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滯的氣息蔓延在金家大門外,夏老太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同行的協(xié)會成員都替她窒息,想到她路上不停跟老會長念叨銘德有多么下作的話，更是尷尬癌都跟著犯了。

　　大伙心頭不由感到懊惱，好幾個都忍不住拿眼角白旁邊神情無措的夏仁。

　　他們這次出面,完全是出于夏仁的請求，答應(yīng)的理由里除了買尚家面子外，也有一部分是因為相信了夏仁的話，覺得銘德確實不地道。

　　閑散的成員們聚集起來去找平日不愛管事的老會長，本來就屬于另一種層面的施壓,老會長那驢脾氣，給他施壓，好處多還是壞處多用得著分析嗎？要不是認(rèn)定自己師出有名，他們這些半大不小的協(xié)會成員怎么會無緣無故干這不討喜的事兒？

　　結(jié)果這連門都沒進(jìn)呢，義憤填膺的一群人就被打臉打得啪啪直響。

　　尚家就更可笑了,你們家的徒弟是被人挖走還是死乞白賴找上人銘德不肯走,你們自己心里沒點(diǎn)數(shù)嗎？

　　感覺自己被當(dāng)槍使,有些臉皮薄的成員這會兒都想調(diào)頭走了,結(jié)果大門卻在此時被打開。

　　聽到敲門聲的馬勒停下嚷嚷放下石磨來開門，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的大批來客，先是被興師動眾的陣仗驚了下,還以為是金家的親朋好友登門，沒成想定睛一看，卻看到了人群中的夏老太太,他臉色立刻凝重了起來：“你們是誰？來這里干嘛？”

　　他扶著門的肢體語言里甚至帶著幾分排斥和防備，跟剛剛面對金窈窕時的表現(xiàn)截然不同。

　　夏老太太本來還只是覺得丟臉，被他這么一搞，直接氣得雙眼發(fā)直，站都站不穩(wěn)了。

　　“跟誰說話呢你？”金父聞聲出來，看到會長，愣了下：“閭會長，您帶著人這是來……？”

　　老會長站在門外，只覺得相當(dāng)尷尬。

　　是啊，他來干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被夏家這老太婆溜來丟人的嗎？

　　老會長嘆了口氣：“別說了，我也是年紀(jì)大了老糊涂，什么人都敢來哄兩句了。”

　　夏老太太氣急之下倒是還有點(diǎn)理智，聽他這么說，立刻慌了：“閭會長，這，這都是一群小孩子，他們能懂什么？”

　　金父聽得皺了皺眉，反應(yīng)過來了：“你們是來讓馬勒回去的吧？”

　　夏老太太都還沒說話呢，馬勒反應(yīng)卻大得很，立刻拒絕：“我不走。”

　　金父這會兒突然有點(diǎn)慶幸起女兒的做法了，因為護(hù)短，惦記著他以前曾經(jīng)在尚家受過的委屈，之前哪怕再缺人，女兒也理智地提防著他們，不愿跟尚家扯上聯(lián)系。

　　有師弟他們在尚家，金父此前還真沒覺得師弟的這群徒弟是需要提防的人，但現(xiàn)在證明，他們確實無需提防，卻也同樣代表著不小的麻煩。

　　金父嘆了口氣，好言相勸：“回去吧，別倔了。”

　　這段時間金窈窕雖然天天趕人，但金父卻因為他們是師弟家里的晚輩，經(jīng)常會照顧他們，也從來不跟金窈窕似的對他們說硬話讓他們走。

　　結(jié)果這群人一來，硬是把他都逼迫得不得不表態(tài)。

　　馬勒快恨死夏老太太跟這群被她搬來施壓的幫手了，一回頭，看著門口眾人的瞳孔里都竄著火。

　　眾人：“……”

　　這叫什么事兒啊。

　　銘德拼命勸，尚家的徒弟拼命不肯走，反倒搞得跑來的自己里外不是人。

　　夏老太太對上馬勒跟看仇人似的眼神，怎么都想不通：“馬勒，你告訴我，金家到底給你們吃了什么**藥？”

　　馬勒厭煩地開口：“我自己愿意來，關(guān)人家什么事。”

　　夏老太太見他這樣維護(hù)金家，當(dāng)著人前，臉面全無，踱著拐杖拔高聲音：“你們是我們尚家珍瓏的徒弟，這是欺師！！！”

　　馬勒盯著她，半晌后冷笑一聲：“欺什么師，我們的師父是我爸，是我三四五六師叔，可不是什么珍瓏，你得搞清楚。”

　　這畫外音眾人立刻聽了出來。

　　夏老太太難以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你爸他們，都知道你們做的好事兒？”

　　說實在的。

　　這些年尚家人懷疑過家里的臺柱子會吃里扒外，中飽私囊，但卻從來沒想過他們會離開尚家。

　　不管是自己離開，還是讓自己的子侄徒弟離開，都明顯不是聰明人會做的選擇。尚家多好啊，在深市有頭有臉，不缺錢也不缺名聲，那么多年，老二他們從名不見經(jīng)傳到今天在業(yè)界小有薄聲，在外都始終以尚家人自居，就連參加各種大賽，都主動打的尚家旗號，仿佛自己跟尚家是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似的。

　　即便這段時間因為銘德跟尚家屢屢發(fā)生爭吵，再見面時也依舊恭恭敬敬地對著痛斥過他們夏老太太叫師母。

　　這是為什么？

　　不就是因為看重尚家能給他們帶來的好處么？死都不肯松開么。

　　馬勒輕哼一聲，沒有反駁。

　　眾人當(dāng)即愣住，連老會長都不例外。

　　尚家的那群臺柱子，他們作為業(yè)內(nèi)人當(dāng)然都認(rèn)得，在外對尚家的忠心耿耿，那真是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次這群第三輩的小徒弟古怪地跑來銘德還不肯回尚家，他們剛才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唯獨(dú)沒有想過這會是長輩授意的。

　　夏老太太緩慢搖頭，不愿相信地退了一步，突然出聲：“夏仁！！！給老二他們打電話！！！我倒要問問他們，又是送菜譜又是送人的，尚家哪里對不起他們！閭會長在這里，會不會任由他們這么背叛師門！老爺子泉下有知，只怕都要罵他們一句孽障！”

　　眾人一驚。

　　菜譜？

　　這又是什么新瓜？一個接著一個的。

　　*****

　　老二等人都在深市，臨近年關(guān)，珍瓏各大餐廳工作很多，讓他們忙得分身乏術(shù)，接到夏仁興師問罪的電話，他們才知道夏老太太居然因為馬勒帶人離開而找上了金家的麻煩。

　　一群師兄弟立刻放下手上的一切事情趕往金家。

　　路上，老二神色晦暗地看著窗外。

　　老六又氣又急：“師母真的欺人太甚！為什么總要跟大師兄過不去！咱們也就算了，馬勒他們又不是尚家的人，去不去銘德，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老二長嘆一聲：“我早該想到的，是我們給大師兄惹來的麻煩。”

　　到金家時，正撞上同樣趕來的尚榮，兩撥人對上目光，眼神都復(fù)雜得難辨情緒。

　　尚榮已經(jīng)得知了馬勒他們的離開跟銘德沒有關(guān)系，也同樣得知了老二等人在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

　　他看著這群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弟，想問問他們究竟為什么要這樣。

　　老二等人卻連理都沒有理會他，徑直匆匆進(jìn)了金家。

　　金家，玉米包已經(jīng)蒸好，清香四溢，金窈窕面無表情地把它們從鍋里夾出來。

　　馬勒明白自己給她惹了麻煩，在她跟前低眉順眼，一個屁都不敢放。

　　老會長原本是想走的，結(jié)果沒想到一群一群尚家小徒弟的出走居然牽扯出了后頭的大師父們，這下身為協(xié)會的話事人，還有夏老太太要求，自然又是無法脫身。

　　但不管怎么說，銘德都是遭受了無妄之災(zāi)的那一個。

　　畢竟不管搞事情的是師父還是徒弟，銘德都擺明了不接受的立場。

　　看金窈窕好像在生氣，老會長踱步過來，沒話找話：“做的什么？怪香的。”

　　金窈窕看了這老頭一眼，倒沒對他發(fā)脾氣，給他夾了個玉米蒸包：“隨手做的點(diǎn)心。”

　　蒸包很燙，老會長徒手接著，左右顛了幾個來回，他原本沒有討吃的意思，但此時觸到蒸包柔軟的外皮，卻被引起興趣，張嘴咬了一口。

　　這一口頓時叫他生出幾分驚訝。

　　濃厚的玉米香味沁人心脾，可蓬松的蒸包口感竟然是粘糯的。這種粘糯不像糯米那樣強(qiáng)勁粘牙，而是富有韌勁的松軟，讓玉米味的蒸包外皮極有質(zhì)感，帶著淡淡的微甜，混合著包在里頭的肉餡肉湯，多重滋味層層疊加，十分美味。

　　他是個內(nèi)行，一口就能吃出功夫，不由錯愕地看向金窈窕。

　　這是他第一次嘗到對方的手藝，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的想象。

　　老會長陷入沉吟。

　　餐飲協(xié)會在深市資源廣闊，他作為會長，就時常會遇上一些試圖通過協(xié)會推薦合適人選的請托，前不久剛好就有個熟人拜托到了他頭上，但他暫時沒想好該把這個資源介紹給誰。

　　金窈窕看他吃了一口后在那思索，問：“蒸包的味道有什么問題么？”

　　老會長回過神，感受著嘴里的香氣，立刻又咬了口：“沒有，外皮味道很特殊，餡料也調(diào)得恰到好處，好吃！”

　　馬勒聽得悄悄看了金窈窕一眼。

　　金窈窕朝他呵呵一笑：“麻煩您從我的視線里離開好嗎？”

　　馬勒：“……qaq”

　　****

　　老太太看他到了現(xiàn)在還在金窈窕跟前賣乖求諒解，氣得頭都發(fā)疼，抓著外甥夏仁的手。

　　她喃喃著白眼狼，手上抓得更緊了，就跟抓著救命稻草似的。

　　這是她的娘家人，捧著她，哄著她，跟她是一家人，到底和那群外姓徒弟不同。

　　老二等人的腳步聲才傳來，她就立馬捕捉到，噌的站起身來：“你們還真有臉來啊！”

　　老二聽到罵聲，吐出口濁氣：“師母。”

　　“我不是你師母！你別叫我?guī)熌福　毕睦咸�太指著他，“你說，當(dāng)著閭會長的面說，馬勒他們到銘德來的事情，是不是你們的手筆！”

　　老二盯著她，片刻后斬釘截鐵地回了句：“是。”

　　“好啊！”夏老太太怒極，“小孩子不懂事，倒還情有可原，可老二，做出這種吃里扒外的事情來，你還想在業(yè)界干下去嗎？”

　　以往被她這么罵，老二從來都是悶不吭聲接受的。

　　這次聽完之后，他卻轉(zhuǎn)開頭笑了一聲：“師母，您鬧夠了沒有？究竟想怎么樣？”

　　想怎么樣？

　　她這次公開把家丑戳穿，當(dāng)然是為了讓這群徒弟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保證未來絕不再跟銘德來往，同時將那本菜譜還給尚家。

　　這段時間的擔(dān)驚受怕夏老太太真的受夠了，即便沒辦法讓銘德滾出深市，她也要保證銘德再無法從尚家這群臺柱子身上得到一點(diǎn)點(diǎn)好處。

　　只要老二等人公開表明立場，那以后為了避免受人指摘，他們就絕對再不敢給金家一點(diǎn)幫助。她自此以后，也能真正掌握住控制這群捉摸不定的臺柱子的把柄，不想在業(yè)界因為背叛師門身敗名裂，這群人就永遠(yuǎn)不敢跟她對著干。堪稱一舉兩得。

　　這只有這樣，夏老太太才可以安枕無憂，睡得好覺。

　　她渾濁的雙眼定定地盯著老二，啞聲開口：“先把菜譜還回來，其他的一會兒再說。”

　　老二搖搖頭：“別想了，我不會給您的。”

　　“不能給我，卻能給金家嗎？”他當(dāng)著外人的面竟還敢這樣堅決，夏老太太一鼓作氣，這次決不允許他糊弄過去，“閭會長！在場諸位，你們來給判個公道！老爺子留下來的菜譜，是我們尚家祖輩的傳承，您說這東西是該一群徒弟收，還是我們尚家人收？”

　　尚老爺子的菜譜！

　　一聽到這個字眼，哪怕閭會長都驚了一跳。

　　尚家在深市之所以有地位，尚老爺子祖上御廚的身份可謂出力良多。國內(nèi)的手藝人喜歡關(guān)起門學(xué)習(xí)，技藝不落外人，越能耐的越藏私，餐飲界自然也不例外。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很多老一輩的技藝很難流傳下來，戰(zhàn)亂、疾病，等等等，讓一脈古老傳承消失的變數(shù)太多。

　　因此能流傳至今的任何古籍都顯得彌足珍貴，尚家這種歷史能追溯得無比久遠(yuǎn)的人家留下的，更是不消說多么難得了。

　　現(xiàn)場有些人幾乎已經(jīng)開始抓心撓肺，閭會長思索片刻，神情也嚴(yán)肅起來。

　　這確實不是什么無足輕重的小利益，也難怪夏老太太死咬著不放了。

　　夏老太太見他們這個表現(xiàn)，心知自己占據(jù)了上風(fēng)，冷哼一聲：“他們收著菜譜不肯還給我們也就罷了，之前居然還想把菜譜偷偷送給銘德，簡直不知所謂，有沒有這個道理？”

　　金窈窕見這老太太居然對菜譜那么耿耿于懷，失笑，幸虧她沒要，否則這下還不知道得被糾纏成什么樣。

　　夏老太太話趕話的，認(rèn)定這次老二等人即便不妥協(xié)也得妥協(xié)了，卻忽然聽老二沉聲問：“師母，您真的不明白為什么師父臨終前會把菜譜交給我，而不是交給你們嗎？”

　　老太太愣了下，老二說：“因為他信不過你們。”

　　老二又問：“知道師父為什么信不過你們嗎？”

　　夏老太太猛然意識到什么，難以置信老二敢說這個，身后的尚榮也反應(yīng)了過來，高喝一聲：“二師傅！”

　　老二沉穩(wěn)又清晰的聲音到底鉆進(jìn)了所有人的耳朵：“因為尚榮又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只是續(xù)弦時您從娘家?guī)�來的孩子。�?br />
　　所有局外人：“？？？？”

　　夏老太太因為這句話渾身顫抖了起來：“你……你……”

　　他竟敢！

　　他怎么敢！！！！

　　尚榮跟尚老爺子的關(guān)系，一直以來都是尚家的不傳之秘，尚家這種靠祖宗老底子吃飯的人家，怎么可能將祖宗血脈已經(jīng)徹底消失的消息為外人所知？

　　更何況，尚榮和夏老太太也很忌憚會有人拿這件事情說嘴，因此即便關(guān)起門，家里的人也從不提起相關(guān)的話。

　　幾十年了。

　　已經(jīng)幾十年沒有聽到了。

　　尚榮的內(nèi)心騰地安靜了下來，再次聽到別人提起這件事，他內(nèi)心除了驚怒外，竟還有一絲的陌生，仿佛他此前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似的。

　　但他明白，自己什么都知道，他跟著母親進(jìn)尚家的時候早就記事了，甚至還能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在夏家受到的那些磋磨。

　　老二站在一堆視線里，冷冷地繼續(xù)：“師母，您覺得我們不是尚家人，但您真的覺得自己和尚榮也是嗎？”

　　夏老太太接觸到一旁協(xié)會成員驚奇的目光，已經(jīng)快要暈過去了。

　　老二搖了搖頭：“至于為什么我想把菜譜和徒弟們交給……師兄。”

　　他抬頭看向金父。

　　眾人繼續(xù)：“？？？？？”

　　師兄？師兄？！

　　這又是什么天降大瓜？！？！我去原來今天我們是來收瓜的嗎？！

　　金父看著老二緩緩搖頭，他并不想提起以前的恩怨，老二卻笑了笑：“當(dāng)然，我交給師兄，師兄不肯要，但你們難道也是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我想給師兄提供幫助嗎？”

　　夏老太太捂著胸口喘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瞪著老二，恨不得撕爛他的嘴。

　　老二對上她的目光，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尚家怎么來的，你們比誰都清楚，師兄家里跟師父是世交，他從小在尚家長大，師父一直把他當(dāng)繼承人看待，最后沒留在尚家，只不過是師母您在師父去世后步步緊逼，攪得尚家上下不得安寧，他可憐你們，又有骨氣，不想跟你們搶罷了。師母啊，師兄在臨江呆了那么多年，還不夠嗎？他根本不想要尚家，就連聯(lián)系都是我們主動去聯(lián)系的，反倒是您，自從師兄到了深市，就處處覺得銘德要跟您過不去。到底為什么呢？是您也覺得自己和尚榮立身不正，抓不住自己搶來的東西嗎？”

　　夏老太太聲音像一直尖叫雞：“閉嘴！！！閉嘴！！！！！你這個混賬東西！！！！”

　　老二疲憊地朝旁邊不知該說什么的閭會長以及眾多協(xié)會成員道：“見笑了，讓各位聽到這些瑣碎話。”

　　聽八卦聽得來勁的眾人趕忙搖頭，就連夏仁叫來的那群朋友都一反在門口時的后悔，開始慶幸自己來這一趟了。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你們多說些才好，吃瓜不就講究個新鮮刺激。

　　老二又朝閭會長說：“閭會長，我捫心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我?guī)煾傅氖虑椤＿�有那本菜譜，即便您今天開口，我也不可能交給師母和尚榮，尚家現(xiàn)在，原本就跟我?guī)煾笡]什么關(guān)系了。”

　　閭會長看著他長嘆了一聲：“我有什么可開口的。”

　　他看看夏老太太和尚榮，又看看前方的二師父等人，覺得自己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起身，又拍了拍金父的肩膀：“今天貿(mào)然登門，我得道個歉，實在沒想到本地的協(xié)會里，會有這種不省心的成員。銘德受委屈了。”

　　他想也知道，銘德從臨江到深城來，人生地不熟的，此前肯定受了尚家不少磋磨。

　　老二剛才在路上就后悔自己之前的優(yōu)柔寡斷，夏老太太之所以今天能鬧到這個地步，跟他此前的不斷緘默有著很大關(guān)系，白叫銘德遭受了那些不該遇上的針對。

　　金父：“……”

　　銘德好像沒遇上過什么麻煩，真的。

　　*****

　　吃瓜群眾們吃得肚歪，走得心滿意足，可想而知踏出這個門后關(guān)于尚家的陰·私會以怎樣恐怖的速度在業(yè)界傳播。

　　長輩們都來了，不久前還因為自己的存在給金家惹來糾紛，馬勒和一群師弟自然也沒臉再待下去，悶頭跟著父親和師父們一同出門。

　　夏老太太走都走不穩(wěn)，得靠著夏仁攙扶才行，尚榮沉默地走在母親身邊，跟老二等人撞上，宛若仇人相見，互不對視。

　　臨出門前，尚榮回頭看了屋里一眼。

　　金窈窕當(dāng)著他的面把門關(guān)上，晦氣地拍了拍手：“什么家庭倫理劇，上咱們家演這半天，怎么不去國家大劇院呢。”

　　金母捧著個蒸包吃得停不下來，也跟著搖頭：“尚老先生怎么就跟這種人結(jié)親，幸虧你爸當(dāng)時走了。”

　　金父嘆了口氣：“師母以前不是這樣的，還有尚榮，剛進(jìn)尚家的時候，他其實又安靜又膽小，連話都不敢跟師父多說，沒想到現(xiàn)在會變成這樣。”

　　金窈窕看了眼窗外，外頭響起汽車發(fā)動機(jī)的聲音，她說：“也不知道回去以后二師叔他們會不會被報復(fù)。”

　　金父拍拍女兒：“別擔(dān)心了，你二師叔他們是尚家的臺柱子，師母他們不敢真的拿他們怎么樣的，鬧這一出，估計只是想讓他們跟咱們斷絕來往，現(xiàn)在馬勒他們都走了，以后為了他們好，不來往就是。”

　　然而沒想到，幾天以后，金家的大門卻又再次被敲響。

　　*****

　　尚家，夏老太太根本不敢想外頭會怎么議論尚家，病歪歪地躺在床上發(fā)怒：“這下尚家的臉真的丟盡了！丟盡了！讓我以后還怎么做人！”

　　尚榮面無表情地站在床尾看著一群夏家親戚爭先恐后地安慰母親。

　　夏老太太哭跟親戚們抱怨：“到底是一群外人，養(yǎng)不熟，居然上外頭公開揭咱們的短，我們就是對他們太好了，才讓他們這么無所顧忌，不把咱們當(dāng)一回事。”

　　夏家親戚你一句我一句的幫腔——

　　“就是，就是對他們太好了，慣的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誰！”

　　夏老太太看到站在門口的兒子，朝兒子嚷嚷：“今年的獎金，一分錢也別發(fā)給他們！一分錢也不發(fā)！”

　　身邊的一群親戚跟著起哄：“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

　　卻見其中一個親戚忽然停下起哄摸出電話，看了一眼：“人事部的下屬打來的。”

　　其他人便立刻搭腔：“來得剛好，直接把扣獎金的事情通知下去。”

　　那親戚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通電話，不小心按到免提，正要開口，卻聽電話里傳來下屬驚慌的聲音：“夏部長！！！不好了！！！馬師父他們和好多徒弟忽然一起交了辭呈！！！！足足好幾十個！！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到人，好幾個餐廳都陷入癱瘓了！！怎么辦？！”

　　尚榮的身體一寸一寸僵冷住，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還在外放通話的手機(jī)。

　　眾多親戚目瞪口呆：“什么？！”

　　夏老太太一口氣差點(diǎn)喘不上來，有氣無力地癱軟在了被子里：“怎么可能？”

　　他們怎么會走？他們怎么敢走？明明以前不管被她怎么訓(xùn)斥，都從來連還口都不敢的，尚家珍瓏在深市獨(dú)一份的風(fēng)光，怎么可能有人舍得不要？

　　傳統(tǒng)餐飲公司，失去了鎮(zhèn)守的廚師，帶來的后果幾乎是毀滅性的。

　　夏家的親戚們頓時都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危機(jī)，各懷鬼胎地交換起了視線。

　　******

　　正是晚餐時間，金窈窕燉了一天的湯底已經(jīng)完成，锃亮的太極鍋里，一半是透徹的清湯，一半則堆滿了紅燜的羊蝎子和羊尾。

　　羊蝎子和羊尾被燉得酥爛，又肥又嫩，濃郁的香氣順著打開的窗口飄出去，惹得窗外的路人都引頸尋找。

　　冬天嘛，可不就是得吃羊肉火鍋么，暖和。

　　金父幫著女兒將洗凈的涮菜和肉片魚丸端上桌，酥爛的紅燜羊肉幾乎能輕易脫骨，滾沸的清湯里，菜蔬浸入，被醇厚的高湯燉得清甜鮮脆。

　　自家做的胖嘟嘟的魚丸在湯里沉浮，軟嫩得筷子一戳就破，咬進(jìn)嘴里，口感宛若一包鮮氣四溢的湯汁。

　　聽到敲門聲后他前去開門，嘴里還嚼著半顆沒吃完的魚丸，路上心里猜測了一下來的是誰，結(jié)果打開門后，卻見外頭烏央烏央一大群人。

　　馬勒那群之前在金家長期耍賴不肯走的徒弟們站在后頭，前方是不久前才從這道門里出去的老二等人。

　　金窈窕放下碗擦著嘴過來，越過父親的肩膀看到他們，一愣：“二師叔？你們怎么又來了？”

　　老二抬起頭，對上同樣神情驚訝的金父的雙眼，只是沉默，他旁邊的老六開口：“大師兄，我們沒飯吃了，收留一下吧，管飯就成。”

　　羊肉火鍋的香味飄出門外，帶著冬日里難得的溫?zé)幔�久久不散�?br />
　　馬勒在父親和幾個師叔后頭嘿嘿笑著。

　　沒想到論起耍賴撒嬌，居然是老頭子們技高一籌。

　　作者有話要說：　　程琛：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

　　割割：我今天真的沒出來……今天的紅包我來發(fā)好了

　　于是評論區(qū)發(fā)三百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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