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傀絲戲(六)
“《山海異聞錄》、《尸傀養(yǎng)成雜談之怎樣挖好一座墳》、《太陰紙人》、《裂魂》……”
燕除月一邊看一邊念念有詞,雖說這些書籍文卷沒有玉簡抵住額頭攝取信息來的快,但她看書的速度并不慢。
地上的一堆雜書,有些都翻起了毛邊,祝雎獨特的字跡或多或少都在上面作出了批注,竟然從這兒可以看出他少有的認真。
都說字如其人,想來也是不錯的。張牙舞爪,氣勢洶洶的字成了原書中的批注,被迫擠在一起。
乍一看,是長了手腳的墨跡。
這成仙做梟啊……哪怕是大字不識兩個的祝雎,只要有了仇家,有了目標,連失傳的神文高低都得學(xué)會兩個。
勤文殿沒有燭火,夜淵永遠是一副黑漆漆的樣子。
好在祝雎不知道用什么天靈地寶給燕除月做了對招子,在漆黑里才能視物。
許是材料用的越好,五感互通的感覺才會越強。
陣陣陰風(fēng)掠過,燕除月抬首,目光如炬。
她望向了從高到低焊接了整個勤文殿的書架,一卷雷擊棗木作的木簡纏住了她的目光。
燕除月晃晃蕩蕩的起身,就感覺褲腿有什么在拉墜。
她向下一看,是個慘白的紙人,兩頰的紅像猴腚。
巴掌大的紙人噗嗤噗嗤的向上蹦著,掛在她的腿上蕩秋千。
嘴上的小點,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見燕除月的視線落在它身上。
它立馬落在地上蹦了兩圈,然后指向門外。
勤文殿靜悄悄的。
大店一排十幾扇門突然被打開,夜淵的風(fēng)呼呼的往里吹,滿天紙卷。
“月奴兒,原來你在這兒。”
祝雎是把燕除月提溜回去的。
她一步三停地走著,他每說一句話,她都要反應(yīng)半晌的樣子,著實令他沒有多少耐心。
他的寢殿已經(jīng)是一地狼藉,斷壁殘垣,幽藍色的鬼火已經(jīng)熄滅,他理所當然的換了一處。
好巧不巧,勤文殿也有休憩的地方。
魔梟不需要專門設(shè)置一個休息的地方,只是近千年來,仙人兩界的文化之風(fēng)吹到了夜淵。
“自己找個角落躺好。”
祝雎只交代了這句。
燕除月裝作卡住,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接著甩著兩條不太靈敏的胳膊腿一搖一晃地爬到唯一的臥榻上大張手腳,理所當然的躺著。
祝雎一再逼問,她也裝做聽不懂胡扯一番,經(jīng)此一遭,他也便罷了。
誰又能想到燕除月早就意識蘇醒,并且已經(jīng)拿到了身體一半的控制權(quán)呢。
祝雎披著白氣煙云去之前燕除月曾經(jīng)閱覽過古籍的書堆里找尋起來。
燕除月率先霸占軟榻,雙眼放空,假若祝雎叫她挪窩就裝聽不懂。
祝雎雖然邪氣,但沒有危及他自身性命或者讓他不開心,并不會突然對身邊人翻臉無情,更何況是個按傀儡主心意行事的直腸子傀儡。
他殺癮犯了,只會出去找茬。
小紙人從燕除月的袖口里鉆出來,像模像樣的拍了拍身上像是在談去不存在的灰塵,還理了一下頭上的紙片條,用盡全身力氣把腦袋上凹的一塊捋平整。
嘿咻嘿咻的爬到燕除月耳邊,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見她不理它,一叉腰,嘴上的墨點就一上一下的。
正說在興頭上,燕除月大張的手突然挪了個位置把紙人壓住。
祝雎肩披夜風(fēng)回來了。
纖瘦有勁的手上竟然握著一卷書,上金光閃閃的題著幾個大字《霸道仙君殺妻證道紀事》。
燕除月罕見的無語凝噎。
祝雎……現(xiàn)在倒是口味清奇。
祝雎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沒有焦距,霧蒙蒙的,是鐘林毓秀的仙山獨有的濕潤。
他抬頭看到軟榻上躺著的燕除月,緩緩的凝神,他顯然愣了一下:“誰叫你睡這里的。”
燕除月反應(yīng)了好久眼睛也不眨:“尊主。”
“下去。”
明顯指令性的言語,她仍然無法抗拒,燕除月身體比她的腦子反應(yīng)的快。
和祝雎距離越近,五感越強,對傀儡的控制也就越強。
他讓燕除月在勤文殿偏殿隨便找個角落待著,他也會在這里,距離不遠不近,恰好會讓她有一些觸覺。
站在原地不動,腳底也是有感覺的。
小紙人是白色的,燕除月的上衣也是白色的,它眼疾手快的又爬進她的袖子里。
祝雎的眼睛并不是那種明顯的黑白分明,或是因為他的睫毛太長,又密,在光影下會有一層重重的影子,遮蓋住他的雙瞳。
又許是他的眼睛總是漆黑又霧蒙蒙的,讓人看不真切,摸不著他的想法。
祝雎在她磨磨蹭蹭的移動的時候,又忽然喊停。
燕除月就用這個別扭的姿勢僵持在半路。
祝雎將手上的書隨手放在軟榻的一角:“過來。”
他招了招手,指了指他的腿。
燕除月一愣。
這祝雎,倒慣會享受。
她拖沓地的挪過去,剛到他身邊,祝雎就讓她停在原地。
燕除月他的手向下伸著半握著拳,像要抓握什么東西,手不得已又停在了半路。
祝雎把她翻來覆去的看,看得她頭皮發(fā)麻,總覺得他在端詳她的哪里不對勁,下一刻就要把她某個地方替換下來。
也不知道傀儡拆除手臂什么之類的,有沒有痛覺?畢竟牽連著靈脈。
不過之前祝雎差點把她的脖子擰下來,也沒覺得有什么感覺。
祝雎反復(fù)審視著。
最后,他把耳朵貼在燕除月的心口。
燕除月:“……”
祝雎的手永遠是冰冷的,像是千年不化寒冰下潺潺流動稷水暗流。
但是他的耳朵竟奇異的帶著一絲溫度,貼在冰冷的傀儡表皮上,隔著薄薄的衣料也能感受到他細微的活氣。
燕除月是傀儡,空蕩蕩的胸腔唯一擁有的就是一塊石頭——天生地長的石頭心。
也代表著鐵石心腸。
祝雎臉上帶著失落,嘴角也略微耷拉著,通常掛著的清淺笑容顯得怪異。
“原來還沒有心跳啊。”他惋惜道。
傀儡生心,就代表活了過來。
祝雎忽然抬眸,沖她重新?lián)P起乖巧的笑意。
他炯炯有神的盯著她,單手成印,點住她光潔的額頭。
一團密密麻麻的光線,纏繞著莫名的力量強勢灌入。
這是傀儡絲。
傀儡絲灌入后就會增強靈智。
可今此這么一遭,祝雎勢必會碰到她的識海,就像搜魂一樣,在她蘇醒的短短時間里做出的事情,肯定是瞞不住的。
傀儡主對傀儡有天然的控制權(quán),如果阻擋就證明她有意識,不阻擋就會露餡。
陰差陽錯的又讓她處于在暴露的漩渦中。
傀儡絲絲絲縷縷的抽動著,不過一息時間就徹底沒入她的識海,蛛網(wǎng)一樣封住。
傀儡絲阻擋了祝雎。
僅僅識海被觸碰只是一剎那的功夫,但怎會輕易放過報仇雪恨的一點苗頭。
祝雎嘴角勾起笑意,眼里淬滿了冰霜。
祝雎一把將燕除月翻轉(zhuǎn)推倒,他的膝蓋曲起壓在她的腰上。
掐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zhuǎn)過來,半側(cè)面向他。
燕除月眼底的金色符文不斷閃動,是控制傀儡的密咒,傀儡絲一旦進去之后就會激活。
“攬月……尊?”祝雎遲疑道,這三個字在他唇齒而過,在咬牙切齒中脫口而出。
燕除月作為傀儡,在最開始創(chuàng)造出來的時候就被灌輸了很多天地的知識,一旦觸及關(guān)鍵詞才會幻化出圖鑒在眼前閃過。
她識海閃過了祝雎虐殺異族的畫面,她剎那做出對策。
燕除月靜默一陣,還是勉力掙扎一下,聲音沒有起伏:“尊主,您要殺了月嗎?”
她說話逐漸流暢起來,是傀儡絲作用。
男主看見這樣的傀儡,明明是開心的,眼中的怒火卻仿佛要成了實質(zhì)性。
他興奮到心尖發(fā)顫,大仇將報好像就在眼前。
“為什么要這么問呢?”祝雎手上放輕了力道,眼里柔和的快要拉出絲來,語氣十分溫和,如同對待來之不易的珍寶。
祝雎早前就失望多次,每次傀儡絲的重新注入,都會激起傀儡的新一輪靈性,月奴發(fā)生這樣的變化也實屬正常。
這恰恰證明她會逐漸恢復(fù)記憶。
他隱藏住殘忍,露出少年天真的笑意,艷麗的外表下淬滿了毒汁。
燕除月見祝雎意識沒有動作,又見傀儡絲將她的識海封的密不透風(fēng),她便知剛才是被祝雎騙了。
他想把她詐出來。
她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不是想殺月,那就是想和月交歡了。”
燕除月琉璃般的眼珠子非常沉靜,里面不僅有傀儡咒的經(jīng)文,也有一片寧靜的山海的圖卷。
燕除月平靜的看著祝雎,像不因世事一樣:“傀儡師大人在月的記億里有講過,哪怕是傀儡也會刻意的分出男女。”
“如果有下面是鼓著的挨著這里是平著的人,碰在他的腰胯部……”
“就是想和她交歡。”
“您和月不一樣。”燕除月語不驚人死不休:“您是想和月一起嗎?”
祝雎有一點茫然。
魔梟大多沒有羞恥心,祝雎根本沒有道德的束縛,他只是一時沒明白一只眼到底給他的傀儡教了些什么?
而且他的傀儡在說些什么?
祝雎下意識的將她從頭看到尾,他又需要看那些令人頭疼的書簡了。
真煩。
殺了一只眼就好了。
祝雎面色不變的問道:“哪里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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