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胡夏電話的時候，正坐在客廳里對著鏡子里的自己修剪頭發(fā)，手里拿著的就是蕭瑾冬留下來的那把大剪刀。

        對于我的無故曠工，胡夏異常緊張，而我卻無動于衷。

        “你去告訴霍水仙，昨晚上蕭瑾冬強暴我，老娘很累，沒工夫伺候她！”我說完就直接把手機摔了，完全不去想自己這話的粗魯程度會不會讓胡夏難堪到根本不敢去霍水仙的辦公室。

        我在家里懶了兩天，胡夏黑著眼圈過來找我，見到我的一瞬間有些呆，我晃晃頭發(fā)，仰著下巴故作得意，“怎么？這就不認識我了？看來早就該去剪了，丑成這樣，應該不會再招人惦記了！”

        胡夏咧嘴笑笑，笑的異常僵硬，“是，我估計你一出門，整條街的理發(fā)師都要追殺你！你是不是拿了個豁了口的碗扣腦袋上剪的？”

        胡夏損人的時候嘴皮子最利索，我咯咯笑著，瘋子一般。

        “是啊，果然還是你最了解我！”我把胡夏讓進屋里，看了看她手上的一個文件問，“找我有事？”

        胡夏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我，讓我也錯誤地覺得我這話問的很沒有水準。

        “宋一，你丫知不知道，我們組快被霍水仙那瘋婆子拆了？”胡夏在控訴，眼里卻藏不住笑，“我上次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霍水仙就在旁邊，我還開的免提，整個編輯部的人都聽見了，你都不知道霍水仙那臉色，簡直了，快臭成茅坑里的石頭了！”

        “胡夏，你是個編輯，應該注意措辭！”我翹著二郎腿，坐姿優(yōu)雅。

        “哼，也不知道是誰粗魯直接的讓人想去自殺！”胡夏一把將手里的文件摔在我面前，“鑒于你對編輯部的貢獻，咱們組第一份創(chuàng)意提案終于通過了，接下來就是咱倆閉關(guān)修煉的時候了！”

        胡夏說著摩拳擦掌，大有大干一場的意味。

        “因為蕭瑾冬找我打了一炮？”我挑眉，諷刺異常。

        胡夏的臉色有些難堪，緩了一下才道，“宋一，你這話很傷人！”

        “呵呵，傷人？喂，躺在下面的不是你，你怎么知道蕭瑾冬他有沒有傷害我？”我伸手扯自己的衣領(lǐng)，卻被胡夏一把摁住，“宋一，你從來都不相信自己嗎？你覺得，你除了這個身體，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拿得出手嗎？你覺得，我們熬了那么多個夜晚換來的提案還不如你被蕭瑾冬上一次來的重要？”

        我怔怔的沒有說話，胡夏從不和我談理想，因為在她的心里，所有的理想都是扯淡，只有錢和名利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胡夏，你跟我說這個不覺得可笑嗎？”我伸手拍開她的手，隨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兩頁，這的確是我之前交給胡夏的一個提案，畢竟我每天在公司里屁也不做一個，對著電腦尋求什么新時代題材總要拿出點東西敷衍那些老油條，卻沒想到胡夏真的交了上去，更沒想到霍水仙會批。

        不是蕭瑾冬的話，這事兒絕不可能。

        “宋一，我來找你不是和你吵架的！”胡夏嘆了口氣，整個人都是疲倦的，似乎好久沒睡過一般。

        “床在那邊，困了就去睡，我現(xiàn)在沒心情看這個！”我下意識地去扯頭發(fā)，手在半空抓了一把卻是落了空，有些訕訕地放在腿上，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別扭的難受。

        “宋一，有了提案，我們就可以設(shè)定詳細的劇本，如果劇本最終通過，我們就可以進入劇組跟拍，你并不想每天面對霍水仙的不是嗎？”胡夏勸說的不遺余力，我突然有些不耐煩，手指點著文件封面問，“劇本還沒完成，男主角就一定訂了？劉江，還真是湊巧，是不是？”

        胡夏的臉色越發(fā)難堪，她坐在我的對面看我，眼神里是我無法理解的荒涼。其實，認識胡夏這么多年，我從沒有真正了解過她，不知道她的過去，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甚至不知道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偶然還是必然。

        “宋一，不是所有人，都是想要算計你的。我，劉江，還有蕭瑾冬！”胡夏有些頹然，身體靠在沙發(fā)上，話語透著無奈。“劉江是現(xiàn)在東晉人氣很旺的小生，讓他來演，這是劇本本身之外的噱頭，你知道的，在這個圈子里，沒有噱頭就沒有資金投入，沒有資金投入就不會有好的平臺，沒有好的平臺，我們做這一切都是白費！我不想永遠做一個碌碌無為的人，我需要你宋一，不是利用，是需要！”

        我真的有些感動，摒棄一切的過往和記憶，在此時此刻，真的在感動。

        胡夏懂我的文字，她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真實面對我的粉絲。我還記得，在我拿到第一筆稿費的時候，曾經(jīng)在心里發(fā)誓，永遠不背棄這個人，無論她對我做了什么。

        “你這個人真無趣！”我勾唇笑，學著蕭瑾冬的樣子，“我只不過是調(diào)侃一下你和劉江而已，你卻說出這么多亂七八糟的話。誰讓你和劉江那樣親密了都不告訴我，胡夏，你可真不夠朋友！”

        胡夏怔住，眼里明顯的透出驚喜。

        我也頓住，心里莫名的慌張。

        “朋友？”我竟然還在拿胡夏當朋友，我想要說服自己的魯莽，可是心卻因為這兩個字而被填的滿滿的，滿的那么充實，那么暖。

        “真好！”胡夏抬手抹了抹眼睛，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困死了，拼了老命爬來你這里，我睡會，你不要吵我！”

        胡夏縮在沙發(fā)上，蜷著雙腿，像一個依偎在母親懷里的孩子。

        “又不是沒有床給你睡，干嘛睡沙發(fā)！”我嘟囔了一句，起身去給她拿毛毯，卻聽見身后胡夏低低說了一句。

        “床上有蕭瑾冬的味道，我不要！”

        我回頭看她，她已經(jīng)睡著，呼吸平穩(wěn)均勻，只是眉心皺著，說不出來的難受。

        我嘆了口氣，從柜子底下拿了一床新的毛毯給她蓋上，混合著淡淡甲醛味道的東西，帶著機械制造的冷漠，卻很快會被人的體溫覆蓋，變成人間煙火該有的樣子。

        陽光正好，歲月洽淡，我俯身在陽臺的桌子上，手里的鋼筆寫下第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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