

        “那就好，金泰封是今天的東家，也最愛玩，極有可能為難你。如果露出破綻了趕緊跑，人身安全比工作更重要，明白嗎？”

        “知道了。”

        “嗯。如果成功了，很多孩子下一年就不用吃清湯寡水的‘營養午餐’了。”章西蕓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于是歲念問：“老師？”

        “沒事了。”章西蕓笑了笑，“去吧。”

        沒多久，負責4樓包廂的總管過來叫人。

        “403包廂，劉小青！”

        歲念戴上口罩，深吸一口氣，高聲答應：“來了！”

        不愧是最大的夜總會，走廊上打著深藍色的光，與光潔如新的地板融為一體。兩側是隔音很好的包廂，連門都是昂貴的純木——至少看起來很有質感。

        高跟鞋和地面的碰撞聲清晰入耳，回聲陣陣。

        走到半路時，管事的突然停住腳步，狐疑地上下打量歲念：“你……”

        歲念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低著頭，盡量讓對方不要看到露出的半張臉。

        下一秒，管事的皺起眉：“你是劉小青？”

        歲念悶著聲音，低聲低氣地答：“俺是小青啦王領事，俺就是前幾天沒排班，您那么忙，不記得俺這么一個小嘍啰也是正常的。”

        聽見這話，王領事眉頭舒展了一些，語氣嘲諷：“呵，還是一口土包子口音。不過你身材什么時候變這么好了？”

        歲念的手死死扣住托盤的邊緣，掌心也在微微冒汗。

        聞言，她笑了笑，“俺這幾天看到了一個博主，哎喲媽呀，她給俺推薦的那個瘦身茶效果老好了！得勁兒！俺這才喝……”

        “行了行了！誰要聽你那些破事。”王領事擺擺手，色瞇瞇道：“今晚上403可都是大人物，有錢！算你運氣好。”

        歲念討好的附和了幾聲。心里默默舉起了大刀。

        然而另一邊，一墻之隔的包廂里熱鬧的氣氛卻有些僵持。

        金泰封瞇著眼，臉上帶著冷冷的笑，“江總，您一個也不挑未免太掃興。我這人雖然公私分明，但也不愿意和沒什么共同興趣的人合作。”

        江辭穆笑容溫和，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綿里藏針，“有家室之人不碰葷腥。金總見諒。”

        金泰封嗤了一聲，心里憋著的火又多燃了一把，“江總，您是鐵了心不給我金某人面子啊。”

        嘈雜的包廂陷入死寂。土味嗨歌不知什么時候關掉了，亂七八糟的燈光變換速度也慢了下來，摸胸親嘴的男男女女停下動作，面面相覷。

        兩位大佬打架，哪有他們插嘴的份。只能流著冷汗希望不要打起來，項目不要黃。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突兀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金泰封冷著臉道：“進來。”

        一個穿白襯衫黑西褲，戴著白手套的領事進來了，身后跟著一個凹凸有致的女服務員。服務員戴著口罩，但還是能從露出的上半張臉里看出是個美人。

        金泰封一時啞了火，用下流的目光色瞇瞇地看。

        領事站在一旁，讓服務員將兩瓶柏圖斯紅酒放到桌上，同時笑容可掬地說了聲“請慢用”。

        正準備帶著人撤下去的時候，沙發一側突然傳來一道醇厚溫柔的聲音，“這里的女孩們多是多，可怎么還沒一個服務員好看？”

        江辭穆笑了笑，指著正上酒的人：“金總，我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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