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小女工出廠記三(九十年代小女工出廠記三)
天還沒黑, 院子里的大門已經被關得嚴嚴實實,門閂落下,能將門里門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顧母早年也一樣在工廠工作, 后來上了年紀后, 沒有合適的工作她便回了家, 從周圍的工廠拿些計件的零活做,雖然給的價格不高,但她足夠勤快, 每個月都能賺上不少。
因為她幾乎全天在家, 顧家的家門在白天那也是不會落鎖的, 今天會關, 那是因為家中正在展開一場“三堂會審”。
顧家人環繞著餐桌坐。
這張平平無奇的餐桌, 在顧家承擔了不少工作,它既是用餐的地方,也是平日里顧家人干些雜活時用來擺放東西的臺子, 更是這一家子維系感情的重要工具。
今天這餐桌上, 氛圍卻格外的微妙。
鐘天美已經哭了兩場,紅了眼眶的她很是愧疚,看著顧汐, 嘴唇囁嚅說不出話來。
顧汐特地把她叫回來,這心鐘天美明白, 這就是想讓她躲開尷尬的場景, 鐘天美隨便想也知道,假如當時她在現場, 她會有多無地自容。
她遇到了個善良又肯干的小姑子, 可卻偏生攤上了個混蛋的弟弟。
鐘天美今天對弟弟的糟糕印象又刷新了。
原先在她心里,頂多是好吃懶做、不求上進的弟弟, 現在又打上了無情無義、好色的新標簽。
更讓鐘天美覺得心冷的是,弟弟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分明是完全沒有考慮她的立場。
這要不是顧家人性格在這,鐘天美都不敢想她能在婚姻里受多少磋磨。
鐘天美原先就偏了百分之八十的心,在聽說丈夫和弟弟動手后,就徹底倒戈了。
“別哭了,別哭傷了,你最近不舒服,得好好養身體。”回到家后,一直保持著緘默地顧朝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妹妹,等待妹妹的發言。
他打鐘天野時,打得是酣暢淋漓,有人提醒后,他離理智稍微回籠,這就特地避開了所有的要害。
打完之后,他就有點后悔,生怕妹妹對鐘天野那混球還有什么留念。
等被工友簇擁著半送回家,顧朝都不敢和妹妹對視了。
按顧朝的想法,他是堅決不同意妹妹和鐘天野繼續在一起的,以他作為男人的眼光來看,鐘天野那是百分百的爛泥扶不上墻。
他會好好賺錢的,這世上又不是就剩鐘天野一個男人了。
“我……”顧汐開口,全家當即就把目光都鎖定在了顧汐的身上。
顧汐先三言兩語地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說。
之前對事情只是了解了個大概的顧家人,這才聽到了第一版本。
顧汐很會講故事,隨著講述語調變幻,該啞時則啞,眼淚都卡在了某個字眼這才落下。
顧家人聽得心碎,顧忠誠的拳頭捏得死死,青筋都爆了出來。
唯獨顧朝有點疑惑。
他聽到的版本……好像不太一樣,但無傷大雅,顧朝也沒放在心上。
“汐汐,你現在……”顧母忍不住抱住了女兒,她這顆心是碎了又碎。
顧母下意識地就責怪起了自己。
她當初怎么就被顧汐說動,讓李美玉進城了呢?
要是李美玉不進城……
顧忠誠:“這鐘天野不是個好的。”
顧母反應過來。
是,李美玉忘恩負義,可最可恨的是鐘天野,但凡他有點良心,就干不出這樣的事情。
一說到鐘天野,顧母比剛剛還要自責了。
她當初怎么就認了這門親?
“嫂子,這事不怪你。”顧汐一直在關注著鐘天美的動向,眼見她又要掉眼淚,便安撫地拍了兩下,“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們倆不大合適。”
她坦然道:“我長得一般,鐘天野其實早就和我說過幾回,說他喜歡的是好看的女人。”
顧忠誠嘴拙也不會夸人,忙扯了下妻子的衣服。
顧母:“聽他亂說!你長得多標致,人家都說你生得有福氣。”
顧汐仔細觀摩過這具身體的樣貌。
原身確實不美,但起碼也算是長得端正,只是她有著頗為粗獷的野生眉毛,兩邊的眉毛還連在了一起,又不太知道打扮,永遠把頭發梳攏在一起,不肯落下一根碎發,戴上帽子,幾乎可以冒充一番尼姑。
“我沒辦法和他結婚,我現在看到他,就想到……”
顧汐這一留白,顧家人各自想象了不同的場景。
但無論是鐘天野和李美玉你儂我儂,還是鐘天野對顧汐大加指責……都讓他們很難接受。
顧忠誠不等其他人表態,便直接拍板:“好,我們去退婚。”
顧母:“等等我就去和他們家說清楚,這婚沒法結了。”
“我還有件事。”顧汐低眉順眼道,“我不想在廠里干了,我想出來和爸一道支個小攤子。”
她苦笑:“這廠里我實在沒法待了……”
“而且,而且……”她吞吞吐吐道,“我,我也不想只是個縫紉女工被有的人看不起了。”
顧母不太贊同:“換個廠呢?要不去你哥……”她的話戛然而止,想起了鐘天野。
這人真可恨,到哪都礙眼。
顧汐只低頭看地,留足讓家人們腦補的空間。
這會家人也反應過來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估計顧汐都會是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再加上鐘天美和李美玉和她在同一個廠,這風言風語更不用說。
顧朝恨得牙牙癢,剛剛妹妹講述時只是一句話帶過,看來鐘天野說的那些荒唐話還是要妹妹難過了。
什么“縫紉女工”,他就是隨便找個由頭來罵妹妹,否則他勾搭李美玉做什么呢?
顧忠誠倒不向妻子那么猶豫:“行,不去就不去,汐汐同我去擺攤。”
他想,正好可以讓女兒來負責修鞋,到時候他就繼續修車。
順利取得了支持,顧汐很滿意。
她抬起頭,提出了最后一個要求:“爸媽,退婚的時候我也想去,我想把我的錢要回來。”
這話一出,顧家人面面相覷。
……
鐘天野齜牙咧嘴地坐在藤椅上,感覺直到現在腦瓜子還嗡嗡地疼。
這顧朝下手可真不客氣啊,他現在連抬手都疼。
他艱難地脫掉了上衣,任憑身后的母親為自己擦藥。
母親的力道有些過頭,他倒吸一口涼氣。
“你干嘛呢!這么用力,不知道我疼啊!”他嘴里不干不凈地跟了好幾句的國罵。
鐘母下意識地收手,而后在輕輕地把手放在了鐘天野的背上。
天天干活的人,哪能那么簡單地控制好力道。
她心疼得眼眶泛紅:“這顧朝可真不是個東西,怎么能把你打成這樣呢?太不懂事了,顧汐也不知道勸勸。”
一邊罵,鐘母也忍不住說了兒子兩句:“還有你,到底怎么回事?送你回來的人說你和顧汐的表妹鬧到一起了?你瞎胡鬧什么呀!你明年都是要結婚的人了!”
她并不認識顧汐的表妹,但根據顧汐家的情況推測,這估計是顧汐老家的親戚。
鐘母恨鐵不成鋼:“你傻不傻啊!顧汐多合適你啊,她干活那么賣力,每個月工資比你姐都還要高,這等她和你結婚了,你姐和你姐夫能不幫你嗎?給你把日子安排得妥妥當當,你偏要作妖。”
要不是看兒子只是皮外傷,又是他們家站不住腳,她早就和丈夫上門討個說法了,哪能這么便宜顧家。
等鐘天美回來,她得好好地給女兒幾分臉色,好要她去管管女婿。
真是要翻天了,都沒為當弟弟的做什么呢。
鐘天野一聽就炸了。
又來了!
他爹媽眼里永遠就這么點蠅頭小利。
鐘天野一動彈,背就直接和鐘母的手來了個硬碰硬。
他疼得冷汗都下來了,難受得直跳腳:“你能不能行,我自己擦!”
他一把搶過藥油很不客氣,上輩子鐘母和鐘父都走得挺早。
他們倆剛離世時,鐘天野還落過幾滴眼淚,可對于鐘天野來說,這都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對鐘父鐘母只余下厭煩。
他不幸的人生,鐘父和鐘母也脫不了關系!
“在你們眼里,我算是什么?顧汐她能配我嗎?就是個踩縫紉機賺錢的,也就你們,現在把她捧得多高,再四五十年,她也還是那樣。”鐘天野冷笑,“你們放心,沒了顧汐,我只會找到更好的,再過幾天,我去給你們賺錢去。”
鐘母:……
她一向很溺愛兒子,可今天兒子說的這些話,她著實聽不太進去。
兒子是認真的嗎?
鐘父舍不得地吸完了最后一口煙,正要說話,就聽見門外的嘈雜。
好家伙,顧家人來了個齊活——只有鐘天美沒來,和他們一道湊過來的,還有他們的好幾個鄰居,這一看就是來看熱鬧的。
這是場硬仗。
鐘父皺眉,多年的社會經驗要他有些犯愁,正在考慮著要怎么開口,打著赤膊的鐘天野就像是小炮彈一樣沖了上去。
“呵,顧朝,你還敢來?你看看你把我打成了什么樣子!”他看向顧汐,眼神滿是厭惡,“那天話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非要我在大家面前再說一次嗎?你去為難美玉有什么意思?我打一開始就對你這樣的人沒興趣。”
顧汐沉默地看著鐘天野表演。
在她的視角里,鐘天野活像是個帶著引燃條的火柴盒,正在四處碰瓷,把他人點燃。
顧汐注意到,哥哥和爸爸都已經上火了,就連母親都一副想沖上去對鐘天野動手的模樣。
【宿主,鐘天野真的好……】
“好low對吧?”顧汐在心里回了下沙沙。
“天野。”鐘父試圖攔著,正要說些客套話。
“我們今天來沒什么目的。”顧忠誠努力不看鐘天野,把他當空氣。
要不是來之前女兒不讓他和兒子動手,他今天非要破戒一次。
什么好涵養,什么性格溫吞,在鐘天野面前等同于清零。
“老鐘,你們家天野意思也很明確了,我們家顧汐也不會到你們家來的。”
鐘父臉色一黑,他最不能承擔的結果發生了。
天美沒過來,就等同于一種表態,這怕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他們!而且還有最要命的。
“你說的這……”
“好。”鐘天野立刻搶著答應,還不忘賣弄自己匱乏的文采,“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鐘父和鐘母都急了,這一著急,就下意識地抓住了兒子的手。
可偏生鐘天野的手臂那是受到顧朝重點照顧的,鐘天野被這么左右開弓的抓住,疼得三魂丟了六魄,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罵,對著父母就是一句你長沒長眼睛。
他的這副姿態落在了鄰居的眼底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落在顧家人的眼底,便是慶幸,看來以前的鐘天野實在太會表演。
鐘父被親兒子當眾辱罵,他的情緒自然也遭受影響,很是難堪地笑笑,他憋著氣還想力挽狂瀾,可鐘天野堅決不干。
“以后可別再死皮賴臉貼上來,咱們兩家頂多就剩個親戚關系,顧朝對我動手,我反正是不認這個姐夫的,我姐如果不來和我道歉,呵呵,那她也一樣,不是我姐了。”
顧汐知道父親在這上面很難開口,她往前一步:“我說話算話,那你能做主嗎?”
她伸出手:“你們家的人說我和你年紀小,我不能這么早嫁過來,從你姐姐嫁到我家開始,就要求我交一半的工資,來彌補你們的損失。我一個月沒落下,都交齊了,連年底的獎金都給了你們幫忙還債,除此之外,鐘天野還找我借了四百。”
鐘天野被這么一說,猛地有些恍惚。
好像……好像還真有這么個事情。
他之前只記得自己從顧汐那拿了四百,他想著等從爸媽那拿到錢,把這結清了再去顧家正式提解除婚約的事情。
“我們兩家是換親,我不占你們的便宜,這利息我不要了,之前鐘天野說,我和他沒結婚,逢年過節不上門;而我哥,大小日子都大包小包上門……這基本也扯平了。所以,今天把錢還了,我們的事情就了了。”
顧家人都不愛計較,所以鐘家人一咄咄逼人,他們就乖乖掏錢。
再加上他們想著給錢也是為女兒未來的生活做鋪墊,橫豎不虧,這哪有拒絕的道理。
顧汐現在這么一算,后頭圍觀的人先炸了。
“鐘家可真是了不得,一本萬利的買賣,我怎么就遇不到呢?”
“換親是這么換的嗎?這不是等于拿人家顧家來養他們家!”
“我之前還說呢,我說他們家女兒女婿真孝順,每年都拿可多東西了,那都是廠里發的福利,拿出去賣都有人要的。”
“你們不知道吧?老鐘家這兒子和人小姑娘家親戚鬧一起了,我前兩天去打鑰匙,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在路燈那摟著呢!”
……
顧汐:“你不會有三百五能借給李美玉,卻還不了我783527吧?”她念得有零有角,主要是做女工的工資并不恒定。
才七千多,鐘天野松了口氣,上輩子女兒的學費都要六七千。
說得那么厲害,他還以為有多少呢。
“行,還你,像是誰樂意用你的臭錢呢!”他回頭向父母伸手,“拿給給他們,讓他們快點走。”
他猛地轉過頭看向顧汐:“等一下,你說一下什么叫三百五?”
美玉不是只找他借了兩百嗎?
“美玉欠我的錢,她說是你給的。你不會有錢騙我表妹,現在在我面前裝沒錢吧?”
鐘天野為李美玉找到了理由,這估計是李美玉自己存了一百五。
李美玉可不像顧汐這么斤斤計較,她把自己的錢掏空了才找他借的錢。
“你們去拿錢啊!”鐘天野更急了,上輩子顧汐老讓他丟臉,這輩子爹媽怎么也這樣。
鐘父和鐘母抓著鐘天野就到了旁邊,這會甭管鐘天野表現出多疼,他們也不帶松手的。
“你知道我們買這套房子欠了多少錢嗎?現在每個月還要往外還六百!七千塊,你去哪里變?”
他感覺兒子瘋了,這是不把錢當錢啊。
鐘天野聽父母跳腳了半天,反應了過來。
這錢和錢是不一樣的,這年頭的七千多,確實挺多。
可是,現在是錢的問題嗎?是面子的問題。
鐘天野忽地意識到:“如果我找你們要錢出去做生意,你們是不是也拿不出來。”
鐘父和鐘母瞠目結舌:“當然,你自己心里沒數嗎?我們倆現在不怎么賺錢,你的工資從來不交,每個月我們就指著顧汐的錢呢!”
鐘天野這會思路通暢了,他看向愚昧的父母,搖了搖頭:“把這房子賣了,錢還顧汐,剩下的給我,我去投資。”
他信心滿滿:“半年之內,我讓你們住樓房!住最新的樓盤。”
他看鐘父和鐘母不信,總覺得看到了顧汐的影子,臉上的表情登時就扭曲起來,他緊緊地握住了父親的肩膀:“顧汐克我你們知道嗎?她克我!和她在一塊,我這輩子只能受窮,別人都說我是大富大貴的命,你們也要攔著我嗎?”
鐘家人越說越往屋里去,顧汐很好奇他們在說些什么,可惜聽不見,只能百無聊賴地站著。
她相信鐘天野是會給錢的,沒辦法,誰讓這人重生回來,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她這個“衰星”劃清界限。
正想著事情,顧汐便聽到屋內傳來陣陣喧嘩,還有明顯是鐘天野的吼聲。
這是在干嘛?
沒一會,鐘天野便走了出來,他手里拿著個袋子:“點一下,這里是一千,明天我借也會把錢給你送去。”
顧汐:“成,說話算話。”
顧汐干脆地轉身要走,卻聽見身后鐘天野并不高的聲音。
“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以后一看到我有錢,就又貼上來。”
顧汐懶得回答,從鐘家那逼仄的院子里往外走,她只覺得豁然開朗。
“爸,幫我也做個推車唄,我現在可有錢了。”顧汐搖搖錢袋子,“我等等回去和您說我想要什么樣的。”
她已經想好自己要經營什么了,這兩天還發現了個意外的小驚喜,可以給她的店鋪增加一個有趣的分支。
顧朝:“我和你嫂子那也有點存款,你等等回家來找我拿。”
顧母被丈夫勸了勸,現在也覺得做個小生意不錯:“你看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到時候我幫你。”
……
顧汐去工廠辭職的時候,著實引來了一場轟動。
雖然廠里很想挽留顧汐,但顧汐始終沒同意,最后廠里便給她結了工資。
出了會計室,顧汐感受著被左右護法保護的感覺頗為安心。
今天她是特地喊上鐘天美的,她可不想等她走了,還有人對嫂子諸多猜測。
“你,真的要走?”周寧雨很舍不得好朋友,“該走的不是你!”
她覺得顧汐實在是太傻了。
要是她,肯定要把李美玉給趕出去!
要不是這兩天李美玉已經焦頭爛額,周寧雨真想為朋友做點什么。
就這一會,她們三人的身邊都不知道路過了多少人,顧汐特地抬高了音量。
“我打算在鯉魚街那支個小攤,你要是真的想我,就來光顧我的生意,或者給我搭把手,幫幫忙。”顧汐笑著道,“大后天晚上我就去擺攤了,到時候你來不來,做我的第一個顧客。”
她附在周寧雨的耳邊撒嬌:“你得來幫幫我,要不到時候沒有生意,我會很難受的!”
她故意賣關子:“你到時候只管過去,我保證,你肯定會很驚喜的。”
關鍵詞被聽到,顧汐注意到好些人都念著“鯉魚街”。
嘿,吃瓜也是要付瓜資的。
她做的是女人生意,還有什么比服裝廠傳播的速度更快呢?
周寧雨哼了一聲,可還是擋不住好奇,她這就求助地看向了鐘天美。
鐘天美無奈地搖了搖頭:“她連我都沒告訴。”
事實上鐘天美也可好奇了。
前天,她弟弟把錢送了過來,期間沒和鐘天美說一句話,鐘天美也懶得理他。
拿到錢后,顧汐便和顧忠誠一道在院子里搗鼓起了東西。
鐘天美只知道顧汐準備了好幾把椅子、鏡子、燈泡,還有一堆放在箱子里的東西。
對了!還有很多很多的……線?五顏六色的。
“不說就不說,我還不問呢!”
周寧雨已經想好,她那天要多拉幾個人去照顧顧汐的生意。
“我可有事要求你幫忙,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剛剛還生氣的周寧雨這就提起了興趣,她看向顧汐:“你說,什么忙?”
“咱們廠里不是有裁剪下來的廢布料嗎?我想帶兩包回去。然后也想去其他服裝廠挑兩包。”他們服裝廠這一季主要做的是牛仔服,廢布料也多為深深淺淺的牛仔布,其他服裝廠做的服裝款式不同,用的布料也不同。
“這包在我身上,我帶你去認人就行,周圍廠的事情我也門清。”周寧雨拍著胸膛做出保證,“你也是,來這么久了居然沒去買過,好多人都會挑兩包回去給家里的老人納布鞋。”
周寧雨有了猜測。
莫非……顧汐要在鯉魚街賣布料?可這種零散布料,實在不值當什么錢。
算了,不猜了,過兩天就知道。
周寧雨確認顧汐并沒有想放棄她這個好朋友后,心情大好,整個人就放松了起來。
嘿,顧汐出廠還想著她呢!
真是的,顧汐也是老長不大,這沒她在這邊可怎么辦。
……
顧汐和鐘天美兩手空空的出去,拿著大包小包回來。
顧汐原本是不愿意讓孕婦做事的,可鐘天美干慣了活,這要真讓她這么看著,她還會覺得顧汐是在疏遠她呢!
一回家,顧汐便很不客氣地占領了家里位置并不寬闊的客廳。
布包被簡單粗暴地鋪開,里面之前被緊緊包裹著的布條這就放松地展開了。
也是這么打開,才能看見布條的具體形狀。
“怎么拿了這么多東西回來。”顧母做完飯出來,便被客廳這盛況嚇了一跳。
現在他們家客廳簡直無處落腳。
“媽,你和嫂子幫幫我好不好?”顧汐也不端著,直接就向母親和嫂子求助。
她前兩天是被家里人當做國寶動物對待的,當時她這么隨便一掃,都能看到全家小心翼翼隱藏的愧疚神情。
如果是這樣,那有什么意思?顧汐略一思索,便決定讓家人干活。
她這里干勁滿滿,家里人看了便會覺得她沒有沉溺于之前的事情。
家里人能幫上忙,他們也能稍稍放下心里的難過。
顧家人個個手腳麻利,有了他們幫忙,顧汐是如虎添翼,原先打算等開始擺攤后陸續添加的東西,現在都能一并加上。
“幫什么?”顧母擦擦手,這兩天幫女兒整理東西讓她很有成就感。
之前老在家里干點零活,偶爾她也會覺得和家人們甚少交流。
只是偶爾她會擔心,女兒這生意看著不復雜,真的能賺錢嗎?
“媽,你和嫂子先幫我把布條的大小分一下。”顧汐把家里的家用縫紉機給拖了過來,又從已經化身為倉庫的客廳邊角拖來了沉沉的一包硬東西。
“最長的,就只要車線包邊。這么長的,我想把它套在這上面;這個最短的,可以做成這兩種樣子。”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以前也在服裝廠干過活的顧母只覺得這著實簡單的有些過了頭,沒打算讓女兒摻和的她迅速地和兒媳婦分好了工。
顧忠誠騎著車從外面進來,略微發黑的臉整個通紅到脖子,這很明顯不是曬出來的:“汐汐,你的車爸給你漆好顏色了,你看看,這顏色中不中?”
他這兩天擱置下了所有的工作,盡可能地為女兒把事情辦妥。
甭管這事情能不能賺錢,看他們家顧汐,這幾天多精神,整個人看著就是很有活力的樣子。
真好。
只是……女兒選的顏色還是叫顧忠誠有些頂不住,剛剛騎車回來時,實在太吸引注意力。
“你要的招牌我也弄好了……你哥說晚上回來他給你焊電路,幫你把你要的燈泡都給接上。”
這招牌和車一樣,是女兒專門弄的,此前顧忠誠還沒見過這樣的。
顧汐的這份小事業,可以說是全家齊上陣,凝聚了整個顧家的力量。
顧汐很感恩,她哪出門擺過攤啊,事實上她的很多設想那也是自己瞎鼓搗的,要不是有顧家人在旁邊,那肯定半路墜機。
日子緊鑼密鼓地往前過,眼看到了顧汐說定的擺攤的日子,顧忠誠早早地就在客廳等著。
“汐汐,得出來了,四點就得過去,才能占著好位置。”明明事先把事情都給說得清清楚楚,臨到頭,顧忠誠還是有點緊張,“晚上我就在你旁邊,有什么事情不懂,就喊我一聲,真的不用你嫂子去幫你嗎?我可真怕你騎車不穩當。”
顧汐:……
她是個非常守時的人,可以說幾輩子沒遲到過。
可有些人的守時概念,卻是至少提前二十分鐘到,沒錯,她說的就是顧忠誠。
“不用,我自己就行,今天也不一定有多少生意呢。”顧汐做好了最好的工作,她走出來的瞬間,顧忠誠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汐汐,你今天這樣可真好看!”鐘天美很震驚。
顧汐曾經凌亂的眉毛現在被修正過了,不是現在流行的那種瘦長條的眉毛,是毛茸茸地好像生來就這么好看的眉毛。
原先盡數被收起來的劉海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剪的,現在呈逗號形狀的彎曲,分在額頭的兩端。
顧汐扎的辮子是鐘天美沒瞧見過的,自然地放在肩頭,中間還有幾縷紅色的頭發穿插其中。
顧汐還帶了頂帽子,那帽子完全發揮不了遮陽擋風的作用,就這么斜斜地卡在腦袋后面,要鐘天美覺得隨時會掉下去。
顧汐笑笑:“謝謝嫂子,我和爸先去啦!”
顧汐拍了拍父親,便布置起了自己的小粉車,這粉色是顧汐特地去調的,顏色略偏桃紅,以后世的眼光看來有點土,但是在夜市的燈光氛圍下,會比較顯眼。
她將招牌和價格表擺好,這后世還有不少人在三輪車上買小廣告呢,她這是自給自足。
父女倆一個在前一個在后,穩穩出發。
鐘天美和顧母坐在餐桌上,吃飯吃得美滋美味,一等顧朝回來,便火急火燎地催著他用餐。
“吃快點。”平日里和丈夫恩恩愛愛的鐘天美這會可沒有什么小意溫柔。
顧母看著表:“是啊你快點,你說汐汐生意也不知道好不好!”
顧朝囫圇地把白粥喝了個干凈,不敢耽擱,迅速地做好了再出門的準備。
他們還是擔心顧汐,得去看看才行。
……
周寧雨坐在了圓形的高腳板凳上,感覺手都不知道要放哪兒了。
頭頂懸著的燈光很亮,她略微抬頭,便能瞧見熟悉又略有不同的好友。
“你今天真好看。”
她剛剛來到這,可著實太驚艷了。
顧汐的紅色三輪車是經過改造的,一等立好架子,直接展開了個巨大的粉色棚子,燈光很亮,尤其是集中在正中間位置時,要人忍不住關注。
她還來不及看顧汐攤上有什么呢,就整個人都盯著顧汐目不轉睛起來。
周寧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飄過來的,之前準備好的一整串偽裝顧客的臺詞全都不翼而飛,只剩下一句傻乎乎的你真好看。
顧汐被周寧雨逗笑,故意嚴肅看她:“你做好,等等我也給你來個大變活人。”
周寧雨傻乎乎地笑:“好,都聽你的,你盡管做,做貴的,我今天帶了好多錢。”
她壓低聲音:“我還拉了兩個朋友,等等要是沒生意,我就讓她們來頂上。”
這會周寧雨才有空觀察顧汐棚子里的東西。
位于她正對面的,是個被燈泡包圍了的鏡子,現在燈打開了一半,要周寧雨能清楚地看清自己皮膚上的所有問題。
位于她后側的位置,是個立式的工作臺,周寧雨看不太懂,只知道里面琳瑯滿目。
而位于左邊的位置,則是一個巨大的打了洞的板,上面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小框,里面被裝得滿滿,收拾得很好,周寧雨辨認了一會,這就辨認出了好些熟悉的布料。
原來顧汐拿這些布料是要做這個的嗎?那她得再給顧汐弄一些。
最讓周寧雨看不懂的,是顧汐那洞洞板上掛了好多千奇百怪的繩子,材質不同,顏色是五顏六色的。
周寧雨回憶起剛剛驚鴻一瞥的招牌上的字眼——
“麗人館:發型、修眉、簡妝、復雜妝、形象整體設計、發型推薦……”這條街上,顧汐招牌上的字最多,周寧雨心里微妙地有種好友贏了的想法。
也就這會,周寧雨能七想八想。
當顧汐動作開始時,她整個人便陷進去了。
顧汐……她的手是不是有魔法。
周寧雨的嘴巴不自覺地張開,愣愣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
顧汐拿起定型啫喱,頗為感慨。
說起來想做這一行,起因還真是因為鐘天野。
注意到鐘天野有多保護他的那丑陋便便頭后,顧汐猛地意識到,在這座經濟開始發展,受到不少外來文化沖擊的城市里,對于美的追求,已經是很多年輕人規劃中的一項。
可偏偏這年頭,工具實在太少了。
顧汐動作飛快,她迅速地將周寧雨的頭發分成了幾個區域——
誰懂,這年頭流行的發夾,居然是按壓式的,很容易把頭發卷進去。
顧汐的這個定位夾,是好不容易才淘到的。
她上輩子本就有著豐富的被做造型和自己做造型能力,這輩子還從系統那翻了不少視頻,顧汐現在編發簡直信手拈來。
顧汐為周寧雨安排的是個花苞頭——此處指的花苞是真花苞。
顧汐將下區和上取的頭發編成了若干個小麻花,而后扎進中間區域頭發構成的花苞里,這就像一朵真正的花。
周寧雨的頭發有些軟,用點啫喱便不會看上去那么凌亂。
說起來這頭發在后世的眼光看來肯定略有些浮夸,還會被人嫌棄拆頭發時不方便。
可現在嘛……就聽旁邊那幾位女生的驚嘆聲,還有他們不自覺跟著動起來的手指,顧汐就知道,浮夸有時候也很受歡迎。
對于周寧雨來說,劉海的存在同樣很重要。
顧汐拿起鐵棍——沒錯,買不到卷發棒的她只能自己整了個超低配版。
她稍稍地為周寧雨把劉海燙出了點蓬松感,順道把垂在兩側用于裝飾的散發做了點看似隨意的造型調整。
“真……”周寧雨驚嘆地想說話,卻發現顧汐完全沒有停下的打算。
她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了一把發卡,上頭有著白色的仿珍珠小裝飾。而這些,便都落在了她的頭上。
隨著顧汐的動作,周寧雨這才發現原來棚里她的背后還有個小鏡子,顧汐揭開布料后,她便能看見自己后腦勺分外精致的頭發。
她好喜歡!
周寧雨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手想碰觸,又怕把自己的頭發弄壞,這會回過神,她才發現自己請來的外援不知道什么時候圍到了旁邊,她們還不像其他的圍觀群眾這樣保持距離,直接進到了棚子里。
“不是讓你們等下再過來嗎?”
對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邊角度不好,看不太到嘛!”
另一位朋友已經沉浸在了顧汐展示出來的產品里,這些東西她都不會用:“老板,這個線是干嘛的呀?”
顧汐看了過去,這就是她的小彩蛋了:“這部分棉線,有假辮子,也可以編在你的頭發……然后呢,這些線全都可以用來編手鏈或是鑰匙扣。”
顧汐迅速地展示了一下,顏色自選,配飾自選。
如果選粗管水晶玻璃絲的,可以等編好了拿來給我,我幫你們做成鑰匙扣。
周寧雨也跟著看了過去,她可喜歡干手工了,這就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她還盯著呢,忽地就聽見外圍傳來不滿的聲音:“還沒完嗎?可以下一個了嗎老板?”
她趕忙站起讓位,卻被拉來的外援抓住了袖子,她們倆還知道說這話不好,聲音很小:“能讓我們插隊一下嗎?我們剛剛就在排隊的嘛!”
周寧雨:……
她再度“空氣”摸頭了一下。
她不是來捧場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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