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
三人進了相思樹，自洞中往里走，越過結(jié)界，乃是新的一片天地，花鳥魚蟲各色不少，儼然一副世外桃源。三人對坐在一個石凳上，青山邊煮著茶邊問道：“你既知百里公子去了洛邑城，你可知他是為何而去？”
“奪命。”
“奪誰的命？”
“奸人。”
“不錯，那你為何要跟去？”
青山放了一盞茶在流然面前。
“六年前，我父親將我送出洛邑城，而后便聽到洛邑城失守的消息，那時我早已做好赴死的準(zhǔn)備，但回洛邑的路上就遇到百里，他說他手上還有一千精兵，待日后定有機會奪回城池，我就聽了他的，來金陵城與他一同謀劃，一過就是六年，前些日子我聽到他與那位仙官密謀近日便要回洛邑，卻瞞著我，他們發(fā)現(xiàn)我之后將我綁起來丟進那樹洞中，直到今日。”
青山嘆道：“他這是在保護你。”
“我哪里需要他保護，我與他自幼時便相識，他去奪城索命，怎可不帶我？”
紅肅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可知洛邑城發(fā)生了何事？”
“不知。”
“那小仙屠了整個洛邑城為百里殉葬，洛邑城境內(nèi)，無一活口，這不是護你？你與百里是舊識，可那小仙不是，你不曾見過他殺紅了眼的模樣，他自己都能為百里公子殉情，你怎知他不會將你也送入刀口？”
“屠了……滿城？殉……情？”
“莫要誤會，知己情。”
“如你所言，仙官也已……”
“不錯，所以你若是此番前去，看到的也只是滿城白骨，奸人奪城殺人之仇也已經(jīng)報了，雖說這個結(jié)局有些凄慘，但，在你們這一方，活下來了你，便說明你們是成功了的，又何必再去平添傷感？”
紅肅觀察許久，不得不感嘆青山忽悠人的本事和安慰人的本事是越來越高深，這安慰人即使有一些扎心，卻也有了一些效果。
家破人亡的流然在相思樹下借宿了一些日子，被青山和紅肅兩位神仙伺候地不成樣子，他們也生怕這個好不容易攔下來的少年又不甘心回到洛邑城，便將他圈在了此處。
那以后的很長時間，三人共同游歷著山川，尤以紅肅同流然相聊甚歡，青山向來是個愛玩兒的神仙，除了不喜歡惹是生非，湊熱鬧的場合還是少不了他，便將相思樹下這等風(fēng)花雪月場所留給了他們二人，自己則平時出去小酒樓看看歌舞。
某日，青山同紅肅坐下來聊了聊。
“你就打算這樣陪著流然？月老府的事兒也不管了？”青山問。
“不急，在人間有這樣一個干凈的小生供我玩樂，回去干什么？他短短六十年也就離了人世，不礙事。”
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或許是流然臥病，紅肅悉心照料，或許是流然想吃赤豆元宵，紅肅去買，或許是流然想看煙花，紅肅便為他放了整座城的煙花，或許是流然不經(jīng)意間的靠近，紅肅錯認(rèn)為是知己之間普遍的心動，或許是入眠之后紅肅不經(jīng)意間摟上流然腰間的手，或許是紅肅眼睛里的愛再也藏不住的時候。
他年少，對愛這樣的俗世之物本就感觸頗淺，有生以來第一次的心動與欲望都與紅肅有關(guān)，這若不相信是愛，那流然的心便是石頭做的。
“肅哥哥，你為何從不長胡子啊？”某日，流然與紅肅靠著相思樹聊著。
那一刻，紅肅的心跳停了一拍，他才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相識了四年。
“不止胡子，你好像連皺紋都沒有欸。”
紅肅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疑惑的樣子，甚是可愛。
“我只知，你與那渝州小仙一樣是個修真之人，但你們修真之人都是這樣永葆童顏的嘛？”流然問著問著有些開心起來，似乎又有了更多的疑惑，急著讓紅肅替他解答。
“阿然想要長生不老嗎？”他問。
流然狠狠地搖了搖頭，道：“長生不老的話豈不是一輩子只能體驗一種身份了？那還是不要了，壽命短一點，下輩子我們還能再遇見，你還能再找找我，不然我豈不是要很長一段時間被你囚禁在這里了？”
“那好，下輩子我還找你，我們還一起游歷山川。”
這個季節(jié)，正是花開的季節(jié)，相思樹開滿了綠色的小花骨朵，流然起身起的有些猛，樹上飄下來好些花朵，落在他的手上，落在紅肅的發(fā)絲上。
“欸？肅哥哥肅哥哥你快看，這朵花像不像一只蝴蝶啊？”流然小心翼翼地捧著那一朵花骨朵，興沖沖地拿到紅肅面前叫他看。
“像，你喜歡？”
“喜歡。”
“那收著吧。”
“它不會枯的嗎？”
“相信我，不會。”
紅肅暗下施法，在那一朵蝴蝶樣的相思花中注入了靈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繼續(xù)盯著流然在樹下鬧騰。
不久，青山外出買菜歸來，提著個籃子，里面裝滿了肉和菜。
紅肅起身迎接，又搖下來不少花骨朵，流然蹲下來找著，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形狀的花，找的不亦樂乎。
紅肅接了籃子，二人并肩往過來走。
流然看他們走了過來，便站起身。
瞬間，只覺得頭暈?zāi)垦＃皖^一看，腹中一把黑色的劍從后面刺了進來……
紅肅扔下菜籃子，不顧自身形象跑過來，抱起流然進入相思樹下，青山則在后面斷后，確認(rèn)了四下無人才進了結(jié)界。
紅肅整個人都在顫抖，不知是因為流然的顫抖帶動他還是他的緊張，數(shù)萬年，還是頭一次。眼角一滴淚不經(jīng)意間滑落，滴在了流然手指上，他手中還握著方才那一朵蝴蝶狀的小花。
流然握緊掌心，另一只手撫上紅肅的一遍臉龐，依舊那么清秀。他雙唇微微張開，輕聲一句：“我…心悅…你…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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