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桃花扇(十一)
“溫故?”
謝欣然很驚訝地看向溫故,幾人都看出,此時的溫故狀態(tài)不太正常,她說:“你怎么了?沒事吧?”
溫故輕輕搖搖頭,語氣溫和:“我沒事。”
如果不是他眼中閃著鋒利的光,只聽語氣,真會讓人以為,他是那種乖巧安分的性格。
但此刻,溫故周身環(huán)繞著極低的氣壓。
“在情感層面上,我們也不想阻止于非憐燒掉戲園,可如果就放任事態(tài)走下去,我們都會死在這個副本里!庇嘧崖犌辶藴毓实牟磺樵,直視著溫故的雙眼,但還是很理性地分析:“戲園被燒毀,是解開鬼怪禁制的最后一步!
溫故垂下眼,注視著地面,沒有說話。
余籽以為他聽進(jìn)去了,于是接著規(guī)劃明天的計劃,道:“既然副本的真相已經(jīng)全部浮出水面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情節(jié),我們必須先阻止作為“人”的于非憐登臺演出,這是防止他在臺上變成厲鬼。”
“接著就是不能讓小六潑油!庇嘧淹nD了一下,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又不自覺地想要占據(jù)主要地位,于是環(huán)顧周圍的三人,說:“我能想到的辦法暫時就只有這么多,大家還有什么意見嗎?”
方明皺著眉,說:“可以,不過,還需要細(xì)節(jié),我再思考一下!
謝欣然跟著說:“我沒什么意見,余籽我聽你的!
她向來是完全跟著余籽的思考方向走的,對于余籽的話,完全信任。
光線更暗了,黑灰色的陰影中,溫故淺淺垂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微弱的光線照映在側(cè)臉和有棱角的下頜線上,愈顯得皮膚更加瑩白。
“哈!
溫故突然咧開嘴角低低笑了一聲,但笑聲中帶的更多是諷刺,拇指抵在無名指的關(guān)節(jié)處輕輕摩挲,輕聲呢喃:“站在鬼的場子里討論如何對付鬼……”
可不是,他們此刻全部待在后臺,這里明明是鬼氣最濃郁的地方,也就是那紅衣花旦的棲息之地。在這里討論該如何阻止鬼怪復(fù)蘇,大概就像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你剛剛說什么?我沒有聽清!庇嘧寻櫭伎聪驕毓,她總感覺溫故的狀態(tài),從看過最后那個幻境之后就不太對,明明之前給人的感覺很是樂觀陽光,偶爾還很皮很不正經(jīng)……
“我說——”
溫故抬起頭,眉眼光芒鋒利,氣壓低沉,但挑著眉。
“我拒絕!
于非憐的忠勇明明是一件值得稱贊的頌歌。
熾熱忠誠的靈魂容不得一絲玷污。
即使是架空的副本中,也不行。
余籽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副本的機(jī)制在時刻威脅著他們,他們也不想阻止于非憐燒掉戲園,但是所有人的性命都栓在這里,他們誰又敢任性呢?
“那,溫故,你有什么好辦法嗎?”余籽也希望會出現(xiàn)一個計劃,既不用違反自己的內(nèi)心,又可以成功通關(guān)副本。
溫故說:“幫他燒,讓火燒得更兇一些。”
余籽:“……”
虧我真心以為你會有什么好的意見。
但無論如何,余籽依舊堅持自己的做法,對溫故說:“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你如果過意不去,可以不做,我們來就好,你救過欣然,我很感激你,但我不能聽你的,現(xiàn)在這關(guān)乎的是性命,我不能賭!
溫故聽罷,沉默著抽出了狼牙匕首,刀刃在指尖翻轉(zhuǎn)向內(nèi)抵在掌心,抬起手。
“那我們現(xiàn)在打一架吧!
余籽的聲音也冷了下來:“……你瘋的話自己去瘋,多愁善感就一邊去,我們沒有命陪你去耗。”
謝欣然瞪大了眼睛,連忙擺著手打圓場,說:“大家這是在干嘛啊,我們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抓緊時間趕快去找到小六潑油的地方嗎?”
溫故瞇著眼睛看著余籽,良久,眼中醞釀的情緒消散,他知道自己心中燃燒著的憤怒的情緒在當(dāng)下這種情況中并沒有用,甚至可以被稱為是可笑,他只能選壓下情緒,只能……換一種方法來說服大家了。
溫故神色平靜地望向謝欣然和方明,問:“一般副本的厲鬼,都是懷有怨念被逼無奈死去的吧?”
謝欣然只覺得一陣心虛,說:“對……是的。”
“但他不是,”溫故說:“他是自愿選擇焚盡于熊熊烈火中的,構(gòu)成厲鬼于非憐的力量的,可能不會是怨念,反而是一種信念。”
見余籽三人沉默,溫故繼續(xù)說下去:“我聽到于非憐說‘位卑未敢忘憂國’,是這種信念,支撐他的——”
恐怕他將死之時,心中最多的不是憤怒凄厲,而是一種守得山河無恙的釋然,就算是只剩下燃盡的灰燼,也皆是他。
英魂凜凜,赤膽昭昭。
“所以我們阻止他燒掉戲園,才會使他心生怨念吧……他沒有完成自己的復(fù)仇,這種家國情懷產(chǎn)生的怨念,恐怕會移加在我們身上,于非憐,會把我們當(dāng)作向著日本人的漢奸。”
三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內(nèi)心都在動搖,終于,余籽開口了,語氣溫和許多:“……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是我的話,我可以陪你賭一場,但是不行,欣然她沒有護(hù)身符了!
謝欣然是最先被溫故說服的,她立刻開口,說:“我沒有關(guān)系的,我不在乎!
余籽:“我在乎。”
“……”
溫故的方法聽起來恩仇快意,可那只是一種猜想罷了,賭贏了贏的是無愧于心,賭輸了輸?shù)氖敲,倘若真在那種歷史的抉擇中,余籽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放火,這是大義,可,這只是一個副本。
就算這次他們?nèi)斡筛北具M(jìn)行,火燒戲園,副本過后,一切又會恢復(fù)原狀。
有什么意義呢?
方明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溫故,張了張口,最終沒有說話。
溫故毫不在意地聳聳肩:“我的護(hù)身符也用掉了!
這回余籽和謝欣然又被震驚到了,連方明的表情也有些碎裂:“那你還敢這么作?”
他們一直以為,溫故的不怕死,建立在有護(hù)身符作為,結(jié)果現(xiàn)在他說早已用掉了……
溫故抱歉地笑笑,說:“那我要是保證大家可以活著過完最后的一幕,安全離開副本呢?”
余籽謹(jǐn)慎地打量溫故,問:“你拿什么保證?”
沒有一個人敢這么說。
三人看見,溫故將手十指交叉搭在身前,似乎像是作了個揖,他們聽見溫故低聲說了一句:“二皇子殿下,麻煩你了哦!
接著,一瞬間,周圍環(huán)境溫度驟降,各種物件黯然失色,森然的鬼氣順著溫故腰間掛著的玉佩飄散溢出,在溫故身后上方逐漸匯聚成型,先是呈現(xiàn)出一道灰白的虛影,接著清晰起來,在三人還未看清鬼物的面容時,血紅色斑駁,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順著鬼怪蒼白的裙裾向上侵染,瞬間衣衫鮮紅刺目,幾乎是可以滴出鮮血,氣場全開。
一種極強(qiáng)的壓迫感,帶著血腥之意,瞬間鋪面襲來!
無聲的恐懼彌漫在空蕩的后臺中,三人只感覺到一陣窒息,幾乎有些站不穩(wěn),似乎空氣的顏色也沾染了絲縷鮮紅。
這種壓迫感,是三人從來沒在b級副本中感受到過的,那好像是一種跨越了一個階層的實(shí)力差距。
這種壓迫感只存在了幾秒,就再次煙消云散,抬頭望去,懸浮在半空中的厲鬼已然落到了地面上,衣衫潔白如月色,面容清雅,文質(zhì)彬彬,若不是膚色蒼白帶著些許透明的虛幻感,誰也無法將他和剛剛將要大開殺戒的厲鬼聯(lián)系起來。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朋友,顧盼!睖毓蕼\笑著,向似乎傻楞在原地的三人介紹。
“你的……朋友???”三人中,方明的反應(yīng)最為激烈,完全不見拽哥的樣子,溫故猜測,應(yīng)該是他的技能或是什么體質(zhì),和捉鬼或者是道士有關(guān)。
溫故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鄭重地注視三人,說:“我保證,我出事了,你們也不會出事,我會安全地將你們送出副本。”
“好,我同意你的做法!敝x欣然立刻說。
余籽見拗不過謝欣然,又見安全已經(jīng)得到了保障,也松了口。
于是三人將目光轉(zhuǎn)向方明。
方明還呆愣在原地,似乎現(xiàn)狀和自己的認(rèn)知相去甚遠(yuǎn),鬼怪……和人,方明在心中不斷理清自己,過了好一會,在抬起頭,露出了他來副本中的第一個笑容:“嗯,我們陪你,一起瘋一次。”
其實(shí)溫故的心里一直沒有底,和他自己的一腔情愿相比,他的隊友,是將性命交付在自己的手上,如果溫故在最后沒能履行諾言,那失去了護(hù)身符的謝欣然,必然會面臨必死的局面,接著就是在寸草不生的枉死地界里,九死一生,而余籽和方明,也會失去唯一一張珍貴的道具,在以后的副本中會受到不少的局限。
溫故的理由中存在不少的漏洞和不合理的地方,赤膽忠心和花旦的怨念,完全是他在緊急之中想到的措辭,很多都是他自己的猜測,如果依照余籽的冷靜和經(jīng)驗(yàn)、方明的謹(jǐn)慎,這些全都是可以細(xì)細(xì)拎出來被針對的點(diǎn)。
尤其是顧盼的存在,誰能保證這個強(qiáng)大的鬼是絕對忠誠的?誰能保證它不會在最后關(guān)頭束手無措掉鏈子?誰又能保證在獨(dú)屬于于非憐的場子里,在絕對領(lǐng)域的加持下,他能取勝?誰又能保證,溫故最后……會救他們呢?
值得反駁的點(diǎn)很多很多。
可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信任了溫故,他們不是沒發(fā)現(xiàn)溫故那套措辭中的不合理之處,他們只是內(nèi)心情愿,愿意去相信罷了。
可能,他們也想,幫助于非憐燒掉這座戲園,讓那些豺狼虎豹葬身于此吧。
溫故的那套說法,無論真假,他們更愿意去接受。
溫故后退一步,張開雙臂,也展顏笑了,少年的笑肆意張揚(yáng),帶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想到什么就去做,不問后果,不算代價。
“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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