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沅沅倏然間起身，一旁的小金身形一動，已追了出去。

        她追了幾步到院門外，兩人都已不見了蹤影，忽地有些擔心起來。

        半刻鐘過后，小金捏著一簇黑毛，面色嚴肅，“可能……不是人。”

        謝沅沅一頭霧水，“那是何物？”

        難不成真與傳聞中一般，有一些非科學生物不成？

        可打從進了這院落，各處安排布置恰到好處，完全不見破敗之景，內室中也亮堂堂的，充斥著陽光的味道。

        她接過那簇黑色的毛發，置于掌心細細查看。

        長約一寸，略帶弧度，觸之軟綿綿的，不像是人類所留下的毛發，反而更加貼合某種動物。

        “狗？貓？或是黑猩猩？”

        小金蹙眉回憶，方才他剛追出院門，那物已拐進了深巷的縫隙之中，身手矯健，只能看出身體龐大，發出咕嚕嚕的低吼聲，絕非善類。

        他將見聞一一講了，謝沅沅突然想起之前陳掌柜提到的那只大狼狗來，多半是原主人離開了，徒留它在這院落里，仍然忠心耿耿看家護院。

        “可能是上一屆住戶養的大狼狗，餓了這么些日子，一見人就躲起來了。”謝沅沅重新落了座，道：“過會兒試試用些吃食將它引出來，否則改日突然竄出來，嚇到了娘親和雙雙她們就不妙了。”

        小金點點頭，正巧醫館的小伙計彭左拎著兩個大食盒回來了，將醉仙樓的六道菜肴一一擺至膳廳的八仙桌上。

        “今日辛苦了，一道用膳吧。”謝沅沅招呼彭左入座，“小家小戶的沒那么多講究。”

        彭左連忙擺手，連著作揖道：“小的不敢僭越，方才已墊了些吃食。”

        謝沅沅知他是陳掌柜的奴仆，也并不勉強，便又拿出十個銅板予他，“還麻煩回稟一聲陳掌柜，多謝他的好意。”

        “是。”彭左欣然收下，便告退了。

        謝家人都不習慣用餐時有人在側伺候著，此刻都放松了些。

        “這個糖醋魚真好吃！甜而不膩，外焦里嫩。”謝正一只胳膊還纏著繃帶，只用一只手夾了塊魚肉送入口中，頓時贊不絕口。

        焦文文則是將糖醋魚汁澆在米飯上，顆顆大米被染成油亮金黃色，很是下飯。

        她嘗了一勺便激動道：“是媽媽的味道！”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涼拌肚絲、素炒蹄筋兒、什錦豆腐、燜雞掌、三鮮木樨湯都被清掃一空，謝沅沅將殘余的雞骨魚頭都收集起來，擱進一只空碗中，置于一進門的院墻下方。

        謝母進了內室歇下了，焦文文推說吃撐了，自發收拾起帶來的箱籠。

        物件兒本就不多，各自的衣裳鞋襪一一分配，便不剩多少了。宅院里的被褥、茶碗、一應俱全，雖是看得有些簡陋，但也著實夠用了。

        謝沅沅喚來幾人，給謝正、謝雙雙一人發了一百文錢，叮囑道：“這是本月的月錢，用作零用便好。你倆年紀尚小，但在鎮上總有個饞嘴急用的時候，且備著罷。”

        二人樂得一蹦三尺高，圍著謝沅沅眉飛色舞地講吉祥話兒，不一會兒就跑院子里玩去了。

        “這些銀錢不算多，也給你們做個零用。”謝沅沅從匣子里取出兩個裝了五百文銅板的錢袋，交予焦文文和小金手中，“用完了便可找我要，咱家不缺錢。”

        焦文文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用了，你愿意收留我就已經是救了我一命了，如今更是將你當做親姐姐看待的。平日里，我也沒什么地方使得銀錢，權當你替我收著！”

        “鎮上不比村里，處處都有用錢的時候，買個胭脂水粉也好。”

        焦文文便收下了，她眼睜睜見著小金一言不發就揣進了袖子里，連一句推脫都無，不禁直吸一口涼氣。

        “你怎么臉皮那么厚啊？”

        小金微微抬起眼皮，瞥她一眼，又盯著謝沅沅一字一句道：“我是她請來的長、期、幫、工，當然要領月錢了。”

        謝沅沅當做沒聽到二人對話，顧自朝著香爐里加新調制的安神香，內含沉香、乳香、安息香、白芷、楠木粉、甘松等幾味藥材研磨成粉，攪拌均勻之后便反復的揉搓滲透，再制成線條狀，靜置后風干便可點燃了。

        “你聞這沉香如何？”她燃起了一只香，偏頭問道。

        焦文文湊近輕嗅，隨即面露喜色：“不愧是上等沉香，因有乳香、白芷的中和，氣味偏淡不易察覺，卻能凝神靜氣，舒緩心情。與上次的龍涎香相比，少了幾分花果甜香，更顯安靜沉郁。”

        “不錯，安神香需要迎合不同受眾的性格喜好，所謂‘沉檀龍麝’更是各有千秋。”謝沅沅將數款香薰在桌上依次排開，手指輕點桌面，“明日便將這些送去德仁堂，先上了架試試水。”

        “哐當”一聲，院子里發出了陶瓷碰撞的聲音。

        “是大狗！”謝正扯著嗓子在外間叫喊，正好站在門邊的謝雙雙眼疾手快，“吱呀”一聲合上了大門。

        謝沅沅三人忙出門去看，生怕狗傷了人。

        墻角邊是條純黑色的大狼狗，兩只耳朵尖稍稍泛黃，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面露兇光，十分戒備地盯著石桌旁的謝正，齜著一口利齒，正做出攻擊的姿勢來。

        謝正早已嚇得不敢動彈了，謝雙雙也藏在了門邊，試探著輕輕踢了一腳方才這狗啃得的飯盆，“乖狗狗，過來吃飯。”

        誰知那大狼狗見人一動，瑟縮著后退了幾步，又弓起身子發出咕嚕嚕的惱人聲響。

        謝沅沅試著朝院子里走了幾步，安慰道：“你們先別動，我試著將它引過來。”

        她挑了塊集市上隨手買來的荷花酥餅，微微蹲下身來，將手中的酥餅搖晃了幾下，喚道：“過來。”

        那氣勢洶洶的大狼狗耳尖一動，竟轉頭看了過來，盯了好一會兒謝沅沅手上的吃食，一步步朝這邊過來了。

        隔了三米處，它又不動了，歪著腦袋瞅屋檐下的幾人，不斷哈氣的大嘴張開，舌頭脫垂下來，哈喇子順著口角直流下來，掉在地上成了一灘。

        謝沅沅突然福至心靈，明白了那小販脖頸里滴落的粘液是何物，可不就是這大狼狗的口水嗎？黏膩又腥臭，許是站在房頂上甩下去，正巧落在人脖頸里，可不是得嚇人一跳。

        想到這里，謝沅沅笑得兩眼彎彎，又向前幾步哄道：“過來呀，有好吃的。”

        那狼狗仿佛聽懂了話，收起了一身炸起的黑色毛發，邁著碎步跑過來。一到跟前便乖乖蹲坐下來，一條大尾巴在身后搖來搖去。

        一旁的焦文文瞪大了眼，驚奇問道：“怎么這般乖了？”

        謝沅沅將手中荷花酥喂于它，應道：“是上一戶留下的看家狗，聽說十分忠心呢，許是通了人性。”

        只見那大狼狗乖乖伏下身子，兩只前爪搭在荷花酥餅上，再歪斜著去啃咬。

        幾口塞入口中嚼了，又伸著腦袋去蹭謝沅沅手心。

        謝沅沅伸手撫摸了兩下，觸感綿軟毛色純黑，確實是晌午從屋頂跳出墻外的那個黑影子。

        大狼狗嗚嗚的哼唧著,一副乖巧忠心，哪還有先前聲勢洶洶的樣子。

        立于一側的小金剛欲靠近兩步，那狗便一躍而起，目露兇光，胸腔中發出低吼，齜著牙就差狂吠兩聲了。

        謝沅沅忙安撫它，將小金護在身后，“大黑不許兇，也不許咬人。”

        大狼狗圍著謝沅沅轉了兩圈，嚶嚀了一聲，像是回應一般。

        日頭漸漸落下來了，小金也將西廂房整修了一番，隔了個工作間出來，專門用來制作加工藥品香料。

        這個工作間比那柴棚大了數倍，既明亮又通風，外間還添了張臥榻以供休憩。

        窗下仍是那張巨大的紅櫸木書桌，上面擺滿了制成的瓶瓶罐罐及各色香料，一時之間，各類異香混合，顯出幾分奇異來。

        謝沅沅從系統中提了個造型如黃銅鏡一般的換氣扇放在窗口，實際上是個無葉扇，能將屋內的空氣同窗外交換。

        面對焦文文好奇的眼神，謝沅沅解釋道：“我來時便帶了一個空間，里面的藥品物件可以取出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提出來，也許能幫到你。”

        焦文文兩眼發亮，面帶驚喜：“好神奇啊！那我就抱緊阿姐的大腿，吃香喝辣！”

        謝沅沅笑著應了，又從袖中取出一個點翠絲縷龍紋香囊，遞于她手中，“這香囊內含白芷，能祛病除濕，再適合女子不過了。”

        復又附耳道：“里面還藏著一個定位器，他們三人都有的，能讓我隨時察覺你們的位置。”

        焦文文點點頭，也心知謝雙雙被拐賣之事十分令人后怕，只堅定地點頭道：“阿姐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謝正小雙的。”

        “阿姐，文姐姐比你歲數大，為何還要同我一樣叫你阿姐呢？”趴在門邊的謝雙雙探頭進來。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問道。

        這穿來之后，焦文文確實比自己年長了三四歲的樣子。

        謝沅沅掃視了一圈焦文文紅撲撲的小臉蛋，身量似乎差了那么一毫，猶疑著開口：“許是因為她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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