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口中的醫生看起來很年輕，實際上從陳望北年少時便由他來照顧。他是陳父陳母的舊友王朔，世代從醫，年紀輕輕便已經在醫學界有了一定的名望。

        “現在沒事了，急著以后要更加注意不可以隨意外出。小北與正常人的身體不同，抵抗力很差。即便很小的風寒也會容易生病。”

        隨后又叮囑了很多細節。

        但陳瀟后面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怔怔盯著那位王醫生。

        其實論陳望北為什么會過上這樣悲慘的人生，一大半的原因都要歸結在這位王醫生的身上。

        陳瀟目光緩緩落回陳父陳母身上。

        其實說來就算可以告訴他們真相，陳瀟現在也不想這樣做了。有的父母可能真的不能稱為父母。現在他們傷陳望北有多么深，今后他們得到的痛苦付出的代價便會越多。

        她覺得冷眼旁觀便是對他們最好的報復。

        第二天陳父陳母便離開了。仿佛這次的發燒只是一個小插曲。但帶給陳望北的影響卻是巨大。從這次起王叔對他的照看變得更加嚴格。

        在陳望北眼底，與其說照顧不如說監視。

        而從那天后陳望北就很少看到陳瀟了。

        他還是在徐燦嘴里聽到當天的事。

        “你都不知道當時是什么場景，你媽恨不得把陳瀟的皮剝下來。那眼神我看著都發憷。看來你父母是真的很擔心你啊。”

        “不過我覺得的確這件事陳瀟做的不太對，你看你身體這樣弱是吧。陳瀟還帶著你出去不是害你么。”

        “還好當時你爺爺來了，不然我看陳瀟以后在陳家都待不下去了。”

        陳望北雙拳下意識漸漸握緊。

        是他偷偷去抓魚才碰了涼水，都是他的錯。

        陳瀟因為他被所有人斥責，但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陳望北想下床，可卻沒走兩步便覺得眩暈無力，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旋轉。

        那一張張張熟悉的面孔仿佛被扭曲了一般在眼前不停的旋轉，像一個巨大的巨網死死將他纏住包裹，他快要窒息了。

        周圍的一切仿佛消失不見了，恍惚之間他看到前面有一束光，他順著方向看到了陳瀟的背影。

        可無論如何追他也追不上，他試圖呼喊可嗓子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不論他如何焦灼卻總是徒勞，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陳瀟與他漸行漸遠。

        陳瀟！

        少年終于被噩夢驚醒，凌亂的黑發下面孔一片慘白。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再次回蕩在耳邊，有一瞬間陳望北覺得自己還在夢里。

        他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緩緩靠近，她的手很暖，貼在他的額頭上。

        “怎么出這么多汗？”

        陳瀟有些奇怪，為什么他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還有哪不舒服么？”

        下一秒陳瀟卻被少年用力的抱在懷里，耳邊是他強烈有力跳動的心臟。

        少年周身的氣息有一股微苦的藥味，混著淡淡的發香縈繞在鼻尖。陳瀟剛才被用力抱住還沒緩過神，剛才與其說被抱不如說用力撞到他懷里。

        陳瀟覺得自己就像個玩具娃娃被勒得快喘不過氣了。

        “別走”

        陳望北不善言辭，他想過很多表達歉意的話可到了唇邊只剩下這兩個字。他曾經渴望自由，渴望外界的東西。但現在他只想要陳瀟。

        只要想到陳瀟會離開他，他便忍不住回憶起小時候的光景。

        那是第一次他被獨自留在那間冰冷的房間里，里面有很多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白熾光燈下冰冷的手術臺、針頭沒入皮膚的刺痛。

        這么多年來他習慣不再懼怕。可只要想要陳瀟被趕走，那些灰暗的畫面又會重新回到他的腦海里。

        陳瀟感到少年聲音里的異樣，這也是第一次她看到陳望北極少露出的脆弱。

        她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心底微嘆。

        前幾天爺爺吩咐一些事情她不得不離開幾天，做完那些事便立刻趕了回來。她能想象到陳望北找不到她會有些不開心，可卻未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這個傻子不會以為她因為他生病被趕走了吧，所以見到她才會這樣緊張。

        “笨蛋。”

        陳瀟說的很輕，像是嘆息。可心口卻有點心疼。

        “嗯。”

        輕輕的一聲從少年身上出來，帶著幾絲低沉的鼻音。

        少年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間，雙手抱了很久卻還不舍得松開陳瀟的身體也很軟很舒服。

        他不想放開。

        “好了，今天先把藥吃了。先把我放開。”

        聽到陳瀟略顯嚴肅的聲音，少年這才略有不情愿的松開手。

        剛剛到門前的王叔看到少年破天荒那樣乖巧的吃藥喝水，心口微微嘆一口氣。

        他們家小少爺也就只有在陳瀟面前才會這樣乖。遇到陳瀟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現在他只希望未來小少爺能再聽話些不惹事才好。

        ——

        這次生病耗了一個星期左右陳望北才漸漸恢復身體。在陳瀟的堅持下王叔還是安排陳望北和徐燦他們一起上輔導課。

        陳瀟發現多和同齡人接觸，陳望北陰郁易怒的性格也在漸漸改善。畢竟人是屬于群居動物，一個人呆的久了遲早會出問題。她可以帶給陳望北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是需要別人給他。

        剛開始陳望北的確向她表達過不喜歡和別人接觸，陳瀟跟他討論了很久，最終以她陪同為條件答應一直和徐燦他們一起上課。

        陳瀟開學后升高二，自然和他們不是一個年級的。但他們現在學習的其實已經和陳瀟基本在一個級別的內容。

        輔導課結束后的兩個小時是訓練做題的時間，陳瀟自然跟著陪同。

        徐燦撓著頭，嘴里罵罵咧咧。

        這什么破題，鬼能做出來，還兩個小時讓做完。別兩個小時了給他一年他也不一定能做完。

        他捏了捏眉，眼神不著痕跡的瞟過旁邊的向曉寒。

        一眼讓他給看樂了。

        看吧，他就說這種題就沒人能做出來。

        “不錯。全對了。”

        徐燦笑意僵在眼底：！！！

        秦老師是陳家專用的輔導老師，經驗頗為豐富專門負責競賽題的內容。想不到陳望北停了一個星期的課，還可以把題目完成的這樣優秀。

        想到他的身體，秦老師心底暗暗惋惜。若不是這身體拖累，這少年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望北的解題方法很好。用到的步驟比標準答案少的多。你們兩個可以多借鑒一下。”

        話落秦老師特地朝徐燦那邊瞧了一眼。

        徐燦立馬垂下眼睛。這秦老師，做的差的又不止他一個怎么老看他。

        其實在他們班里，他排名起碼也在前五之內。只不過這題真的是太變態了。也就小魔王這種級別的能做出來了吧。

        好不容易盼著秦老師離開，陳瀟便端著水果推門進來了。

        徐燦看的一眨不眨，看看美女果然心情好多了。

        陳瀟長得其實是屬于冷艷型的美女，眉眼很淡。唇角微微向下。但當她看你的時候，就會覺得她整個人的五官都很艷麗生動。

        “休息一下吃點水果吧。”

        “好嘞，瀟瀟姐。”

        瀟！瀟！姐！

        向曉寒看了一眼徐燦，還能再狗腿一點么。這個死顏狗。

        “瀟瀟姐，這是檸檬汁么？”

        徐燦仰頭笑的燦爛如花，想喝的意圖有點明顯。他雖然不太愛喝酸的，但看著唯獨一杯又覺得嘗一嘗似乎也不錯。

        向曉寒惡寒的轉過眼，如果沒記錯的話，這狗東西是一點酸都不沾。

        陳瀟有點詫異，倒是沒想到這些男生都這樣喜歡酸的東西么。

        徐燦咬著吸管，眉眼洋溢著幸福的味道。

        美女姐姐泡的檸檬汁。

        兩秒后，幸福的笑容倏然消逝。

        徐燦兩行熱淚滾滾而出。

        難道美女姐姐家的檸檬汁一點都不加水的么。。。

        向曉寒拿書的時候瞥見他那副德行，沉默了一會把眼睛挪開。

        真是晦氣！

        其實那杯檸檬水是陳瀟特意為陳望北準備的，他似乎很喜歡酸的東西。普通人喝的檸檬汁在他這里只覺得很寡淡，后來陳瀟才漸漸覺得其實并不是陳望北對酸的情有獨鐘，而是因為常年吃藥導致身體的變化讓他的味蕾遲鈍了很多，所以他才會喜歡這種極酸或者極甜的東西。

        “瀟瀟姐，昨天莊園旁邊的游樂園開業了。剛好那游樂園的股東是我爸朋友。要不要明天一起去玩？”

        陳瀟在一旁看著他們做題，沒想才消停一會的徐燦又開始湊過來，手里拿著幾張門票。

        向曉寒面無表情瞥了一眼徐燦，又緩緩滑過陳望北。

        這家伙是腦子抽了么？在陳望北面前說一起出去玩？他所有的情商是被狗給吃了么？

        陳望北雖說視線還停留在書上，神經卻莫名緊張起來，余光掃向陳瀟。

        徐燦及時補了一句：“這是夜場的票，我們可以一起去。”他當然有想到陳望北了，畢竟不能把他撇下。

        “你覺得游樂園這么多人。合適么？”

        向曉寒實在看不下去，翻了個白眼沒忍住懟了他一句。

        徐燦看了一眼陳望北，還真是哎。

        當然最后的結果是婉拒。陳瀟出來的時候若有所思，不過徐燦的提議的確是個不錯的想法。雖說小孩人多的地方不太能去，包個夜場還是可以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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