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人請鬼神
我說我沒有心臟病史,醫院還是檢查了一遍,推測我可能是心臟供氧不足。
拿了藥,便被囑咐要好好休息。
墨凌旬覺察到我的怒意。他趁著我與那阿姨坐車之時便獨自離開。
真有點頭疼,為何事情總是不向想要的方向發展。我反思了一會,把這歸咎于強烈過剩的自我意識。
如果我稍稍能忍耐一下,可能會讓他們更舒服一些。
不過,實在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我趕回到宿舍時,便聽見房內袁成韻的交談聲。她在談電話。隔音又差,我定身聽了一會。
她的聲音因過于激動而顫抖:“媽媽,這是我們的義務,我不能收錢。”沉默了一會,起聲,“媽媽,難道我們已經窮到這種地步了?”
我想起她被家教兼職堆滿的周末,想起她難得回來一趟給我的平安符。心里有些難受。
偷聽著實不太好,我出了宿舍樓,繞著小路走了幾圈,重新回到了寢室。
見袁成韻正在把衣服收拾進帆布包里。
“你要出差嗎?”我問。
“是咯,也不瞞你,我得去隔壁市區降妖除魔。”
她往包里塞了幾塊餅干。
“你做這些收費嗎?”我問。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不,不收。”
我走近她:“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工具嗎?”
“可以。”她大大方方把拉鏈拉開,拿出了幾只朱筆,一疊黃色紙張,一包黃色的佛香。
“我主要是寫符,但也只能寫一些簡單的道符。”她將寫好的符文展示給我看,自謙說:“我只能算半個門外漢。”
這些黃色紙符由花紋和字層層疊疊組合成極其復雜的樣式。我只能看得懂一些“敕”“急急如律令”的字體。
“已經很厲害了”我向她打聽關于吸魂納魄的能力。
“沒有這種能力吧……”她想了很久,突然聲音一揚:“哦,我記得在傳說里有提到,有種神器叫做聚魂珠,當年女媧造人就是通過這個讓人有了靈識的。傳言它不只能吸魂納魄,還能造出魂魄呢。”
“什么意思?”我聽得云里霧里。
“就是,有了那顆珠子,就可以讓沒有生命的東西產生生命。”袁成韻望向我:“不過,這只是傳說里的寶物。據說聚魂珠還是九龍九棺陣的鑰匙,本質上就是龍的心臟。”
我又一次聽到了這個“九龍九棺陣”。我向她詢問這個陣法。
“不知道啊,”她說:“太玄妙了,我一點也不了解。”
既然如此,也不好多問了。
顧夏三人約我到酒店里去請墨凌旬這個大鬼。
其實就是傳統的迷信活動:“扶乩”召靈。
午夜時分,四人圍坐,燒幾根香,中央一個六角沙盤,一支插入沙堆中地木質乩筆。
我們關了燈,點上蠟燭,孟如君就在那念些詞,意思是請一個叫做墨凌旬的鬼仙問世間因果。
在扶乩時,一定要明確自己請的是哪個鬼神,否則會招來不知名的孤魂野鬼。遇到厲害的,沒有送走的本事,可能陽氣就丟了,甚至直接被奪舍。
我與墨凌旬相處過,所以不太擔心。但顧夏他們還有些忐忑。
孟如君念完之后便盯著沙盤中的木錐。
有風吹過,不是是誰把彈珠掉在地上,噠噠噠在頭頂的樓層上里滾幾下,蠟燭全滅了。
陷入一片黑暗。
我能看見他們黑黢黢的身影。黑暗中,孟如君冷不丁開口:
“何鬼,報上名來?”
我們倒沒有察覺到有異常。卻見沙中的筆似乎動了一動。
孟如君問:“是男是女?”
沙中劃痕呈現字跡:【女】
“不對!”孟如君猛起身:“趙一琪,你叫的什么鬼!”
啊?我們都沒反應過來。蠟燭倏地亮起了綠火,沙盤中冒出了血液,印成了血字:
【魘】
紅光瞬時刺向眼睛,一股吸力拽著我望下掉,全身被縛住,屁股一摔,空間變得狹窄,板塊封住來路。
似乎被縮在了一個木箱里。陰濕濕的腐臭味包裹著我,想吐。
憋著氣推了推壓在上面的木板。推不開。吃力一頂,毫無效果。反而踹氣大吸了一口惡臭濁氣。
胃里直泛酸水。
擰著臉面干看了一會,蓋板被人從外推開,孟如君探出了身。
見我看著他,他問我:“你確定他叫墨凌旬,為什么我們會召喚到魘鬼?”
我醒了會神,支起身,吸一口外面的空氣。發現自己處在一間破敗的祠堂,躺在紅木棺槨里。
我連忙爬出棺材,一邊回答他:“他說他叫這個名字。”
“看來他已經快忘記自己是誰了。或者就是沒告訴你實話。”
孟如君踢開壞的木門,和式外套有點破損,露出里面的白t恤。
祠堂外是蕭瑟的院樓,巨大的白月掛在檐間,照著白毛毛荒蕪的雜草垛。
孟如君瞧了瞧四處,對我說:“魘鬼引人入夢境沉淪,我們要盡快找到顧夏他們。”
“好。”我們走出院子,才得知全貌,我們正處在一個某個荒村中的一條道路上。
村子老舊,幾簇房屋。寥寥一個土道,幾條泥巴路。我和孟如君走到附近的土磚木房,有的房里點著蠟燭。我透過窗戶看,里面擺著一戶的紙人。
紙人打扮倒像是晚清朝的,男的戴瓜皮帽,金錢鼠尾辮。女的梳鬅頭。
路上孟如君捏訣念咒護體。
我借點他的道法,躲在他后邊。一邊問他:“他們會去哪?”這村里只有紙人。
他指向遠處的一家院落:“你看這家,是不是在做喜事?”
路端的宅子門兩邊是鮮紅的紅對聯,側邊小門貼了一個“喜喜”字。屋檐掛著褪色的紅燈籠。
他又指了路的另一頭,問:“那家是不是做白事?”
我稍微走了幾米去看,果真另一端的宅子貼著白聯。
聽孟如君又說:“此地便是魘鬼的夢境,說明那魘,喜事見喪。十有八九是死去的新娘。”
他走向那個做喜事的宅院,“吱呀”推開大門,是個三進的四合院,內宅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紙人。
孟如君走到正對著門面的正房,大廳內最北的兩個太師椅上坐著兩個紙人。該是這家的主人。
看不出什么。他又往正房兩邊的耳房去。
“你在找什么?”我問他。
“新房。”
“你怎么不去兩側的廂房找?”傳統四合院中,一般正房由一家之主,也就是老爺所住,兒子們住廂房。尤其是過去家長制的存在,長子要繼承房產,必不能和老一輩分房的。
在西廂房里,果真見到了紅轎子,入了里間,是貼滿紅紙的新房,一張掛著鈴鐺的架子床。
床上也躺著一個紙人。
我們前前后后搜尋了一會,孟如君掀開婚轎,里面坐著一個嫁衣紙人,畫的十分精致。
臉頰上兩團紅,連唇也勾勒出來了。眼睛部分濕濕暗暗,好像被浸濕了。
是眼淚嗎?
沒想這么多,卻見紙人手上帶著一個紅繩子鈴鐺手鏈。
“顧夏”
我問:“是你嗎,顧夏。”孟如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也盯著紙人看。
紙人流著眼淚,答不了話。
孟如君說:“是她。我們快去找方旭。”
孟如君讓我把新娘紙人抱出來。考慮到他要作法,只好照做。紙人輕輕的,我生怕弄壞了她。
按理說方旭該是紙新郎,我們到了東廂房,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新郎樣式的紙人。
孟如君建議:“去那個辦喪事的宅子看看。”
做白事的宅子竟和喜事的宅子布局對稱。我們找到相對應喜轎的位置,那里停著一口棺。
推開棺蓋,見方旭躺在里面。
不是紙人,有肉/體的他,正處于昏迷狀態。
“他入夢了。”孟如君觀察了一會。
我把紙人顧夏小心翼翼地放置好。走過來看睡夢中的方旭。
這個清秀的大男孩,毫無反抗之力,呼吸急促,面色潮紅。我不禁瞧了瞧他的下半身。
……
這小子,做春夢了啊。
我問:“我們該怎么做?”
“弄醒了應該就沒事。”孟如君不多說,扇了方旭兩巴掌。
方旭并沒有醒。
孟如君用刀割開手指,將血滴抹在方旭太陽穴和人中處,再用力扇了幾巴掌。
巴掌聲很響。
方旭“唔”了一聲,眉間皺了皺,緩緩睜開眼,見我們盯著他,紅了臉,一頓,忽驚呼:“夏夏呢?”
孟如君回答:“你再沉迷下去,就會害了她。”
“嗯……”方旭揉了揉腦袋。
這時,只聽得巨大的呼嘯聲穿過弄堂,吹得破敗的門房木柱頹頹欲倒。我感到地面在傾斜。
“怎么回事?”
我還來不及問,便急速滑向嵌入的那一邊,撞在白墻上。
天旋地轉,頭暈目眩了起來。
睜了眼,蘇醒了,身在酒店房內。燈亮著。
與顧夏相對。方旭和孟如君都已經醒了。
還是夜中,桌子上殘留著我們召靈的痕跡。
顧夏心有余悸道:“我夢見我被人奪舍了,然后方旭你還認不出那不是我,還和她……好氣啊。”
方旭有些疲倦,沒有答聲。我不想戳破他。
顧夏拿出保溫杯,問我喝不喝點熱水。
我搖頭。房間內的燈忽閃一下,又全滅了。
黑燈瞎火看不見,我去翻找手機,摸到顧夏的手,瘦瘦長長,皮包骨似的。接著往沙發摸去,拿了手機。
孟如君突然開口:“她來了。”
“誰?”顧夏問。
“剛才的魘鬼。”
話還未完,我正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手機光照在對著我窗簾上,忽明忽暗地出現了一個紅衣女人。
“啊!”我從未想過,我也能嚇成這樣。
四周變得煞白。全然無一物。只剩我們四人相對。
見多識廣的孟如君說:“我們到了她最初的夢境。”
白色虛空中,四面八方流出枝椏一般的血液,一只手抓住了方旭,被孟如君砍下,黏液又流了一地。
它開始憤怒、嘶吼。要漲開我們的腦袋。
孟如君拿出一張符箓,捏訣作法。周身燦燦金光,但僵持不久,他神情乍變,捂住胸腹,吐了一口血。
我們慌了。
孟如君頂著慘白的面色道:“我們在她的鄰域內,我打不過。”
他頹然倒下,筋疲力盡。
媽呀,這是直接從內部攻擊。
我想起袁成韻說過,鬼,會優先攻擊對它有威脅的對象。孟如君被擊垮了,下一個,不會是我吧。
果然,我便覺腹中脹痛,要爆炸了一樣。
顧夏扶住我,問我們:“怎么辦。”方旭已有被奪舍的狀態。
孟如君吃力道:“我送你們出去,你們找人……”
語未罷,空間內劇烈戰栗,傳來黏黏糊糊的呻/吟獰笑,像是陰濕下水道里的臭泥,細細長長連成三個音節:
【聚魂珠】
聚魂珠?
數只血爪撲向我的臉,不留余地。
“趙一琪!”是顧夏急促的語調。她把我撈在了身后。
霎那間,我恍惚看見,雕花案前的顧夏執一枚白子,烏發云髻,仙袂飄飄,絨衣輕裘間露出粉白的臉頰,朝我輕輕地笑。
她說:“夫君,該你著棋了。”
什么鬼?
沒反應過來,臉上便迸上濕熱。
血,是那魘鬼的血。
紅光閃來,一道蜿蜒綠光將那些鬼爪子斬碎。
不用猜便知是誰。
陰風吹得吱呀嗚咽,虛白的空間內有大片氣流涌動,一道道紅光聚起,幻化作一個人形。
墨凌旬……
他就站在我們面前。
我看呆了,不對,我們都看呆了。
緋紅色官服,兩翅官帽,身姿筆挺風神。
他再揮鞭,撕裂了白茫茫的虛空,回歸到最原來的模樣,
酒店的房間。
遠處的尖叫逐漸消散。
我們四人都望著他,考慮只有我見過他,于是自告奮勇想向他們介紹。結果,他先走到顧夏面前,柔和問:“可有傷著何處?”
顧夏道:“你是墨凌旬嗎?”
“是我。”
他沉沉靜靜,沒有看出任何激動。
不對,他告訴了我一個假名字。就是因為這個假名字,召了個惡鬼。
顧夏退了幾步,和他保持距離:“墨凌旬,我們找你很久了。”
“尋我?為何事?”
顧夏看他半晌,沒有直截了當。方旭徑直上前,抓住顧夏的手,對墨凌尋說:“你是來報恩的?”
墨凌旬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方旭又說:“你剛剛已經救了我們,你已經報恩成功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墨凌旬看向顧夏,尋求她的答復,眸中翻涌著昏黃不明的江水。
顧夏開口得有些艱難:“對,還有幫我把這個取下來。”她伸出系著鈴鐺手鏈的手。
俯視著顧夏。許久。墨凌旬問她:
“你可認得我?”
顧夏搖頭:“我不認識你。”
他垂眸,應道:“好。我走。”于是伸出手,還未碰到顧夏,手鏈便掉了下來,滾落在地上。
墨凌旬回身看了看我,稍稍蹙了蹙眉,使了一個眼色。
好像在說,還沒完,你奪了我一魄我得要回來。
我快速做了一個鬼臉。
他撇嘴,有些不悅。
孟如君卻攔住他:“等等,”話還沒說,“啪”一聲,酒店房間這么大的落地窗突然碎了,窗簾翻飛,從對面樓層躍來一個瘦小身影。
那身影穩穩立在窗前。嚇得一看,是一個十三十四,穿著紫藍色運動外套、運動短褲配跑鞋的少年。
“邪物!”少年負一柄細長白銀劍,直指墨凌旬:“本君命你速回昆侖。”
這身打扮跟他的周身氣質格格不入。這少年個小,聲量卻大。短發蜷曲,眉心一點朱砂,容貌冷艷,不容一點塵世煙火氣。
墨凌旬甩了一鞭擋了他的劍氣,一面質問他:“你既是劍仙門中的真君,也該辨清是非,我從未作惡,何故糾纏我至此。”
“邪物就是邪物!”少年化出萬劍于身后,劍氣漫天,銀光閃爍如星辰。震得地上的碎玻璃霎為齏粉。
好絢爛。
墨凌旬見與他講理不清,便開始引雷,烏云電流就要炸穿房間。
這怕不是要拆家,賠不起啊。
見孟如君也看呆了,我鼓起氣,喊道:“各位,要打給我到外面打。”
墨凌旬和那少年皆看向我。
那少年訝異道:“是你!”
嗯“你認得我?”
“若不是你,他怎會!”少年斥得我云里霧里。
墨凌旬趁機收了法道:“你予我莫名的恨,便是正派所為?”作勢離開。
“站住!”少年喊道。
我攔住他問:“你怎么認得我的?”
少年恨恨道:“若不是你進了昆侖地脈,破了九龍九棺陣,他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說啥呢,”我見他不像是開玩笑話,可覺得離譜極了:“我從沒有去過什么昆侖地脈,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少年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銳利。
“錯不了,你體內有聚魂珠。”
“聚魂珠?”孟如君訝然。
又聽見了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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