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他那只緊握著的手和撫上紅肅臉頰的手落下去，雙眸緊閉，不再有任何神韻。

        “阿然？”紅肅無法控制，只覺得心里一陣絞痛，像是失去了哪一部分器官一樣，他不敢動，阿然怕疼，生怕一個動作弄疼了他，弄疼他這個干干凈凈的男孩子，在他這里永遠(yuǎn)是個孩子。

        “碎魂劍！”青山看向這把黑色的劍，同刺向百里公子的一模一樣，“洛邑城不是滿城殉葬了嗎？怎么還有人不放過遺孤？紅肅，現(xiàn)在我說這件事跟地界有關(guān)，你還信嗎？”

        青山說了什么，紅肅一句都沒聽見，腦中回響著流然方才說的那句：我心悅你已久。

        多年來，他們二人總是以知己自詡，同床共枕，牽手擁抱皆不在話下，本以為早已心照不宣對方便是此生命定之人，卻不曾想起他們二人連一句正經(jīng)的“我愛你”都不曾說過。紅肅的一身紅衫沾上流然的血，誰也分不清這到底是血液還是水漬。

        “是碎魂劍……”紅肅瘋了一樣嘶吼著，淚水止不住地流，他是神官，是掌天地姻緣的神官，碎魂劍能碎掉的魂魄他照樣能夠?qū)⑺�合起來�?

        他抱著流然，仙身周圍圍繞著一圈一圈的紅光，將流然的魂魄禁錮在里面，將他自己也禁錮在里面，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他俯下身，在流然的唇上留下一吻，拖欠許久的一吻。

        他拿出代表自己全部仙力的鮮紅玉如意，用其一半的仙力重新將流然的魂魄合起來，又將自身一半的仙力注入魂魄中，保他在地界能夠平平安安。

        身死魂不死，千年后，他們還能再遇見。

        神官一半的仙力流失，玉如意的鮮紅也淡了一半，救了流然的魂魄，紅肅自己也倒在了和流然的血泊中，圍繞在他們周圍的紅光霎時暗淡了下來，流然靠在紅肅身上安穩(wěn)睡去，在這樣一處世外桃源，他們一紅一白的依偎，活像一幅畫，靜美！青山不知道剛才他們發(fā)生了什么，看到紅肅隨意丟下來的玉如意淡成了粉色，猜了個七八也猜到了。

        外面相思樹花如同下雨一般掉落下來。

        青山將紅肅發(fā)間的一根紅繩印在了流然魂魄中，但愿千年后的來世，他們能夠憑借這一點微弱的聯(lián)系，將對方認(rèn)出。

        將流然安葬在相思樹下后，青山帶著昏迷不醒的紅肅和流然最喜愛的那一把折扇回了天界，天神莫荑救了好些日子才將他跟隨流然魂魄去到地界的神智拉回來了些許。

        多日后，紅肅養(yǎng)回來了一些精神，青山告訴他，以他現(xiàn)在的仙身要維持整個月老府邸的運轉(zhuǎn)實屬困難。

        紅肅自然知曉這是什么意思。

        不久，紅肅去了人間那一處，金陵城還是如同以往一樣繁華，雞鳴寺的信奉者依舊不絕如縷前來祭拜。他臥病的這幾日，人間大約已經(jīng)過去幾年了，流然的魂魄，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順利到了地界，他與他的重逢，也開始了漫長的倒計時。

        這一回他并未在人間多加逗留，也沒什么人值得他逗留，只在經(jīng)過白云庵的時候，遇到一位守衛(wèi)了月老廟一生的才去世的魂魄，很是純凈，便帶回了天宮，自此開始培養(yǎng)了起來。

        千年來，關(guān)于紅肅神君的傳言不在少數(shù)，一說紅肅神君在人間參與了一場人間爭斗，受了重傷才有了禪位的想法。一說紅肅神君觸犯了天規(guī)，天神有意找尋新一任月老來接替他的月老之位。

        顯然，兩種說法還是第一種更貼切一些。

        從此，紅肅神君手中畫著相思樹與團(tuán)圓月的折扇換成了一把印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的純白折扇。

        往事，不過就是往事罷了。

        青山在生死簿中找尋著流然的下落，跨越千年的聯(lián)系，找起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反復(fù)幾遍，與流然有關(guān)的轉(zhuǎn)世竟指向了生死簿前一成空白的頁數(shù)。

        “這是？”紅肅疑惑。

        青山也不知道，羅焱同他講的關(guān)于生死簿前面空白的事情他還沒調(diào)查清楚，又出來一樁流然的事情，實在是更叫他頭大。

        “千垣，你先出去。”青山命令道。

        秦千垣退出了房，將房門關(guān)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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