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因為安先生最后去找了影妃，是我父親引薦的。”沈霈笑了，笑得得意又瘋癲，身子像是篩糠一樣顫抖著，“廢太子沒有死，藏在燃燈寺興風作浪，可他不知道，燃燈寺是我爹建的！”

　　“你說好笑不好笑！”

　　的確好笑。

　　可我卻笑不出來。

　　盛京的水已經不能用深來形容了，這就是盤根錯節的一團亂麻，這些人蠅營狗茍相互算計相互攻擊，又像是約好了一樣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徹底架空了皇權。

　　而我阮家，不過是一只肥羊，被豺狼盯上罷了。

　　沈霈說，“廢太子第一次拉攏你爹，其實根本不是求婚那次。他寫信給你爹，許諾了一旦事情成功，他就讓你爹做太尉，還答應他，幫他找到走丟的那個孩子。”

　　我回神愣住，“你說什么？什么走丟的孩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信是這么寫的。”

　　沈霈看向我，冷笑，“可是那封信，被蘭諜苑給截胡了。影妃恨皇帝，恨不得弄死他所有的兒子，讓他斷子絕孫，又怎么會讓廢太子好過呢？”

　　“所以，你爹根本沒收到那封拉攏他的信。”

　　“可是信上偏偏說了，讓你爹在四十天之內回復。如果沒有收到回信，就默認你爹拒絕了。這廢太子等了那么長時間，也沒等到你爹回信，惱羞成怒了。”

　　沈霈看著我，笑了起來，“廢太子看似仁慈，實際上卻是個殘酷的變態。五歲的時候，他為了跟二皇子搶一匹小馬駒，沒能搶過二皇子，他就把那匹馬虐殺了。”

　　“得不到的就毀掉，是他一貫的做法。”

　　“阮家軍不能握在他手上，他當然也不會讓別人得逞。于是，他先求皇帝賜婚給你和他，引來皇帝猜忌，埋下一個阮家軍不老實、參與朝堂之爭的種子。”

　　“緊接著，他讓安先生開始捏造事實。”

　　沈霈受了傷，成了我的階下囚，可他卻越說越興奮了，臉上的笑容甚至像是回光返照那樣強烈，恨不得把我的心戳成篩子，“當然，安先生也不是完全在捏造，還是有人幫忙的。還記得你爹的副將吧？”

　　“那個副將早就換人了，如果你仔細回想的話，一定能找到蛛絲馬跡。”

　　沈霈冷笑，“原本他們打算的是，等你爹一死，這副將自然會成為阮家軍的首領。副將是他們的，那阮家軍就是他們的。”

　　“可惜了。”

　　“阮家世世代代都駐守在月牙關，阮家軍就是阮家的家養軍隊，阮家人一死，他們是誰也不服氣，那副將根本控制不住他們，他們甚至按照阮將軍在世的時候留下的模板去各自履行職責，除此之外誰的也不聽。”

　　“你那么有本事，”他看著我，“那就出去查啊，看看你從教坊司出來的那天，是不是阮家軍副將被下屬群毆之后的第十三天。”

　　“要不是誰也拿阮家軍沒辦法，你以為寒王府會那么好心，把你從教坊司弄出來嗎？還當繡娘，相思繡……這不是一個笑話么，照著這么說，那沒有你的時候，寒王就裸奔了？”

　　“……”我說不出話。

　　腦海里只有寒王某次對我說的那句話，“凌音，你以為區區一個相思繡，就能讓本王把你帶回王府嗎？”

　　現在看來的確不是。

　　想到那時候我對寒王和徐老側妃感恩戴德。

　　現在想來，真的是諷刺到了極點。

　　“不只是寒王、廢太子，哪怕是皇帝，留下你的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阮家軍。”

　　沈霈笑得得意，“軟凌音，你真的什么都不是。”

　　“就算你是月牙關的狼崽子，就算是你騎射厲害，就算是你殺了我，你都不可能贏，更別提青史留名了。別人現在有多想利用你握住阮家軍，往后你就死的有多慘。”

　　“遲早，你是要下來給我陪葬的。”

　　他笑得眼珠子都顫抖了起來。

　　我心情雖然復雜，但也不至于被他挑撥，只是瞥了他一眼問，“既然廢太子縱火燒東宮金蟬脫殼自導自演，那他謀逆的證據，又是哪里來的？總不能說，也是自導自演吧？這事兒，和我爹有什么關系？”

　　“他謀逆當然是真的，不然一個太子只要不犯錯活到皇帝死了就可以登基了，干什么要抓住阮家軍呢？還不是想要大權在握，逼皇帝退位，趁早把皇位讓給他？”

　　沈霈冷笑，“他謀逆的證據，是蘭諜苑呈上去的。而且兩年前冬獵，皇帝的確也遭到了刺客襲擊差點喪命，這個事情最后交給了姜統領和蘭諜苑的人分別去查，最后的證據，都指向廢太子。”

　　“……”我第一次聽說這事兒，心情復雜，問，“那我爹呢？怎么牽涉進去的？”

　　“有寒王殿下找來的安先生啊，”沈霈笑起來，甩了甩臉上臟亂的頭發，道，“安先生提供的偽證書信，可是你爹寫信慫恿廢太子刺殺他，還說他已經和西羌人談妥，只要太子造反，他就帶著阮家軍和西羌大軍前來支援，說西羌已經在他掌控之下了，月牙關的一切，都是在演戲給皇帝看。”

　　“事發突然皇帝大怒，下令斬了阮將軍，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覆水難收。再去查廢太子的時候，廢太子卻一把火燒了梅雪園嫁禍給了二皇子。”

　　“這尸體一出來，皇帝也只能就此作罷。”

　　“那我呢？皇帝既然知道這是一個圈套，那為什么還允許寒王帶走我？”我盯著地上的火焰，怒火在胸腔里跟著涌動。

　　其實順著這個邏輯，我已經猜到了一些真相。

　　果不其然，沈霈說，“因為，寒王用西邊的戰事，拿賀蘭絕來威脅皇上。進門先奏西邊戰事，說自己如何的勞苦功高，說西邊戰場如何危險，之后才說不想被衣服過敏這種小事困擾，聽說你會相思繡，想要帶走去你當個繡娘。”

　　“皇帝擔心他在西北戰場上放水，所以才答應了他。”沈霈冷笑，“寒王府帶走你時，肯定一副良善模樣吧？就徐老側妃那個賤人，她要是良善狗能當菩薩了！”

　　“怎么說？”

　　我看向沈霈，想到佛堂里徐老側妃那張總是被香霧縈繞著的，慈眉善目的臉。

　　沈霈說，“老王妃雖然不去邊疆，但是她也不是沒和老寒王有過孩子。好歹她是太后的人，老寒王就算是不喜歡，也要和她圓房。她不僅給老寒王生過孩子，還生過兩。”

　　“但是，全都死在了徐老側妃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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