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失笑。

　　她是天上的神，我是人間的凡人。

　　她仙風道骨我嬉笑怒罵，讓她適應這樣的我，的確需要一些時間。

　　我笑著說，“讓師父為難了。”

　　她抬手，突然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嗓音里卻帶著幾分笑意與寵溺，“這下子，有寒王好受的了。”

　　“人言可畏，以后一旦他露出半點不對的苗頭，西北的民心，就亂了。民心一亂，軍心肯定也就亂了。他雖然在西北軍中有些年頭了，可若西北軍知道是他害死了西川王，那他的威信，至少也是要落下三分的。”

　　“到時候，等西川瀛一露面，寒王就很難了。”

　　她看向我，“你可真是天生的謀略家，本以為你走的只是逃亡路，卻沒想到給寒王埋下這么一個坑。”

　　我被她夸得有點臉紅。

　　但她說的這些，的確就是我心中所想。

　　有些事情需要掌握先機，提前鋪墊，到時候才會恰到好處的引人懷疑。要是等寒王先控制了民心，說什么作用都不會太大了。

　　我們正在說話的時候，外面傳來了響動聲，銀麒掀開窗簾，往外面瞅了一眼，低低道，“有人已經連夜離開了。”

　　“真么快？”

　　我突然意識到什么，“不對，西北這些年，或者最近肯定發生過什么動蕩的事情。不然的話，我一個從京城回來的，說的話可信度不會特別高，他們應該還會觀望幾天。”

　　等寒王灰溜溜回來，才會徹底相信我說的話。

　　“雪影，你去打聽一下，注意不要露出破綻。”花葉睨了眼雪影，雪影點頭，從門口離開了。

　　門外傳來問話聲，“你們要連夜跑嗎？”

　　雪影嘆了口氣，“本來想走的，可是我們家少主喝得爛醉，再加上這一路四五天都沒歇腳，實在是跑不動了。”

　　“那我們先走一步，保重。”

　　“大哥，你等等。”雪影急問，“你們怎么不等明天？難不成，寒王已經回來了嗎？”

　　“也對，你們剛從盛京回來可能還不知道，”外面傳來男人的嘆息聲，“最近西北也不對勁兒，前幾日我們走動的時候，好些個路口都查得很嚴，還有不少人失蹤了。”

　　“這外面都在傳，人販子又開始活動了。”

　　“本來還覺得，這群人實在是猖狂，這都為禍四方幾十年了，朝廷也不管一管。可昨天晚上，聽你們這么一說，卻覺得不是這么回事兒！”

　　“我們這出門在外，婦孺都在家里，不放心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這么多年風里來雨里去，心血全都白費了！”

　　“真是沒想到啊，哎……”

　　后一句話說得隱晦，之后他們就迅速下了樓，雪影走了進來，看向我，“將軍應該都聽到了，寒王府又在抓人，我就說嘛他們怎么那么著急。”

　　“有可能是練兵，也有可能是別的目的。”我心里有些沉重，練兵的事情我懂，雖然說朝廷每年都在征兵，但是征兵和自己從小練出來的不一樣。

　　尤其是，從很小就訓練出來的孩子，因為年紀太小不記得自己的家在何方，親眷是誰，長大之后就會像是銀麒一樣，將買賣他們的罪魁禍首當成主人，拼命護著。

　　這還是往好的方向想。

　　從我最近對寒王的了解，真的很害怕他叫人抓了這些孩子，去做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

　　“師父，南疆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我看向花葉，第一次感到由衷的困惑。

　　我是在西北長大的，對南邊了解不多，尤其是南疆在深山當中，更加隱秘。

　　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要和南疆的人打交道。

　　花葉表情難得有些凝重，說，“早些年，隱族還在外活動的時候，南疆人是不敢出來的。說起來，很久很久之前的南疆，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那里誕生了最初的巫醫，他們治病救人，驅邪散瘟，我家祖上曾經也娶過南疆的女子，這也是北冥醫術的來源。”

　　我聞言愕然，“你的意思是說，北冥醫術和南疆醫術同出一源？”

　　她點頭，“但是后來，南疆醫術劍走偏鋒，他們更趨向于用醫術控制活物、死物。之后出現了巫蠱之術，以及趕尸人，御獸人，驅鬼人等等。”

　　“而這些，都不可避免要傷害到活人。”

　　“所以，后來隱族滅了南疆一次，剩下的老弱病殘，就躲在了十萬大山里面去，誰知道現在居然卷土重來……”

　　她嘆了口氣，“也是我的命數。”

　　我抬眼看向她，從眼底看到了一種叫做宿命的東西，隱族與南疆的戰爭，應該就是她的使命。

　　她掀睫看向我，說，“你也別太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倒要看看這些魑魅魍魎想干什么。”

　　她的聲音很輕，聽不出太多的憤怒，卻有種不含感情的淡漠，猶如神邸俯視凡塵。

　　我們在這家客棧度過了后半個晚上，天蒙蒙亮時，雪影出去置辦了一些行頭，我們再次上路，直奔西川最西邊的晏城。

　　銀麒臉色有些發白，問我，“凌音，你該不會是想著，從鬼城經過，再往月牙關去吧？”

　　“你害怕？”我有些詫異地看向她，見她點頭，“我聽說，鬼城那邊地勢復雜，像是迷宮。還有流沙移動，可能一覺醒來就不知道在哪兒了。一旦在里面迷路，必死無疑。還有蝎群行動，就我們這幾個人……”

　　我看了眼眾人，嘴角一勾，“我知道里面的路怎么走，你們放心吧。”

　　最需要保護的，是一點武功都沒有的裴雪瑤，她靠在我身后，兩只手緊緊摟著的腰，雖然有些害怕，但眼睛里卻滿是堅毅。

　　我扭頭看向她時，突然想到一句話：蒲葦韌如絲。

　　她就是這樣的女子。

　　看似柔弱，實則堅韌。

　　但即便我這樣說了，銀麒還是有些瑟瑟發抖，一張臉白得像紙一樣。

　　“你跟緊我。”花葉看著她，安慰了一句。

　　銀麒點頭，“謝謝花少主。”

　　這天中午，我們在邊城遇上了很嚴格的檢查，大冬天的隊伍竟從城門口排到了幾百米外，而我們身上雖然有通關文書，卻不好拿出來。

　　因為一旦拿出來，就很可能暴露身份。

　　最后，我們決定丟下馬，先從城墻翻過去，進了城之后，重新買馬。

　　“走吧。”

　　我看了眼那邊，調轉了馬頭。

　　卻在回頭的瞬間，冷不丁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側旁馬道上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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