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醫院的時候，薛讓還在昏迷之中。主治醫生就是那個說話特別流氣但是卻面癱的男人，我這才知道，他叫石山，人如其名，冷硬的真的如山石一般。

        “腦部首創，有一個血塊游弋了，沒死成算他命大！”石山看了我一眼，涼涼的開口。

        我低下頭，慚愧將我縈繞，我知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石山突然靠近，伸手去挑我的下巴，我想躲閃，身后卻站著小圓，避無可避。

        “英雄救美？哼，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他薛讓又一次栽在了一個女人的身上！”

        小圓在我身后急道，“喂，你說話歸說話，干嘛動手動腳的！”

        石山的手指冰冷異常，從我的下巴劃過去，沒再說什么轉身進了辦公室。我立在門口，久久不能平靜。

        王璇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在我身后叫我，“宋一！”

        我一怔，在這里，這個名字如此陌生。

        “我以為你能說服蕭瑾冬，從此再不回來了！”王璇見我之后說的第一句話讓我整個人都僵在原處。

        小圓看看我們，悄悄的走了。

        我轉身，坐在了辦公室門口的椅子上，低著頭，雙手插在頭發里，不想聽，也不想說。

        王璇走過來，我第一次見她沒有穿高跟鞋的樣子，那雙白色的帆布球鞋讓我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曾經看到的那個王璇，不過是一種幻覺。

        她坐在我的身邊，白色的裙子上有暗色的花紋在隨著動作轉動，特別的漂亮。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間想起了宋沉，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個女孩，她扎著辮子，纏著七彩的發帶，穿著漂亮的裙子，在綠草茵茵之上，旋轉飛舞，如蝴蝶一般。

        我還記得，她死去的前一刻，站在我面前，也是這般，穿著白色的裙子，素面長發，她說，“宋一，其實我想恨你的！”

        我抑制不住，捂著臉痛哭出聲。

        王璇坐在我身邊一直不說話，整個回廊里只傳來我的哭聲，那樣的突兀悲傷，那樣的孤寂無助。

        片刻后，王璇伸出手，抱住了我的肩膀，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聲音從未有過的沉重。

        “宋一，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我搖頭，拼了命的搖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不要聽，我什么都不要聽。當初的宋沉，后來的胡夏，都是這樣消失在我的生命之中。

        我恨透了這種感覺，仿佛你在讀一本書，當你揭開所有謎底的時候，就是結局的時刻，那太殘忍。我寧愿永遠活在過程中，永遠被別人當成傻瓜，也不想曲終人散，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

        王璇似乎很明白，她松開我起身道，“去看看他吧！”

        我想要解釋，解釋薛讓救我的初衷只是為了電影，想解釋，我那般沖動惹禍的緣由并不是因為薛讓，可是等我抬起頭來看向王璇離去的背影是，突然間這些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背對著我，一條腿在走路的時候，有些跛。

        我以為自己真的幻覺了，起身想要追，卻忽地頓住。突然間明白了她出事之后為什么沒有再回來，突然間明白了，她最愛的高跟鞋為什么被舍棄了。

        因為不能再擁有嗎？

        我捂住嘴，想哭卻哭不出來，石山突然開門出來，就看到我這般模樣，我窘迫至極，趕緊低下頭，卻聽見他涼涼的諷刺在頭頂響起，“呦，這是在這里懺悔了？與其做這么多無用功，還不如干點有用的。這古時候英雄救美結尾都是怎么來著？以身相許是吧？雖然我覺得以你這種資質配薛讓虧了，不過誰讓他喜歡那！”

        我抬起頭狠狠地瞪向石山，“我和薛導，只是合作關系！請你不要胡言亂語！”

        石山對著我吹了一個簡短的口哨，那里面含的諷刺更加尖銳。我氣憤不平，卻又無可奈何，邁步追上王璇去看薛讓。

        石山不緊不慢的跟在我們后面，我挽住王璇的胳膊，王璇楞了一下，本能的想將我推開，可是那力道碰到我的胳膊的時候又緩了下來，似是苦笑了一下，“謝謝！”

        我鼻子發酸，很想像之前那樣懟回去，眼淚卻抑制不住下來了。

        “真糟糕！我一點都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王璇笑，笑的有些悲傷，更多的卻是自嘲。

        我別開頭不看她，笑著安撫，“怕什么，怕我欺負你嗎？以前你總欺負我，這一次換我來欺負你，你也不算吃虧！”

        王璇伸手捏我的胳膊，力度卻用的很小，似乎有些小心翼翼，似乎又是真的不舍得。

        “以后？哪里還有以后。蕭瑾冬是不會用一個沒用的人的！宋一，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

        我頓住，拉著王璇也頓住。王璇伸手拍了拍我握著她胳膊的手，“你總不至于還要壓榨現在的我吧，我不缺錢，我會過得很好！”

        她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似乎是自己，又似乎是我。

        薛讓的病房內，石山簡單的做了檢查就出去了，王璇也出去了。我立在病床前，有些手足無措，幸好他沒有醒過來，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這種尷尬的氣氛讓人難熬，可是王璇一直沒有再進來，我只好坐在一旁等著。

        這兩天來，心情起伏的有些大，這會兒放松下來，才覺得渾身都在抖。

        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王璇才回來，手里拎著一些水果，走過來放在我面前，“小圓說你一直沒吃東西，墊一墊吧，很多事，都會過去的！”

        我低頭看著王璇塞給我一個紅蘋果，很慫的又想哭。

        “會過去嗎？”我喃喃自語。

        “會！”王璇很篤定的回答讓我抬起頭來看向她，最后目光落在她那條被裙子蓋住的坡腳上。

        “它是怎么受傷的？”我問，遲疑之中帶著心疼。

        “被他們打的，薛讓和蕭瑾冬去的時候，我已經廢了，幸虧他們去了，如果不去，我現在應該在黑市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王璇說的很干脆，好像那些事情，都并不是她經歷的一般。

        我聽的心臟都在收緊，吸了吸鼻子道，“對不起！”

        王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宋一，你腦子壞掉了，是我放蕩下賤，和你有什么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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