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才泡過池子，可浴袍里還穿著濕噠噠的泳衣，孫一進了衛生間把泳衣脫掉，淋浴一番，重新裹上浴袍。譚湛東在露臺上和人打電話，玻璃門隔絕他的聲音，不怎么聽得清楚他在說什么。這是自那晚酒后荒唐和譚湛東的第二個獨處之夜，上次她雖然不是酩酊大醉，可借著酒意，驅散許多內斂羞澀，今晚她是清醒的，和他這樣共處，同床而眠，孫一緊張又有點不知所措。

        管它的，我就先睡好了。

        她暗暗打算，避免尷尬，還是裝睡好了。

        孫一側躺在床上，背對著譚湛東那邊，約莫兩三分鐘的時間，推拉門被移開，很快又關上。男人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后床的另一邊往下沉了沉，她正緊張他的動靜呢，腰腹突然被他的胳膊搭住，嚇了一跳，孫一身子僵了下，沒動。

        “一一。”

        譚湛東喚她，孫一不吱聲，好像是聽見他輕笑了一聲，然后腰間浴袍的系帶就被他緩緩解下。孫一兩手按住他作祟的大手，很猶豫。

        “睡覺吧，我困了。”

        可這樣說顯得更加矯情，明明是情侶關系了，發生一些事情根本就是很正常的。

        孫一唾棄自己。

        “一一，手放開。”

        譚湛東溫柔的喊著她，孫一放棄抵抗，把自己交出去。

        氣氛正熱烈，手機鈴聲炸響，孫一感覺魂魄都被驚了一下，伸手去夠床頭的手機，是孫博揚打來的。“哥？”

        “是我，睡了沒，我給你送點東西，剛從你家出來，朋友送了我幾箱妃子笑，給你爸媽送了點。你不是愛吃荔枝么，我正好沒事，給你拿去一箱。”孫一急了，忙找個理由搪塞，

        “不用了，我自己明天去拿就行，別來回麻煩了。”“怎么，不在家啊？”

        都快零點了，還沒在家，的確讓人懷疑。

        “有情況了是不是？”

        孫博揚調侃，堅持要把東西送去。

        “我在嵐嵐家呢，晚上睡她這了。哥你別亂說。”

        孫博揚信了她，囑咐她明天一定去拿，這東西可不好保鮮。

        “一一，你這個小騙子。”

        譚湛東親昵的在她臉上啄了一口，孫一縮縮脖子，臉熱的厲害。

        此時譚湛東并不能預見，孫一往后最愛騙的人，就是他。

        第二天起早，孫一和譚湛東一起去大廳吃早餐，李昂和小雪不在，小伍和女伴并排坐在一起。小伍看見他們，招招手，意思是一塊吃得了。

        小蘭看見孫一，表情不怎么自然，對視一眼就挪開了，孫一也尷尬，舀一勺南瓜粥默默吃著。

        “孫一，小蘭比你大幾歲，人不壞，就是腦子蠢，要是對你哪不周到，你可別見怪哈。”

        小伍開腔，大概是知道昨晚的情況，這么給孫一面子，肯定是譚湛東給他通過氣。而小蘭聽完小伍的話，臉色也難堪，堆著笑臉對向孫一，討好之意明顯。

        “小蘭姐人很好，昨晚還教我怎么保養呢。”

        “她就喜歡琢磨這些，你不嫌她煩就行。”

        吃完早飯譚湛東帶她回去，孫一路上還怪他，怎么把這事和小伍說了。

        “她自找的。”

        譚湛東一句話帶過，提到小蘭，語氣輕蔑，不想多提沒有意義的人。

        車停在小區門口，孫一和譚湛東說了句再見就要拉車門，譚湛東勾住她手腕，眼神深深，

        “就這么走了？”

        知道他的意思，孫一卻不想，前排的司機很有職業素養，面無表情，仿佛聾啞一般。

        “這里不好停太久的，快走吧。

        ”孫一不善于同他做這樣親熱肉麻的舉動，甩甩手，掙脫了他的，小跑進小區。

        回家又睡了半天，下午兩三點才起來，孫一收拾好自己，跑去找孫博揚。孫博揚有自己的房子，前年就買了，孫一有他家大門密碼，進了房子里，把荔枝抱走。孫一帶著東西去找宋嵐，宋嵐上個月辭了工作，到現在還沒找到稱心的單位，成天瞎混過日子。兩人都是荔枝狂熱愛好者，窩在沙發上追劇，邊吃邊看，整一箱的荔枝也還真就解決了。宋嵐晚上嚷著要吃火鍋，她家樓下對面就有一家。吃火鍋前，孫一提議先去買兩杯奶茶，讓宋嵐先去火鍋店點菜。正是晚班峰的點，奶茶店里人也很多，孫一點好單，等著飲品調好。店里放著歌，都是傳唱度極高的歌曲，一首接一首，直到一曲熟悉的前奏響起，歌詞緩緩唱出，許多被孫一刻意封存的回憶猛烈襲來。

        心口開始絞痛。

        “43號，孫女士!”

        調飲師高聲喊了幾遍，孫一才回神，拿了東西匆匆離開。嗓子眼哽塞的難受，孫一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要想，等到了店里，終于壓好情緒。

        “我點了中辣的，嘿嘿。”

        孫一沒意見，看著好友嘻嘻哈哈的，很想和她傾訴，想告訴宋嵐，她現在，真的很想陸野。即使他毫無責任感的拋下她，藏起來，自己也依舊很想他。

        “你咋了啊，想說什么就說啊。”

        “沒有，我就是想問問，中辣會不會不夠辣。”

        “放心，等會一定辣的你吸溜吸溜的。”

        可能真的是鍋底太辣，孫一被嗆得流淚，吃一口菜，就要順帶擦下淚。宋嵐覺得她不對勁，

        “一一啊，你怎么了，能和我說說么？”

        孫一放下筷子，下一秒就是捂臉痛哭。宋嵐不再多問，她知道孫一又開始想陸野了。

        “哭吧哭吧，不丟人，哭好了咱們再繼續吃。”

        宋嵐換到孫一身邊坐，攬著她肩膀，輕輕拍著。

        宋嵐見過陸野，那是大二下學期，孫一為了陪陸野，暑假也沒回a市。宋嵐無聊，就跑去c市找她，還說要見見陸野，看那小子到底什么妖精變的，把孫一迷成那樣，家也不回。

        宋嵐從孫一那了解過，陸野高考完就沒再上學，只比她大一歲，因為原生家庭條件不好，很早就進社會謀生。孫一挽著陸野在出站口等她，宋嵐輕松出征，只背了一個斜挎包就來了，她家底豐厚，準備晚上再重新置辦一身。

        陸野個頭高，孫一只到他下巴尖那，穿著白t黑短褲，頭發剃的極短，長相極有侵略性，野性難馴的感覺。雖然穿著簡單，依舊擋不住散發出來的青春帥氣。

        “這就是嵐嵐，陸野，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孫一正處于甜蜜期，仰著頭和陸野發嬌。陸野勾唇笑笑，和宋嵐打招呼。陸野話不多，攔了輛的士，他坐前面，留空間讓孫一和好友說話。坐車吃飯的錢都是陸野付，結賬不帶一點猶豫。吃過飯陸野就走了，他晚上固定要在大學門口擺攤做生意，回去得開始忙活。

        宋嵐等陸野一走，憋了半晌的話終于可以宣之于口。

        “看著痞帥痞帥的，沒想到你好這口啊。”

        孫一笑得甜蜜蜜，

        “可他對我好，沒兇過我，就是看著脾氣不大好，其實還行。”

        孫一和好友在一起的時間，也沒停止過和陸野發消息。宋嵐笑她花癡，男人一走，魂也被勾走了。其實她也替孫一高興，孫一對男女之事一直遲鈍，高中就有挺優秀的男生追她，她木頭一樣沒回應，現在能這么熱烈的投入愛情，挺好的。

        “他給你發錢啊？”

        宋嵐瞄到孫一手機屏幕，看見聊天界面的轉賬標識。

        “嗯，他說叫我買條裙子，還有晚飯的錢，說你大老遠跑來找我，不能讓你花錢。”

        “還挺周到。”

        現在暑假期間，學校宿舍不準住人，宋嵐想到這，挑眉問她，

        “你跟他現在，同居？”

        孫一起初還不承認，說自己租的房子，后來招了，說跟陸野住一塊。

        “也就這個把月，開學了就住宿舍的。”

        “你呀你！”

        宋嵐伸手戳戳她額頭，交待她，

        “我只啰嗦一句，做措施，別搞出人命。”

        孫一鼓鼓腮，兩根食指對著繞圈，

        “哎呀，我知道的。”

        這就是宋嵐關于陸野的回憶，那次她對陸野印象挺好，看得出他把孫一看得很重，結果最后干的事簡直不像個男人，無緣無故甩了孫一，還像個縮頭烏龜躲了起來。

        “嵐嵐，我是不是沒出息，現在還肯為他哭。”

        宋嵐沒正面回答，把話引到譚湛東身上，

        “一一，比起陸野，可能譚湛東才算良人。他成熟，穩重，對你也好，說得再俗點，他的家世，事業，足以讓你往后的日子衣食無憂。你既然跟他在一塊了，就別把自己困在以前，對誰都不公平，是不是？”

        孫一吸吸鼻子，長嘆一口氣，

        “是啊，對誰都不公平。”

        譚湛東在門口等了許久，西裝外套被他鋪在地上，他席地而坐，坐在樓梯口等孫一回來。樓道里的感應燈已經滅下，黑暗中只有一點猩紅，譚湛東抽了兩根煙，還沒等到孫一回來。打電話給她，提示的總是無人接聽，他忙了一天，有些累，可還是跑來這里，想看看她。

        “譚湛東。”

        孫一從電梯出來，感應燈再次亮起，譚湛東回頭，朝她笑笑，

        “打你電話不接，只能這樣干等著了。”

        “我一直沒看手機。”

        她解釋，走近他，伸手過去，

        “起來，地上涼。”

        譚湛東起身站直，才注意到她眼睛紅腫。

        “怎么又哭？"

        孫一偏頭，解釋，

        “看了場苦情電影。”

        譚湛東被她那副敷衍的神情惹得皺眉，他手掰過她的臉，

        “孫一，時至今日，你不會還在為他落淚吧？”

        確定關系后，這是她和他之間，第一次提起陸野。孫一心跳得飛快，忐忑不定，

        “別這么無聊。”

        “是我無聊，還是你犯賤？”

        “你不犯賤，你不犯賤干嘛找我！”

        頭一回，兩人這么劍拔弩張的惡語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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