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越過，年味兒就越重，客棧周圍都沒有什么建筑和村莊，不過來往的食客笑意盈盈的也能感覺到濃重的年味兒。

        一大早，外面一片光亮，林語不情不愿說起身揉揉眼，被窩里的熱氣隨著動作瞬間被沖散，冷的林語一哆嗦，沒有空調沒有取暖器連炕也沒有……可真是要命。

        往窗外一瞅，白雪皚皚銀裝素裹的，昨日的雪又下了一夜，饒是林語再不愿，也只能嘆著氣的裹上了林母給他做的笨重的棉襖，感覺包上棉襖的他連路都像個企鵝了。

        后院里，鐵牛和王元正拿著掃把掃雪，已經掃了一個過道出來了，身上穿的制服也換成了青灰色的冬版，見林語出來紛紛給他打招呼。

        林語去了林父林母那里一趟，兩個老人正圍著火爐閑聊，見林語過來笑著開口道：“二郎，快過來，外面可冷得很呢。”

        林語連忙用爐子上的熱氣呼了呼手才好些，林母摸著林語身上穿著的襖子道：“這里面蓄的棉花還是不夠，這幾天娘再給你做個厚的。”

        林語忙撒嬌道：“娘，這個已經夠厚了呢。”

        從林母那里聊了幾句便走了出來，用力蹭了蹭腳上的雪，這才掀了簾子進了客棧里，崖柏也不知何時起來的，已經在和來送菜的小販交談著結賬了。

        林語定睛一瞅，崖柏穿的還是那一身薄棉襖，絲毫看不出有什么冷的感覺，心里小聲的嘀咕，這就是所謂的武人體魄？太不公平！

        與人算完帳，崖柏還能感覺得到身后的灼灼目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道：“看夠了嗎？”

        林語托著下巴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感覺而已。”崖柏轉過身來也走過來坐下，接著道：“你怎么不忙你那堆鴨絨了？”

        “心累……”

        林語說的也不錯，沒有炕，收拾鴨絨就特別費勁，可是在這個朝代，最起碼的在豐海縣城，這個炕都沒人聽說過。

        自己有空倒是可以研究下，不過這四處都大雪一尺厚，土都成了凍土，挖都挖不動，只得作罷，下一年再說吧。

        兩人正說著閑話，林大郎送豆腐也回來了，趕著車踏著雪，車上還帶了許多鮮肉，未等下車就朝客棧內喊道：“柏哥，二郎，你們來看看今日我得到了什么好東西！”

        林語笑著打趣道：“大哥可是把小侄子接回來了？”

        林大郎哈哈大笑虛點了林語一下道：“你啊，這么狹促，看看，我今日一大早進了城，看到肉鋪里竟然有賣牛肉的！剩下的我全給買回來了，足足一整頭的量。”

        “喲。”林語驚喜的掀開蓋著的棉布，果真是牛肉，已經都被屠戶給分割好了，紋理細膩漂亮，自從上一次在燈會上碰上一個賣牛肉的，他也很久沒有買到過了，牛肉在這個朝代著實稀罕。

        “大哥，你可真真兒的敏銳，讓崖柏給你結賬去。”

        林大郎憨厚的笑道：“你這小子，還結什么帳，莫說鬼話。”說完也不管他倆，直接高聲喊了秦樂等人，一個一個搬著竹簍進廚房里去了。

        崖柏在一旁微笑著道：“回頭在豆腐坊帳上加上就行了。”

        “也是，不能讓大哥拿錢。”

        林語看著這上百斤的牛肉喜的嘴角都沒放下過，自家吃的也有限，他倒是想到了一個和牛肉絕配的菜色，火鍋，在這個朝代也叫鍋子，縣城里也有人在賣鍋子，不過品種著實單一，和后世的有很大差別。

        于是便和崖柏擠在柜臺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這種小泥爐底下配上無煙炭，上面蹲個鍋子，你看，就這樣……”

        林語用炭筆畫出了一個鴛鴦鍋的雛形，又標出了一些細節，很清楚，崖柏看了一眼便點頭表示懂了。

        “距離午食還有段時間，我先去找鐵匠，估計一兩日也就得了。”

        “行，你路上小心點。”

        器皿有崖柏操心，林語只負責味道就行了，牛肉自然要配牛油湯底才好，上面浮一層密密麻麻的花椒和辣椒，聞著就讓人口中生津，不過目前并沒有牛油，只得放棄。

        想了一會，便決定推出菌湯和雞湯兩個鍋底，雞湯也可以用辣椒調味，辣的不辣的都好吃。

        “秦樂，今日送來幾只雞？”

        “師父，一共三十五只。”

        “給我拿來兩只，我做個新的菜式，”林語點點頭，從墻上取下圍布又道：“昨天跟那屠戶說的羊肉可送來了？”

        “送了一整只呢。”

        林語也笑道：“夠了，等明日那屠戶來時，別忘了跟我說一聲，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林語交代的事情秦樂一直都很重視，應了之后又在心里默默的重復了好幾遍，生怕自己忘了。

        交代完后，林語便開始吊雞湯，他準備今天先讓客棧眾人試吃一下。

        秦樂和阿書也默默站在一邊仔細看，大松收拾好的整雞整個投入涼水里，放入姜片燉煮就好。

        “上面的沫子和雞油要給他撇干凈，燉出來的湯才清澈透明。”

        兩個人點點頭都表示記著了，林語笑道：“再有兩個時辰就得了，不用管它了。”

        崖柏這時也從客棧外回來，撇了撇身上的雪珠道：“謝鐵匠說了，后日早上給你送過來，泥爐我見有現成的，就買了十個。”

        “外面開始下雪了嗎？”

        “下了一點，不大。”

        林語彎著眼睛笑道：“正好，下雪天就要配鍋子，午食咱們先用廚房的鐵鍋嘗一下，你有什么想吃的涮菜？”

        崖柏想了一下道：“來點素菜吧。”

        “正好前些天發的豆芽好了，給你加個豆芽？”

        “好。”

        崖柏眼底多了一層輕柔，他很喜歡和林語說這樣的家常話，就好像兩人相伴了多年，盡管和林語在一起還不到一年。

        到了午食時分，食客也都漸漸的上來了，天冷，再加上還有半個多月就要過年，最近的食客已然沒有往常的多了，不過大堂里還是坐滿了人。

        過了午食，食客漸漸都散去了，外面零星的飄著雪花，林語向門外望去，雪天小泥爐吃鍋子，真真的再沒有比這更有意境的了。

        雞湯的清香也慢慢在廚房里傳開，林語拿了一個公勺嘗了一口，果然濃香，比現代流水線養殖的雞肉要好得多，也不止雞肉，這里的瓜果蔬菜都比現代的更好吃，想是沒有土壤污染和農藥的緣故。

        客棧里有一個算一個，擠擠嚷嚷坐滿了拼在一起的三張桌子，林語也不是小氣的，光牛肉都切了五盤出來，另有五花，羊肉，雞肉片，自制的魚肉丸子，豆腐等大大小小二十多個盤子鋪滿了整個桌面。

        把兩個鍋子放好，林語便招呼眾人開始動筷：“這是年前要推的最后一個新菜式，把生肉菜在鍋子里涮熟就好，大家都先嘗嘗，看有沒有不妥的地方。”

        眾人早就被饞的眼冒紅光，嘻嘻哈哈道：“掌柜的可別謙虛，這香味兒誰能不說好。”

        “光就著這湯底，就能吃兩個窩窩！”

        林語也笑道：“今日準備的匆忙，蘸料只有些麻醬和辣醬，大家隨口味自己挑。”

        “好嘞！”

        六娘因在孕中，不能吃辣的，偏偏又是個愛吃辣的，皺著眉頭非讓林大郎給她加一些辣子，林大郎無奈，只好在麻醬中加了一點辣的調味，六娘這才露出了笑臉，笑意盈盈的吃著林大郎給涮的菜。

        林語顧著阿枝，兩個人擠在一處孩子氣的嘰嘰喳喳，不停討論哪個好吃，哪個更好吃，稚氣十足，林父林母也挑著自己愛吃的東西，時不時還要給林語夾上一些。

        外面的雪飄飄悠悠的不停的落下，漸漸的變大了，密密麻麻的，屋里的人卻伴著鍋子聊的火熱，每個人都露著笑臉。崖柏看著身旁的人兒，夾著離自己最近的豆芽菜，心里生出異樣的滿足，他所求的，也就是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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