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桃花扇(九)
謝欣然想象中的那種鬼怪一同攻擊的場面并沒有發生,溫故好端端地站在后臺,撩起錦繡的門簾,正笑意盈盈地向他們招手,臉上還帶著那種以身犯險之后安然無恙的如釋重負。
看著溫故正安全地站在后臺,于是他們猶豫了一下,也踏進了后臺的地界。
那些抽象的怪物在通向后臺的門前急急忙忙剎停了,徘徊在門前,半點也不敢越過那道門簾,門內的鬼物對他們有著天然的壓制,并以他們為食,他們甚至不敢試探,只能虎視眈眈地堵在門口,嘶嘶啞啞威脅著他們,虛張聲勢。
幾人站在一簾之隔的門內,都同時松了一口氣,這時視線轉向后臺內部,后臺內部一切如故,嶄新明亮,一塵不染,所有的銅鏡都晶瑩地泛著光,精致的化妝刷和化妝匣古樸典雅,整齊擺放在桌面上。
這里似乎就是一個完全正常的舞臺后場。
方明面色復雜地探查一圈,看向溫故,語氣有深深的疑惑:“你為什么會知道這里是安全的?”
畢竟昨天的后臺,可是一個殺局。
溫故無辜地眨眨眼,說:“我不知道啊,所以我進來試了一下。”
三人:“……”
謝邀,你很好看,但是不要總搞人心態啊,為什么感覺溫故在作死的時候有一種理所當然讓別人挑不出來毛病的感覺。
“你……”
余籽語氣艱難:“你怎么敢的呀。”
“還是有點依據的吧,昨天,這座戲園給我的感覺,是活著的、有靈的、有情緒的,而今天這個,它似乎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戲園子罷了,是一種物品。”
溫故斟酌著詞句。
“你為什么能這么感覺……”
其實溫故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受,只是內心隱隱約約有一種直覺,不過余籽也沒有更深的探究,大家一起探察完后臺,沒有發現一絲異常。
后臺很安全,外面的怪物卻一直徘徊在門口不走。
余籽:“這樣下去不行,我們不能被一直困在這里,不然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通關副本。”
謝欣然:“可是外面那些怪物,打也打不起,躲也躲不起。”
“得想辦法……”余籽做出思考狀,在屋內不停地轉著圈。
溫故蹲在門口,和門外的怪物只有一簾之隔,然而就算這樣,溫故幾乎已經算是在怪物臉上挑釁了,那些怪物只是憤怒地嘶吼,表情愈顯猙獰恐怖,但也不敢伸出爪子僭越半步。溫故甚至可以看清他們黃綠色腐爛的裝束,和布滿燒痕的皮膚。
溫故若有所思地站起身,修長的手指抵在嘴邊思索著,牙齒下意識地咬著下唇,咬出點點血色,宛若桃花綻放,那是一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驚艷。
他們在怕什么呢,這個屋子里的鬼嗎?就像顧盼說的那樣,高等級的鬼對低等級的鬼有壓制作用,那么這個屋子里存在的鬼怪,可以嚇得住那些抽向的爬行怪物。
溫故突然想起自己在枉死地界的見聞,那里的死靈,甚至敲碎了同伴的腦袋往嘴里塞,以弱小的鬼怪為食……似乎可以理解了,那些爬行怪物為什么不敢進到后臺,因為后臺里面,存在著一群兇厲的戲服鬼怪。
而現在卻因為兩個世界融合的關系,戲服鬼怪不會像昨晚那樣攻擊參與者,卻依舊對戲園里的本土怪物有著壓制作用。
溫故伸手試探性地觸碰了一下掛在衣架上,依舊嶄新的戲服,指尖的觸感溫涼絲滑,戲服卻沒有像昨天一樣變得瘋狂可怖,于是他放下了心,挑挑揀揀拎出了四件衣服。
拿起戲服的一瞬,溫故一直留意著門口,果然,那些怪物向后瑟縮了一下,似乎是在忌憚他手中的戲服。
他向門邊踏出一步,那些怪物的動作也就更加僵硬一分。
ok,懂了。
謝欣然靠在一邊休息,突然余光中發現了溫故的動作,接著視線向下移,發現溫故手中,捧著幾件……戲服?!
昨晚將死的記憶還深深刻在腦子里,謝欣然猛然站起,聲音中滿是震驚:“你拿著那些戲服做什么!”
說著,還向后邊退了一步,神情驚恐,就好像溫故手中的是什么洪水猛獸。
溫故無辜地眨眨眼,想要遞出戲服的手一頓。
你這樣我可就要懷疑你被門外那些東西附體了哦。
不過也不怪小姑娘那么害怕,畢竟昨晚那種恐怖的情況,是會給人留下心理陰影的。
于是溫故重新將自己的推測向三人說了一遍,并試探性地拎著衣服,將手伸出門外,那些原本密密麻麻堆積在門邊的怪物幾乎是一瞬間四散奔逃,在門口留出很大一片空地。
“既然不能一直呆在這里,就要想辦法安全地出去啊。”
溫故將戲服分別遞給余籽和方明,說:“帶著戲服的話,那些怪物就不會來騷擾我們了。”
謝欣然猶猶豫豫,最終還是一咬牙,閉著眼睛接過了戲服。
踏出了后臺的門,卻聽見鐘聲一響,空蕩死寂的戲園瞬間熱鬧起來,來來往往的人全部穿著民國時期的服裝,然而詭異的是,所有的人都是面容呆滯,行動僵硬,一板一眼沒有靈魂地,仿佛是在按照早已設置好的路線和動作,一步一步地執行,就像是用活人制成的玩偶。
四人目光環顧觀察,僵硬死板的行人令他們不寒而栗,穿梭在來往的人中,有靈性的人,顯得格格不入。
余籽小聲說:“這些……人,好像看不到我們……”
話音未落,四人前面,端著一箱裝飾材料的“人”,本是背對著他們,似乎是聽到了剛剛的說話聲,脖子瞬間“咔咔”地轉了一百八十度,一雙空洞漆黑的眼鏡直勾勾盯著他們,嘴角裂開卻不帶半點笑意,過分僵硬詭異地站在原地。
余籽反應很快,幾乎是一瞬間停下了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維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停頓在原處,和那個“人”僵持著。
溫故本不知發生了什么,看到方明面色凝重,謝欣然也一動不動,幾人似乎都沒有想繼續向前走的樣子,仿佛是一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于是溫故硬生生停住了邁了一半的腿,僵在空中。
時間過了好久,久到溫故感覺自己的沒有依靠點的小腿在不停地輕微抽搐,終于,那個直勾勾盯著他們的“人”,又“咔咔”地將自己的腦袋轉回去,捧著箱子,僵硬死板地運行在原本設定的軌道上。
余籽一直等到那個“人”漸行漸遠,轉過一道回廊消失,才放松下來,舒了一口氣。
溫故面無表情地放下腿,暗戳戳揉了揉抽搐的筋。
——是聲音。
幾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敢輕易說話,但彼此都明白了其他人眼神中的意義。
他們在那么多僵硬的人周圍走動,都沒有引起什么異常,可余籽剛一說話,身邊的那個“人”立刻鎖定住他們,仿佛只要余籽再多說一個字,就會立刻觸動什么必殺的陷阱,那個鬼怪就會扔下箱子原形畢露地沖上來。
手上拿著戲服,那些黃綠色的怪物似乎掩旗息鼓紛紛撤遠,隱藏在陰影中,對他們虎視眈眈,周圍來往的“人”,也像極了定時炸彈。
所有四人都無形之中緊繃著神經。
門口張貼的海報,膠水還沒有干。
太陽再次西斜,幾人聚在一起,卻沒人開口說話,余籽扯出來一張紙,在上面寫著:
關鍵劇情還沒有開始,我們線索沒找全。
可是這座戲園總共就這么大,這兩天,幾乎被四個人里里外外翻遍了,所以還缺哪里?
溫故接過那張紙,接著劃拉上了幾筆——戲臺。
是了,至今沒人上過戲臺。
可誰敢呢,那明顯就是比后臺更危險的禁忌之地。
血色厚重的帷幔,深紅的地毯,方正幾尺之臺。
哦對,溫故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敢。
在踏上戲臺的一瞬間,和風拂柳,微雨呢喃,安寧而祥和。
京欄瓦肆,一瞬間仿佛誤入了人間煙火氣,紅袖翩躚,叫好聲連連。
震撼之余,溫故心里卻都明白,這是一場巨大的不真實的幻境。
聽眾入場,檢好票,跟著引路雜役,來到自己的看座前坐好,有高貴的富貴人家,順著專門的人,款款走去二樓的包間。
于老板的曲兒,從來都是一票難求,有機靈的,對著檢票的說,我是去后臺幫忙送東西的,卻也混了場子,也有不機靈的,被人一下子轟出去了好遠。
熱場子的活動走完一遍,聽眾們屏息凝神期待著今晚的重頭戲上場。
《桃花扇》。
精致的妝容和驚艷的唱腔,一出場,于非憐就贏得了全場上下的喝彩。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
一曲終了,水袖收。
臺下有看客大喊一聲:“唱得好,于老板!再來一曲!”
接著便是一陣拍掌聲和符合聲:“再來一曲!”
于非憐唱過了自己今晚的曲,脫離曲中后,眼神中全然不見戲中人的癡情或決絕,他淡淡笑著,卻全無笑意,對著臺下看不清面容黑壓壓一片的聽眾點了點頭,禮貌回應這些米飯班主,卻也不打算虛與委蛇地迎合。
“怪不得大家都傳言于老板冷淡清高,下了戲之后瞬間就不一樣了。”
“戲子嘛,總歸是無情的。”
“于老板的唱功到底了的,過癮!過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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