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牧臨的祭日酒
魚幺/文
但是牧臨如今騎虎難下,這時候走出去肯定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顧三千不信任他,于是他會問,你在這里干嘛,沒事到處瞎溜達干嘛,是不是在跟蹤我,是不是看見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他怎么回答???
還是等顧三千離開之后自己再出去吧。
牧臨蹲在灌木叢里,從他這個位置,可以透過樹葉間的縫隙隱約看見顧三千的身影。他手里拿著瓶酒,桌上則擺著兩個酒杯——酒杯應該是剛剛才被擺上去的,因為剛剛他進去的時候還沒看到那兩個杯子。
兩個酒杯?莫非他請了人喝酒?
牧臨睜大眼睛等著第二人出現,甚至覺得如果運氣好的話,今天就能見到傳說中的侄媳婦兒。
然后顧三千就把牧臨那張超大號照片擺在了桌面的另外一個位置上。
……
牧臨抽了抽嘴角——這是要干嘛。
事情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了,牧臨很想離開,但是目測了一下,他推測現在藏身的位置非常危險,因為稍不注意就會發出聲響。顧三千又向來機警,對周圍的聲響格外敏銳,他不動還好,一旦起身,肯定會被發現。
他被困在這里不敢出去,閑著沒事,只能觀察他大侄子消磨時間。
顧三千此時已經脫掉了部隊的制服和風衣,只穿著里面的襯衫,整個人的氣場都柔軟下來,不似之前所見鋒芒畢露。嗯……或者比起“柔軟”更該用“頹靡”來形容,就算離得這么遠,牧臨也能感覺到顧三千情緒非常低落,有種哀傷的氛圍籠罩著他。
很長一段時間,他甚至動都沒動過一下,低著頭沉默地站在那張超大的照片前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牧臨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或許……這是在悼念他?
他頓時覺得心口抽痛了一下,而后一絲絲地往全身蔓延。這傻孩子……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怎么還這么看不開。他一直教育他,做大事不宜大喜大悲,高興的事適當慶祝一下就行了,人死了也適當悼念一下就好,人的精力有限,應該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顧三千以前做得很好,他性格內斂,少年老成,牧臨更加不覺得顧三千是這么重情的人。或者說,恰恰相反,他有些淡漠,甚至于在面對他這個叔叔的時候,也并沒有過多熱情。
莫非今天是他的祭日,顧三千才拿酒來悼念他?
說到這里,牧臨還真把自己的祭日給忘了,他死的那天也沒刻意注意過日期,重生之后只覺得自己為國捐軀特別光榮,更加不在意這些小細節。
顧三千這么傷心,今天肯定是自己的祭日了。
牧臨的眼神變得柔和,甚至有些慈愛地看著顧三千,他開始認認真真打量起他的大侄子來。他頭發有些長了,不知道是不是剛洗完澡,漆黑的發尾柔軟地蜷縮在頸間,比起白天時候見到他那副鋒芒畢露的樣子,現在的顧三千與自己記憶中那個害羞內向還有點自閉的大侄子更為接近。
牧臨越看越覺得心疼,他從顧三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時候父親剛剛去世,牧臨當時面對的狀況,或許就是顧三千此時要面對的。于是他也為顧三千白天惹自己生氣的事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他生活中要面對的壓力太大,才不得不在人前偽裝成這副樣子。
牧臨在政治場上混過,知道顧三千平時打交道的都是些什么人。朝上更是風云變幻,顧三千如今處在權力的漩渦中心,不得不謹小慎微。
不說別的,單一個王萬山就夠顧三千手忙腳亂一陣的。牧臨跟他斗了很多年,知道這老家伙老奸巨猾,陰謀陽謀都玩得賊溜,一不小心就會掉進他設計的圈套里,顧三千這些年跟著自己南征北戰,作戰經驗豐富,政治斗爭經驗卻太少——他還沒來得及教他就壯烈了,顧三千去哪兒學——所以,他怎么可能應付得來呢?
除了王萬山,還有無數潛藏在陰暗處的小人,一旦讓他們察覺出顧三千有所松懈,或者露出軟弱一面,他們就會像水蛭一樣蜂擁而至,緊緊地叮在他的弱點上,不斷攻擊他,直到將他置于死地……
唉,他可憐的大侄子。
……
說起來這家伙到底要祭奠到什么時候,還沒結束么,他腿都蹲麻了。
牧臨默默腹誹,終于見顧三千動了,他卻并不是要離開水榭,反而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然后給牧臨大幅照片前面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
……有點過了吧,這家伙,快點結束啊,他不想再藏在草叢里了,蹲不住了,腿麻了啊!
牧臨堅持了一下下,終于堅持不住了,然后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那邊顧三千已經一手酒杯一手酒瓶地自斟自飲起來,他也不說話,有時候抬頭看一眼牧臨的照片,然后自己喝。牧臨蜷縮在灌木叢里,看著顧三千牛飲似的喝酒,忍不住想罵他——他拿的那瓶龍舌蘭是自己的藏酒,龍舌蘭是不能這樣喝的,得先含一口酒,等舌頭微麻再咽下去。要不然就以鹽和檸檬佐之,或者加冰塊。
……想著想著口水就要流出來了,顧三千這兔崽子,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凈糟蹋他的好東西!
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他大侄子的酒量倒是有很大進步,那瓶龍舌蘭度數不低,竟然一整瓶都喝完了。牧臨忍不住嘖嘖兩聲,要知道他以前帶他出去應酬,顧三千可從來不喝酒,說什么要保持清醒的頭腦,而且如果牧臨喝醉了,他可以幫他開飛行器。
過去那幾年顧三千倒是真這么做的。
就在他感嘆時,水榭中的顧三千卻忽然嘆了口氣,牧臨朝那邊看一眼,發現顧三千竟然趴倒在桌上,好似睡著了。
……再次判斷失誤,這小子酒量根本沒變好嘛。
牧臨又觀察了一會兒,感覺他不會再醒過來了,便慢慢從灌木叢里爬起來。他應該悄悄離去,但是顧三千此時的背影在燈光底下顯得特別憂傷,他周身籠罩著一層光暈,好似在刻意襯托他似的。
牧臨稍稍猶豫,終究心有不忍,走了過去。
如今天氣還沒轉暖,臨水邊濕氣又重,顧三千就這么睡在這里,肯定要生病。牧臨把自己的外套解下來披在他肩膀上,雖然他的外套有點小,有東西披一下總比光趴著強。
牧臨為顧三千披上外套的時候驚動到了他,趴在桌上的人發出一聲不滿的鼻音,后又換了個姿勢,重新趴回桌上。
酒瓶子已經空了,顧三千面前的杯子里也一滴不剩,唯獨那杯倒給他的酒,還靜靜地擺在那里,這副景象讓牧臨感覺很不舒服。
“既然是給我斟的酒。”
牧臨輕嘆一聲,拿起桌上的酒杯,慢慢喝完這杯。
龍舌蘭滑進喉嚨,異常嗆口,想來是這具身體不習慣飲酒的原因,牧臨皺著眉頭,直到那酒味被徹底咽下去,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嗆是嗆,但是也很爽。
牧臨美滋滋地挑挑眉,把酒杯輕輕放回原處:“以后若還有機會,咱倆再好好喝一次吧。”
牧臨剛說完,趴在桌上的顧三千卻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牧臨嚇了一大跳,他下意識想將手抽回,不曾想顧三千力道大得嚇人,牧臨根本掙脫不開。
……他什么時候醒的?
牧臨驚訝地低頭去看,發現顧三千此時已經睜開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牧臨的臉。牧臨尷尬地笑了一下:“額……你醒了?”
顧三千沒說話,但是看著牧臨時眼中毫無焦距,也不像把他認出來的樣子,倒像喝酒喝懵了。
牧臨咧咧嘴——真不該讓他喝酒,這貨一喝酒怎么是這個德性,也難怪能被劉琳成功爬床,隨便灌他點就行了。牧臨掙不開,只好用力去掰顧三千的手指頭。他現在雖然沒力氣,對付人的技巧卻還在,顧三千又喝醉了,被牧臨這么一掰,就握不住他了。牧臨剛想松口氣,卻見顧三千往他的方向慌亂地抓了一把,他急忙后退。
“……”
顧三千抓了個空,口中還含混地叫著什么,牧臨沒聽清。不過他也不敢繼續聽下去了,他大侄子明顯情場失意,官場也不得意,心情差到極點,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溫柔體貼的Omega來照顧,而不是他。
牧臨急急忙忙地跑出水榭,冷風一吹,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牧臨這才想起他把外套留給顧三千,自己沒穿外衣就出來了。再加上劉琳的身體并不適應酒,風一吹都快醉了。
還是回房吧,今天遇見太多事情,不適合再留在這里。
牧臨走了幾步,下意識往身后的水榭看一眼,心頭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緒。
顧三千剛剛在迷糊間說了句什么……大概是他聽錯了吧。
(https://www.dzxsw.cc/book/78628/434011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