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被追殺的皇子心理變態了 2
江小四可不管他說些什么,正要把他打發走,卻見自家大小姐慢悠悠走到了他面前。
“抬頭。”安然這腔調是懶洋洋的。
溫斐然動了動,慢慢抬起頭來。
她的視線順著那烏黑濃密卻干枯若雜草的頭發往下,與他的眼眸對上。
暗沉得仿佛堆了厚厚的幾層陰云,密不透光。
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眸子,也不適合做女兒打扮。
看來這長達一年的追殺,讓他有了根本上的改變。
她瞬間便少了好幾分興趣,嗤笑著一錘定音,“確實,丑極了。”
他卻并沒有因為安然的話語有任何退卻,視線偏了一些,依舊安靜地盯著她的臉。
略過周身,將手搭在天道臉上,她的視線牢牢把住溫斐然的眼睛,忽然多了點逗人的趣味,“你這雙眼睛,倒是生得漂亮。”
“女鵝,你怎么開始夸他了呀?”天道在安然手底下瘋狂吸氣,好像要把她整個手掌吸進去。
下一秒,安然平靜又霸道地命令,“哭一個看看。”
手掌下小貓的吸氣停滯了一瞬,安然挪開手,不動聲色地盯著溫斐然。
她的目光看似隨意,實則頗具侵略性。
溫斐然頂著這樣的目光身形一僵。
不愧是傳言中那樣,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傲慢性子,竟能這般盯著男的看。
不過,如此性格,想要什么都會說出來,心思淺,反而好辦。
他想著,深深地將頭埋下去,“大小姐,小的做不到。”
安然動作不變,嘲諷地笑笑,“連流淚都做不到,還有什么能做得到?”
他心里驀地一動。
若是一年前,他還是那個張揚恣肆的九皇子,他只會略過這句話。
可現下,他卻察覺出這話背后似乎隱藏了某種無可奈何的怠惰之感。
她不過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姑娘,怎會有如此復雜的心緒?
溫斐然直起身來,直視她。
光落入她的瞳孔,為她敷了層瑩潤的色澤,仿若岸邊柳枝輕點水面,表面層層漣漪泛起,卻在探入更深處時即刻被黑暗吞噬,轉瞬消失不見。
這是一雙滿含沉靜的眼,沒有絲毫嬌縱與傲慢。
明明是那樣的語氣,卻有這樣的眼神,真是矛盾哪。
一個詭異的念頭跳了出來,難道,她跟母妃一樣……
不,不能去想。
溫斐然心跳得飛快,仿佛是為了反駁什么,話語中多了幾分堅定,“小的雖不能為大小姐流淚,但可以為大小姐流血。”
安然默默地看著面前的人。
看他這堅定的小模樣,如果是真的,還是挺讓人感動的。
可惜是假的。
不過,安然挪開了目光,除了要獲取氣運,氣運之子怎么樣與她又沒有關系,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該到了收下他的時候了,她邊想邊說:“瞧你這面貌粗鄙的模樣,便叫丑奴罷。”
安然的賜名讓溫斐然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堂堂九皇子,曾經容貌也是冠絕皇都兒郎,今日竟被一個小姑娘居高臨下地賜了一個這樣的名字,實在是恥辱。
如果不是因為這場追殺……
放在地上的手握了又松,他緩緩低頭,“謝大小姐賜名。”
安然下巴尖微微點了點,便扭頭離開。
江小四看安然就要離開的樣子,一時之間還有些不敢相信,他追上前去,“大小姐,您真要把這人帶回府中?”
安然乜斜著眼,“怎么,我帶個人也要經過你的允許么?”
“不敢不敢。”江小四連忙否認,“只是,您不是缺一個丫鬟么?”
安然有一茬沒一茬地摸著天道的頭,目光流轉間帶出的全是慵懶,她淡淡瞥一眼江小四后便向前走去,剩下江小四一個人悻悻地站在原地。
后頭溫斐然自知得了安然的認可,便光明正大地站起來,跟上她的步伐。
按住他的奴仆只覺得一股極大的力量自掌下的身軀爆發,還沒反應過來便雙雙跌坐到了地面上,等到他們狼狽地爬起來,溫斐然已經走了老遠。
江府。
朱紅的大門緩慢打開,發出沉悶的聲響,一排人快步跑了出來,迎接大小姐。
溫斐然跟著跨過了門檻,他沒有錯過那些人在看到他時臉上閃過的驚訝與鄙夷。
不過他們都識相地沒有說什么,盡職地跟在安然后頭。
只是,他們卻有意無意地把他推來搡去。
之前的幾日都太過疲憊,他的神經一直緊繃到安然愿意收他為仆時才松了下來,掙脫江府奴仆們的控制已經用完了他全部氣力,溫斐然懶得跟這些人計較些什么,只保持著讓自己不掉隊。
但他注意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正跪在石子路旁邊,身上的衣裳干凈卻已經被洗得發白,一頭黑發毛毛躁躁地垂在身前,遮蓋了部分面容。
是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姑娘。
溫斐然看著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將較為干凈的衣袖里側翻出擦著自己滴汗的臉,不知怎的,他想起了之前自己躲避追殺時的狼狽模樣,大概是要比這可憐上好幾百成的。
心念一軟,他隨著排擠落出隊伍,悄無聲息地走向她。
從懷里掏出一塊潔白的帕子,溫斐然把它遞到了姑娘跟前。
姑娘抬頭看他,意外的神情一閃而過,又驚慌失措地重新低下了頭。
他也不意外,正欲收回帕子,就聽到了身后人走來的腳步聲。
“你這丑奴倒是好心。”安然不辨喜怒的聲音響起。
他的后背迎接了安然滿含怒氣的一腳。
現在的溫斐然連小姑娘的一腳都受不住,他趴在地上,下巴因為磕到石子火辣辣的疼。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他忍著這份痛打算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這該死的追殺,他怎么會落到被這么個無禮的丫頭片子踹的地步?
還沒想完,溫斐然拱起來的背被極重地碾了一腳,他又趴到了地上。
溫斐然下巴磕得震了一震,這小丫頭片子的腳勁還挺大。
“誰準許你私自給她遞帕的?”
“因為我,你才能進江府。”她不緊不慢地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除了我,你這丑奴,誰也不會要。”
“記好了,你,是我的人。”
這話可真是霸道。
溫斐然嘲諷地想,什么她的人,是給她踹、給她罵的人吧。
四周一片安靜,面對著大小姐的發飆,奴仆們都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看到。
旁邊跪著的賀一一瑟縮一下,下意識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大小姐今日出去挑丫鬟,不成想竟挑回來個男的。
看那模樣,也算不上俊俏,怎么就入了大小姐的法眼呢?
聽著那給她遞帕子的小兄弟撲到地面上發出的沉悶聲響,賀一一迷惑不解。
“為什么?”
這句話要從嘴巴里跑出來的時候她便唬了一跳,上下唇一碰想截住它,然而為時已晚。
這狀似不滿的一聲雖然比人講話的正常聲音要小,在安靜的環境下卻顯得極為突兀,短促又快速地飛入了每一個在場的人耳里。
至于正正好站在她旁邊的大小姐,毫無疑問也是聽到了的。
賀一一一下有些慌神。
大小姐不會覺得她是在為了這個小兄弟打抱不平吧?
大小姐向來是看不慣她的,這下該更生氣了。
暮色四合,彤云向晚,尚且明亮但顯出倦色的天際漸漸被暗沉一點一點地蠶食,每一個在這之下站著的人都開始隱藏于黑暗之中,變成一道道模糊的輪廓。
在這輪廓與輪廓之間,唯有安然的那一道尤為顯眼,神色卻在夜色的掩映下顯得更加晦暗難明。
賀一一看見安然扭過頭來,將目光挪向跪著的她,緊接著安然的整個身子都動了,那架勢明顯是將怒火轉移到了她身上。
她忐忑地往后縮了縮身子,沒辦法啦,那她就再跪久一點吧,直到整座江府真正陷入沉睡時分,她再回到那一間小小的耳房里去。
等到那時,她的膝蓋一定泛了烏青色,第二天起來時雙腿會浮腫僵硬,放到地上也走不了幾步路,她必須強忍著這份難受繼續伺候大小姐。
但這都是她該受著的,只要大小姐能消氣,她怎樣都行。
她能在這里有一份飯吃,已經是大小姐天大的恩賜了,否則,她該在一開始就被打死在江府門口里。
賀一一看著已經走到她面前的安然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怯怯地低下頭去。
她的人和命都是大小姐的,大小姐要對她做什么都可以。
“起來。”這聲音輕得像山間霧靄,用手怎么抓也抓不住。
賀一一眨眨眼睛,眼里是黝黑黝黑的路,她想大概是白日里跪久了,竟跪出幻覺來了。
一向將她視為污點的驕傲的大小姐怎么可能用這樣的腔調跟她講話?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這不是幻覺,耳畔又落下來一句比方才語氣重些的話,“沒聽到么?”
賀一一這才真正確認聲音的來源,她呆愣愣地仰起面龐看向聲音的主人。
不知是否是因為剛從云稍露出來的月色太過溫柔,朦朦朧朧地照在安然身上,也讓此刻安然的眼里與臉上籠了一種別樣的柔和。
是賀一一以前不曾見過的柔和。
安然低下頭,見跪著的小姑娘傻呆呆看著她,似是不可置信一般,微微抿了唇。
這孩子不會是跪傻了吧?
她還想再講些什么,被天道打斷,“錯了錯了,你不能對氣運之女這么和顏悅色。”
這個小世界的氣運之女賀一一,是原主父親在外面同風塵女子廝混得來的。在原主五歲時,風塵女重病纏身,自知無力撫養一歲的賀一一,便帶她求上江府。
那時江父正在外頭談生意,府里只有江母和原主,江母不愿認下賀一一,那風塵女便一直在門外跪著,任別人如何驅趕都不走,最后終于等到江父回來,但她已是奄奄一息。
江父被風塵女執著的精神感動,強硬地將賀一一接進府里,也讓江母更加厭惡賀一一。由于江父對妻女多了幾分愧疚,當原主提出讓賀一一伺候她的時候,他答應了。
而淪為丫鬟的賀一一天生一副柔軟心腸,一直都很感激讓她得以生存下去的江府一家人,對著被原主折磨的溫斐然,也是關切照顧,在江家分崩離析時,只有她被溫斐然帶到宮里細心呵護。
原主在青樓遇上溫斐然時,正是為了尋在救江府一家人上跟他鬧矛盾偷跑出來的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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