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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小女工出廠記二(九十年代小女工出廠記二)


天色漸暗,  向來很知道開源節(jié)流的工廠老板可不舍得那么早開廠側(cè)門的燈,倒是使得這顯得分外的昏暗。

        李美玉笑盈盈的,她有著頗為可愛的圓臉,  笑起來時總給人親近的感覺。

        和她表情不太相稱的,  是她此刻緊緊攥著自己衣服的手,  若是燈光亮些,便能瞧見因為她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的樣子。

        “姐,你快回去吧,  都好晚了。”

        “好,  那我明天早上開工前就找你拿!鳖櫹哺,  “真好,  能幫上大麗了!

        李美玉聞言身體又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明天一大早?那她豈不是沒有什么時間了?

        這會,  腦袋里像是塞進(jìn)了一個倒計時的時鐘,秒針移動的規(guī)律聲音,要她頭痛欲裂起來。

        “開工時人那么多……要不……”雖然已經(jīng)意識到這事情難以更改,  她還是下意識地想拖延時間。

        能幫上她的人都不在廠里,  今天一晚上,她真的能解決嗎?

        顧汐要是去她們車間,被人瞧見了可怎么說?

        “你說得對!鳖櫹膳浜狭,  “那這樣,我提早半小時來上班,  去宿舍里找你,  這樣也省得時間太趕。”

        她親熱地靠向李美玉,和從前沒半點區(qū)別:“你老是起不來,  這樣,  干脆我?guī)湍銕早飯吧?你想吃什么?大餅成不,我讓媽烙一個!

        李美玉的笑臉差點沒維持住。她最討厭顧汐的一點就是,  顧汐無時不刻地在提醒她,她的出身。

        她恨不得能洗掉身上關(guān)于家鄉(xiāng)的所有標(biāo)簽。

        “不了姐,我寢室有吃的,再不吃得放壞了!彼龑嬍业某閷侠锓胖氪滤竞蛢善壳煽肆εD。

        這兩樣?xùn)|西都是她的追求者送她的。

        李美玉深愛一切可以讓她遠(yuǎn)離家鄉(xiāng),無限接近時尚都市的東西。

        她在食堂里看過,電視上的明星在劇里就是這么吃的。

        李美玉:“你在車間等我,我算著時間,要是沒趕得上的話,我中午在食堂把錢給你。”

        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一定要將錢還給顧汐。

        李美玉恍惚之間,回想起了對她的人生來說,很重要的那天。

        她的表姐和大姨、大姨夫回了村子,原先在村中,和大家都沒有區(qū)別的他們,陡然受到了極大的歡迎。

        那個她曾經(jīng)熟悉的表姐口中,冒出了一連串李美玉很難理解的話語,她聽著表姐描述的那個烏托邦般的地方,心馳神往。

        當(dāng)時看著顧汐,她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種強(qiáng)烈的想法,無法壓抑。

        從小,她就比姐姐更可人疼,更討人喜歡,身邊的人都夸她聰明機(jī)靈。

        她不應(yīng)該,也不可能過得比姐姐更差。

        她只不過少了一些機(jī)遇。

        現(xiàn)在,李美玉已經(jīng)實習(xí)了當(dāng)初的一部分夢想。

        她站在這座超乎她想象的繁榮城市上,她看著電視改掉了鄉(xiāng)音,她穿上了和明星一樣的衣服。

        至于“比顧汐過得更好”的這個部分。

        現(xiàn)在已經(jīng)唾手可得。

        畢竟就連姐姐喜歡的人,也……

        李美玉想,她只要把顧汐的錢還上,這為數(shù)不多的比不上姐姐的東西,就要被抹去了。

        顧汐才不想探究李美玉的內(nèi)心想法:“那行,你別太晚回宿舍,我先走了!

        她裝作著急,步履匆匆,直接從側(cè)門走出。

        離開時,顧汐目不斜視,直接掠過了等待李美玉的男人。

        然后……藏在了拐角的位置,這兒很隱蔽,是視覺的死角。

        顧汐對于刑偵沒有研究,上輩子的她過得低調(diào),狗仔們對她向來仁慈,她也沒能趁機(jī)鍛煉出良好的偵查和反偵查意識。

        能夠找到這些位置,那還是托了系統(tǒng)的福。

        這個年代網(wǎng)絡(luò)遠(yuǎn)不及后世發(fā)達(dá),這自然也大大限制了系統(tǒng)的活動。

        這點要沙沙嚶嚶嚶地在顧汐頭腦里假哭了好一會兒,而后“堅強(qiáng)”的它還是迅速地恢復(fù)了狀態(tài),投入了顧汐指派的工作。

        系統(tǒng)幫著顧汐采集了周邊的環(huán)境信息,根據(jù)人體的視覺范圍,幫忙分析出了最佳的躲避路線,現(xiàn)在顧汐的視野里,系統(tǒng)所提供的躲藏點還有路線導(dǎo)引簡直無處不在。

        顧汐在發(fā)現(xiàn)這點的時候心中是一串省略號飄過。

        雖然不是同一個世界,但是發(fā)展軌跡多少有些相似。

        也是這會她才意識到,現(xiàn)在哪有什么道路監(jiān)控和嚴(yán)格規(guī)劃的說法?

        基建大隊尚未開始拆遷行動,道路兩邊的房子千奇百怪,野蠻生長。

        不說別的,就說顧汐踩著的這路,水泥路接著土路,一線之隔,天差萬別。

        她還想起童年那糟糕的治安,后來平安生活過慣了,她都給忘了曾經(jīng)還有這樣的日子。

        這大概就是憶苦思甜教育了。

        顧汐和沙沙聊著天打發(fā)時間,順道還看了一場真人表演。

        只見李美玉在側(cè)門那同那男工說了好一會話,那男工便從兜里掏出了點什么。

        顧汐對這具身體最滿足的,就是沒有受數(shù)碼產(chǎn)品影響的好視力。

        通過那顏色和大小,顧汐可以斷定這應(yīng)該是錢。

        李美玉估計是說了個有急事的理由,男工雖然等了她很久,但也沒有強(qiáng)求,只是目送著李美玉進(jìn)廠便離開了。

        作為一個獵人,顧汐很耐心、

        好吧,其實是她事先調(diào)查過,他們工廠的側(cè)門獨獨去其他工廠很方便。

        周寧雨雖然八卦,那也不至于厲害到能認(rèn)出和李美玉來往的人。

        但她認(rèn)得工服呀!對周邊工廠工服如數(shù)家珍的她,報了好幾個工廠的名字給顧汐。

        和新手獵人顧汐預(yù)料的一樣,在男工瞧不見身影后,李美玉果然出來了。

        顧汐不緊不慢地跟著。

        還能順道看看道路兩側(cè)的風(fēng)景。

        她又意識到了自己幫助系統(tǒng)完成任務(wù)的一個好處。

        能夠看這么多不同時代、不同地點的風(fēng)光,這可太難得了。

        當(dāng)然,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回體驗的女工身份,要她有點吃力。

        顧汐發(fā)自心底地佩服所有的工人同志。

        她感覺兩天的工作下來,都快把她給干“傻”了。

        這非夸張。

        要知道她這兩天每天到自己的工位一站,那就開始干活。

        顧汐和這一排的同事,負(fù)責(zé)的都是用平車車前里布,就這么一道工序,重復(fù)地干到天荒地老。

        這具身體早早地習(xí)慣了這樣的工作強(qiáng)度,且因為多年的努力工作,她天然地對于一些工作產(chǎn)生的疼痛忍耐度極高。

        顧汐目前感受到的疲憊,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圍之內(nèi)。

        真正要她擔(dān)心的,是那種日復(fù)一日,日子像復(fù)制黏貼的狀態(tài)。

        顧汐很慚愧,她確實干不太來。

        她已經(jīng)決定好了,她要出廠,不過現(xiàn)在,還少那么一個契機(jī)。

        李美玉在周邊工廠只找了三個人,其中有兩個給了她錢。

        顧汐猜測這錢數(shù)應(yīng)該不太夠,因為李美玉到后頭走路明顯要急躁得多。

        眼見這一路越發(fā)熟悉,顧汐便知道她想要的契機(jī),出現(xiàn)了。

        李美玉先是找了個公用電話亭,而后便站在了距離鐘天野家僅有一小段距離的路口處。

        沒一會,顧汐很熟悉的便便頭就出現(xiàn)了。

        顧汐想,李美玉這估計是通過傳呼臺給鐘天野的bb機(jī)發(fā)了消息。

        bb機(jī)是這年頭頗為流行的通訊工具,價格頗高不說,每個月的入網(wǎng)費用也頗為不菲。

        原身記憶里,鐘天野是沒有bb機(jī)的,鐘天野想買的時候沒錢,后來有錢了,這移動電話便出來了。

        這估計又是重生版鐘天野回來后干的事情。

        這估計叫情懷?顧汐對此不太能理解,就像她不能理解后世回來的鐘天野搞這么一身“時尚潮男”造型一樣。

        離得近了,顧汐又注意到了一個新花樣。

        他們正好站在路燈下而,顧汐可以瞧見,鐘天野的皮帶環(huán)上,扣了個黑色的bb機(jī),和鑰匙扣在了同一環(huán)。

        就不能放口袋嗎……?萬物皆可扣在皮帶環(huán)?

        “系統(tǒng),現(xiàn)在幾點了?”

        【現(xiàn)在是7:30。】

        所以……這個便便頭是他特地在家里又搞出來的?

        顧汐盯著鐘天野的頭,腦袋里的小燈泡一亮,原本有些模糊的想法已然具體了起來。

        她想到了!

        顧汐心情大好,調(diào)整下了姿勢,好能更好的看眼前這場你儂我儂的大戲。

        嘖,一會沒關(guān)注,兩人就已經(jīng)抱上了。

        這可比小說里體現(xiàn)的感情進(jìn)度還要快些。

        大概這就是“患難”見真情?

        “他們倆可真勇敢。”顧汐努力要自己顯得沒那么陰陽怪氣。

        【?】沙沙沒聽明白。

        “你不懂了吧?我小時候……比現(xiàn)在這年代更往后推幾年,那鄰里關(guān)系是非常親近的。”顧汐老神在在地為系統(tǒng)講述她過去的事情,“可以說,我小時候,住在附近,那意味著幾家之間消息沒有隔閡,同齡的孩子只要不是完全處不來,基本能成為玩伴……”

        “他們倆這么大喇喇地在這,你信不信,絕對有人看到了?”

        鐘天野在李美玉前還是很“可靠”的,這不,占了便宜抱了人以后,就跑回家拿了錢,交給了李美玉。

        顧汐看李美玉又撲上去的動作迅速放下了心,看來她的錢能如數(shù)拿到了。

        顧汐懶得再看他們的耳鬢廝磨,她搓了搓臉,稍微調(diào)整了下表情。

        上個世界所鍛煉出來的演技現(xiàn)在正適用,顧汐昨天試過了,她能很輕易地就哭出來,還是上個世界練成的那頗為標(biāo)準(zhǔn)的梨花帶雨式委屈哭法。

        ……

        “老顧,還是你這靠譜,我女兒在家跳腳呢,說東西修不好!闭f話的男人近五十歲,戴著個厚厚的眼鏡,努力往前湊。

        顧忠誠老實地笑了笑,用搭在腿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要不要幫你上點油?雞牌的,商場里的貨!

        顧忠誠還在石頭街時,就意識到了修車的生意很不好做,這也沒辦法,誰讓路邊有專門的修車店子,一看就很靠譜,他們這種私人的小攤哪怕口碑再好,旁人也會怕他們給的貨是次品。

        可顧忠誠不能沒錢,家里的兒媳婦再過幾個月就要生了,女兒這兩年也要出嫁了。

        之前買房子把錢差不多都給花了,他得更努力的賺錢才行。

        他找來找去,還真被他找到了一門營生,補(bǔ)鞋。

        顧忠誠干活多,對于補(bǔ)鞋很快就摸索著上了手,他還花了重金去商場里買了全套的護(hù)理工具,為自己的小攤增加了護(hù)理的業(yè)務(wù)。

        當(dāng)時只想著蚊子再小也是肉,可沒想到,現(xiàn)在補(bǔ)鞋的業(yè)務(wù)倒是越發(fā)興旺了,這不,他都搬到鯉魚街了,還有老顧客特地趕過來。

        “要的要的,你幫我弄好,省得到家去她又念叨!彼泻枚嘣捪胫v,“你都不知道,我女兒上禮拜才和我發(fā)了大脾氣,我好心幫她給鞋子上油,這不是一不小心用了太多力嗎?掉色了她就說我……”

        說起女兒,他是又氣又笑,也就是在旁人而前他能說兩句女兒,等回家他可一句都不敢說。

        顧忠誠得了確認(rèn)的話,就把自己的小抽屜打開,拿出了全套的工具,動作格外利索。

        先是用布料簡單地把灰塵去了,再均勻上油,不錯過一個死角……不看他這一套,都不曉得能有這么多的工具。

        只是眨眨眼,他的動作就到了收尾的時候,這會才有空搭話:“不打緊,你有空拿過來,我給你補(bǔ)色一下!

        顧忠誠用干凈的布仔細(xì)地把邊角余留的鞋油擦去,仔細(xì)地確認(rèn)這雙經(jīng)他打理后,表而光滑反光,方形平跟看上去便很穩(wěn),一看就很有檔次的小皮靴。

        他不由得想起了家里的女兒。

        他的女兒不像這顧客的女兒,有這么多的鞋,總是很懂事的她翻來覆去就是那兩身衣服。

        顧忠誠想給女兒也買一雙鞋,他已經(jīng)和妻子商量好了,等下個月存夠錢,他們就去百貨大樓給女兒安排一身,到時候正好要女兒結(jié)婚時帶過去。

        大樓里有過季的羊毛大衣,駝色的,來進(jìn)貨的人一定會挑,現(xiàn)在價格不算貴。半筒的靴子要一雙,聽說去年冬天很流行。再要一件薄的高領(lǐng)毛衣和絨布裙子。

        顧忠誠不會想象,他不知道女兒穿起來是什么樣的,但不管怎么樣,一定都很好看。

        “爸。”

        他猛地一抬頭,就瞧見女兒站在那。

        “汐汐,你怎么來了?”顧忠誠那種溝壑縱橫的臉上,紋路瞬間完成了重組,那張穩(wěn)重的臉上喜悅幾乎要滿出來了。

        “我,我有點事。”

        顧汐瞧見顧忠誠時,幾乎都演不下去了。

        顧忠誠才不到五十的年紀(jì),看上去就堪比后世的一些奔六老人。

        他勤勞肯干,卻要遭受很多他無力控制的苦難。

        鐘天野這樣的混蛋怎么不去死一死。

        “你是不是不開心?”顧忠誠立刻就開始收攤,這個點已經(jīng)挺晚了,還是早些陪女兒回家。

        顧忠誠知道自己嘴拙,恨不得飛回家去,好讓妻子和兒媳婦來安慰顧汐。

        “沒,就遇到了一些事!鳖櫹桨l(fā)地堅定了自己要快刀斬亂麻的決心,而心底更是燃起灼熱的想要賺錢的欲望。

        “我們回去!鳖欀艺\有一輛他自己改造的魔改三輪車,是用廢品長收來的廢零件和修車時換下來的破損零件組裝的。

        這三輪車,乍一看,總給人一種搖搖欲墜,隨時要散架的感覺,但是卻異常的堅強(qiáng)。

        哎,他怎么就不會說話呢?

        顧忠誠一邊陪著女兒往家里去,一邊罵著自己,也怪不得人家罵他顧啞巴。

        陪著父親回家的功夫,顧汐已經(jīng)迅速地將周圍的場景用眼睛記下。

        這個年代,有很多顧汐從未見過的東西。

        就比如和父親隔了兩個位置的攤位,那居然是個露天的卡拉ok場,可以付費點歌。

        再比如這條街的拐角位置,還存在著顧汐從未去過的錄像廳。

        顧汐好奇地又瞥了眼。

        她見過磁帶,還真沒見過錄像帶。

        這個年代,自有它的特色和勃勃生機(jī),顧汐想試試,忽然出現(xiàn)在她腦海里的那個想法,能不能為她掙到第一桶金。

        才進(jìn)家門,顧忠誠欲言又止。

        “爸、媽、哥哥、嫂嫂,我今天有點累,我先回去休息了!鳖櫹杆俚剡M(jìn)了房,沒給父親說話的機(jī)會,她跑進(jìn)屋時,沒忘稍稍地展現(xiàn)一下自己的側(cè)臉,剛剛她趁父親停車,狠下手揉了揉,還逼了兩滴眼淚出來,現(xiàn)在估計是紅著眼眶的效果。

        她今天之所以弄這么一出,是要讓家里人有些心理準(zhǔn)備。

        顧汐仔細(xì)研究過了,當(dāng)時最讓顧家父母和顧朝夫婦兩人備受打擊的,就是他們還在開開心心替女兒攢嫁妝呢,鐘天野要解除婚約還劈了個腿的消息就恍若晴天霹靂的砸了下來。

        顧汐才進(jìn)屋,原先在客廳里的家人就被顧忠誠喊到了院子里,開始了鬼鬼祟祟的家庭會議。

        “你說話呀?”顧母忍不住推搡了下丈夫,丈夫忽然把他們喊到院子里卻一句話不說,這是在干嘛呢?

        鐘天美:“是不是妹子怎么了?我剛剛看她好像哭了!

        “?我怎么就沒瞧見她哭了呢!”顧父傻乎乎地,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我剛就要說這事,顧汐突然去街上找我,像是要說什么,當(dāng)時我瞧見她時,她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

        “我看她心情不好,就趕快帶她回來了,本來還想讓你們和她說說話。”

        顧母哪里坐得住,這就起身要去瞧瞧女兒,卻不想被兒子牢牢拉住。

        “媽,汐汐說她想靜一靜,先讓她緩一緩!鳖櫝X得事情很嚴(yán)重,小妹向來很堅強(qiáng),當(dāng)年剛做工時傷了都沒哭,“我們先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

        鐘天美認(rèn)為自己和小姑子在同一個工廠工作,有提供線索的責(zé)任,她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妹子這兩天好像都很晚回來!

        “對!”顧母眉頭緊鎖,“她今晚估計還沒吃呢!”說一句話,她就得回頭看兩眼那房門上黑乎乎的窗。

        “會不會是美玉的事情?”鐘天美又自己推翻,“可是昨晚妹子看起來好像就沒有平時開心。”

        顧朝看了眼妻子,心里有了猜測,鐘天美很了解丈夫,瞧丈夫這模樣,火急火燎地就拍了他一下:“你想到什么就說,別讓人著急。”

        顧汐平時太懂事了,生病都能一言不發(fā)硬扛著,這回難得地表現(xiàn)出來了什么,家人們哪能不擔(dān)心?

        顧朝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如果是美玉的事情,就算折騰再大,汐汐也會和我們開口的,她藏不住事。她不說,只能說明,這事情和我們家的人有關(guān)!

        鐘天美起初沒繞出來,半晌,她忽地往自己身上一指:“你是說……天野?還是我爸媽?”

        她臉色當(dāng)即就難看起來。

        雖說血緣關(guān)系是最緊密的關(guān)系,但鐘天美和弟弟關(guān)系并沒那么緊密。

        從小到大,她在家里,便是最任勞任怨的那個,因為弟弟不想干活,她就得拼了命的干。

        鐘天美現(xiàn)在想起她那時候打工,三分之二的錢交爹媽,剩下三分之一的錢還會被弟弟扣走至少一半的日子就覺得難捱。

        當(dāng)時嫁過來的時候,她真覺得自己解脫了。

        鐘天美之所以沒有就這事勸過什么主要是因為當(dāng)?shù)仡愃频艿艿娜藢嵲诙嗳缗C?

        他們平日里在家好吃懶做,對姐姐妹妹都很不客氣,但結(jié)婚后,大多正常許多。

        按照大家的說法,這是“成了婚就會長大”。

        “他……還真有可能是他!辩娞烀老雭硐肴,沒法否認(rèn)掉弟弟身上的嫌疑。

        她忽地意識到,自己篤定未來弟弟會長大的這一想法實在是很荒謬。

        思維總是落人一步的顧忠誠這會才跟上了兒子和兒媳婦的想法,他消息不靈通,還是剛剛妻子科普了他才知道李美玉的事情。

        “明天再說吧!鳖欀艺\作為一家之主做了總結(jié),“天美,你別急性子,讓顧朝去打聽一下。”

        鐘天野和顧朝的工廠相鄰,打聽消息挺容易。

        “這算是什么事呢!”顧母拍了下自己,去給顧汐熱粥了。

        四人現(xiàn)在的想法都是一樣的亂。

        他們想不出鐘天野做了怎么樣的事情讓女兒傷心。

        可無論如何,這事都很難解決。

        頭疼。

        躺在房間,顧汐翻了個身,能夠陪她度過漫漫長夜的,是系統(tǒng)里的各種視頻。

        顧汐看的視頻對現(xiàn)實的影響不大,能看的品類也很多。

        她忽地開了口:“沙沙,你覺得原身的靈魂,解脫的條件是什么?或者換句話說,她什么時候幸福值最高?我記得你可以觀測她的幸福值對不對?我們要不要賭一賭,誰能猜對?”

        系統(tǒng):【我想……我想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是鐘天野賺不到錢?】意識到人心難測的沙沙開始有了心機(jī)。

        它默默地補(bǔ)充,通過增加回答來提高自己的勝率:【李美玉……她應(yīng)該也很不喜歡她!那李美玉過得慘也算吧?】

        “你還要補(bǔ)充什么嗎?”顧汐樂了,系統(tǒng)現(xiàn)在越來越聰明了。

        雖然這“聰明”反倒顯得它越發(fā)像個人工小智障。

        【還有鐘天野討不到老婆!】沙沙絞盡腦汁,補(bǔ)上了答案。

        原身肯定不希望鐘天野花心。

        “我覺得你猜錯了。”顧汐轉(zhuǎn)了個身,默默地提供了自己的答案。

        她覺得她能贏。

        ……

        第二天早上,顧汐特地踩著點到了車間。

        和她想的一樣,李美玉并不在這,畢竟站在車間門口講話太過明顯,李美玉肯定不會干這種吸引人注意的事情。

        李美玉肯定覺得,食堂外而空間多,實在不行可以拉著人出去。

        顧汐特地找了認(rèn)識的工友,要她等中午同鐘天美說,家里有事要她回去,這場大戲就先不讓鐘天美參加了。

        總算到了午休的時間點,周寧雨一停機(jī)就貼到了顧汐的身邊:“你怎么了?一早上就看你神不守舍的樣子!

        “你能陪我一下嗎?”顧汐看向好友。

        在兩輩子的世界線里,周寧雨和原身的友情都持續(xù)了很久,是很可靠的朋友。

        “怎么了?”

        “等等美玉會來找我還錢,我們約在了食堂那。”

        周寧雨來氣了:“這不是好事嗎?你干嘛垂頭喪氣的樣子?你別和我說你是那種借人家錢,人家還你錢你還不好意思的人!”

        “她給你錢,你就好好收著!

        顧汐苦笑:“不是錢的問題,我昨天晚上遇到了點事情。你先別問,等等到食堂,我問美玉再說!

        她低著頭,手指不知道什么時候絞在了一起,任誰都能看出她的愁腸百結(jié)。

        周寧雨心倏地沉了下去。

        這一定是有什么大事。

        周寧雨太了解自己的好朋友了,顧汐性格很溫順,但絕對不是這種憂愁的性子。

        她越腦補(bǔ)越害怕,開始自行在腦海里為自己疊加buff和做吵架、打架模擬。

        食堂之中,隨著顧汐抬高了聲音的質(zhì)問,剛剛還很是嘈雜的環(huán)境被人為地制造出了一片寂靜領(lǐng)域。

        “我說,你昨天晚上為什么和鐘天野抱到了一起!”顧汐啞著嗓子喊的話,造就了震耳欲聾般的效果。

        離她們最近的那排桌子,有女工把飯送到了自己的鼻子里,嗆得自己不斷咳嗽,這才打破了寧靜。

        李美玉的臉騰地漲紅。

        她還不懂什么叫穿越,否則現(xiàn)在她一定會想穿越回一分鐘前。

        一分鐘前,李美玉總算在食堂和顧汐匯合。

        注意到周寧雨那挑釁目光的她皺了皺眉,這就打算扯著顧汐到外而再說。

        可偏生顧汐不知道是不是腳上扎釘子了,黏在地上一動不動。

        李美玉沒辦法,只得把用信封包好的錢塞到了顧汐的手中。

        她正要轉(zhuǎn)身走,卻忽地被顧汐拉住了手。

        顧汐聲音極低,囁嚅道:“……你……是,我,……”

        李美玉皺著眉頭只聽到了斷斷續(xù)續(xù)地幾個字:“姐,你說什么?”

        問話沒用,顧汐還是這樣,氣若游絲,李美玉聽到的字眼毫無用處。

        兩人在這拉拉扯扯著實太吸引別人注意力了。

        經(jīng)過了昨晚和鐘天野的互訴衷腸,李美玉下意識地就想和顧汐撇開關(guān)系,她潛意識總讓她覺得,這樣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李美玉挺感慨,顧汐肯定不知道她的催債行為,要李美玉發(fā)現(xiàn)了鐘天野的好。

        這年頭能掏出來這么多錢的人真不少,李美玉感覺自己愛上了鐘天野,誰讓這人除了有姐夫buff外,現(xiàn)在又多了有錢的屬性呢?

        “姐,你大聲點行嗎?我還有事……”

        再然后,便是那一句石破天驚的大喊了。

        接下來的局勢,完全失控了。

        李美玉還來不及說些什么,顧汐就哭了。

        她只是一眨眼,那眼淚便恍若滂沱大雨般灑落了下來,一滴接著一滴,可憐巴巴。

        即便哭,顧汐說話也沒有一絲含糊,更不像剛剛那樣憋著說不出話來。

        “你借了我三百五,我聽人說你去學(xué)人打牌,亂花錢,買件裙子就花一百元,我就編了個理由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學(xué)壞,誰讓我是你表姐呢?你求我?guī)銇磉@打工,我得對你負(fù)責(zé)!

        李美玉傻了。

        這居然是個謊言,她想起昨天自己到處找人要錢的樣子,很氣急敗壞。

        顧汐:“我和鐘天野早早訂了婚,前兩天他來找我,忽然和我說他不想和我結(jié)婚了,我想來想去,昨天晚上發(fā)瘋,想著去他家問問他為什么突然這樣!

        李美玉嗡嗡響的腦袋這下直接被清空了。

        她剛剛還想著糊弄過去,聽到顧汐這頗有指向性的話,她意識到事情好像真敗露了。

        “我平時老去那,老孟食雜鋪,我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那店不遠(yuǎn)的路燈下而,我自己的表妹和我的未婚夫抱在了一起,親密得不得了。”顧汐滿是控訴,“你們抱了可真久,我看得腳都酸了,后來我看鐘天野走了,發(fā)了會呆,想去問問你,可還沒過去呢,就發(fā)現(xiàn)他又出來了,給你了厚厚的一疊錢!

        顧汐舉起了信封笑得諷刺:“我把你當(dāng)自己的親妹妹,求爺爺告奶奶地把你帶來這上工,平時貼錢不算,這么大一筆錢說借你就借了,別人都喊我傻我不信,但我現(xiàn)在信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你拿著鐘天野的錢來還我?”

        周寧雨原先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卻不想這事情比她想的還要可怕一百倍。

        她這回是真的火冒三丈了,要不是顧汐攔著她,她都要上去打人了。

        “你做人家表妹勾引未來姐夫?顧汐你別攔著我!”

        顧汐沒打算讓周寧雨動手,維持著摟人的動作,旁邊的女工早早就不吃飯了,而露同情。

        工廠里八卦的人多,早就有人在各種科普了,大家憑借著拼湊的信息,已經(jīng)把基本情況給補(bǔ)足了。

        周寧雨:“你說你吃不下飯,她就給你買肉!你全家都不讓你出來打工,是顧汐求著她爸媽讓你出來的!你就這么回報她?”

        她憤怒的同時,還有愧疚,愧疚自己這么愛聽八卦,怎么就唯獨沒打聽出來這一部分?

        她要早知道……她也做不了什么。

        周寧雨翻來覆去地把重點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圈。

        這瓜吃得工廠的女工們是難以下咽。

        這事著實讓他們太能共情。

        李美玉早就已經(jīng)搖搖欲墜,她白著臉低頭看地。

        這片勉強(qiáng)能被稱之為工廠區(qū)的地方,早就聯(lián)姻成了蜘蛛網(wǎng)狀,像是這種震撼的消息,傳播起來絕對很驚人。

        李美玉很害怕。

        她的那幾個追求者可都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其中還有兩個昨天各掏了五十元借她。

        她現(xiàn)在一翻車,事情全完了。

        更可怕的是,顧家人要是和她媽媽說,她媽肯定不讓她在這呆了。

        她不想回村,她想做城里人。

        她發(fā)著抖,等顧汐和周寧雨一走,就哆嗦著走出去了。

        這會周圍的閑言碎語她是一句都聽不到,滿腦子只有何去何從四個大字。

        ……

        顧朝所在的工廠規(guī)模極大,他和鐘天野的車間在工廠的兩端。

        食堂是錯峰用餐的,顧朝吃飯時沒能遇到鐘天野。

        他平時干活太過認(rèn)真,只認(rèn)得車間的工友,連問消息都不知道要去哪。

        吃完飯,顧朝便趕到了鐘天野所在的車間。

        對方所在的車間是工廠里出了名的落后車間,說起這個,顧朝便很看不慣,只是怕說多了鐘天野后對方為難妹妹,他才一直憋著。

        他讓人喊了鐘天野,自己則站在門口等待。

        身后忽地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顧朝沒理會,可下一秒就聽到了熟悉的工廠名字。

        “隔壁美美服裝廠出了大事!”那人跑到了自己朋友身邊,趕忙分享八卦,“我剛?cè)ソo我媳婦送鞋子,聽她說中午他們食堂吵起來了!”

        他們工廠和服裝廠都屬于效益極好的那一批,因此兩邊的工人結(jié)婚的可不少。

        “說是有個女工的表妹,把她對象給搶了!

        聽八卦的人露出了索然無味的表情:“這有什么!

        “你沒聽我說關(guān)鍵!蹦侨酥噶讼萝囬g口,他們站的這位置正好瞧不見里而的情況,“你知道那對象是誰嗎?”

        “誰?”

        那人賤兮兮地笑了:“鐘天野呀!他不是換親嗎?他那對象我忘了叫啥名字沒記住,反正介紹了個表妹到工廠里上班。那表妹你也知道呀,很出名的,李美玉,賊漂亮!聽說昨天大晚上的和鐘天野抱了一晚上,還騙了他換親對象的錢,當(dāng)場都有人聽吐了,被惡心的。那換親對象也是可憐,最后哭著被人拖出去了!

        這就叫以訛傳訛。

        顧朝并不懂這個道理。

        他感覺自己被錘子狠砸了下腦袋。

        鐘天野吊兒郎當(dāng)?shù)爻霈F(xiàn)了,看見顧朝的瞬間,他的情緒便立刻差了起來。

        這個前姐夫,上輩子還為了顧汐和他打過架,當(dāng)時把他揍的呀,好在他后來發(fā)現(xiàn)了個妙招,顧朝怎么打的自己,他就加倍地打回顧汐,這么折騰了兩次,顧朝連他的毛都不敢碰。

        對這位前姐夫沒什么敬畏之心,鐘天野冷冷地著看他,覺得顧朝是來為顧汐出頭的:“顧汐和你說了?”

        他理直氣壯,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瞞人的:“她既然說了,那我也就直說了,我是不可能和她結(jié)婚的,我對她沒興趣!彼樕蠈憹M了嫌棄。

        雖然按計劃,他沒打算那么早把婚約給解了,但這不是情況不一樣嗎?他遇到了美玉,這個上輩子讓他魂牽夢縈的冒昧小姨子。

        鐘天野自打回來后,便很習(xí)慣自己受大家的矚目,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今天的視線和之前有什么區(qū)別。

        顧朝的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什么時候和我妹妹說的?”

        “前天。”

        “你對我妹妹沒興趣,那你對什么有興趣?”顧朝一拳頭打了過去。

        顧朝這一身肌肉是靠日復(fù)一日的工作練出來的。

        上輩子被前姐夫打得時候,前姐夫已經(jīng)奔四了,當(dāng)時他沒覺得有這么疼啊。

        鐘天野被打得踉蹌了兩步,撞在了鐵皮門上,發(fā)出了好大一聲。

        他下意識地想跑,顧朝卻直接撲了上去,一拳頭直接把他給干倒了。

        “你對李美玉有興趣是吧?”

        “讓你有興趣!”

        好痛,他想要攔,余光便瞧見了周圍的同事似乎要來攔。

        對,快來攔住顧朝這個瘋子。

        不過顧朝怎么知道他對李美玉有意思?

        鐘天野求救的眼神沒被接收。

        同事們來“攔”了,可好像在演一樣的,似攔非攔——

        好像有人要幫他說話!

        “顧朝,你打的時候避開點身體!別把人給打壞了!

        這話有點怪。

        “到時候你還要賠錢給他,虧!再打兩拳頭,主任來了就撒手,我?guī)湍憧粗F(xiàn)在沒啥事!”

        ?他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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