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憤怒時，總會把平日里憋在心里的狠話毫不猶豫的砸向對方，譚湛東被氣得不輕，氣息粗沉。

        “孫一，你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對你的好，在你看來只是犯賤，是么？”

        他眼里的受傷讓孫一后悔，她清醒了，向他道歉，

        “對不起，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腦子很亂。”

        譚湛東放開她，縱使心中郁氣滿結，還是決定不再與她計較。人都是他的了，往后日子還長，心總歸也是他的。

        “開門吧，我累了。”

        孫一從包里摸索出鑰匙開門，譚湛東越過她進去，孫一注意到被遺忘在臺階上的衣服，彎腰把衣服拾起。

        明天給它洗洗吧，也算幫他做了件事。

        哪怕是這樣微乎其微的小事，多少可以抵消她的愧疚感。

        這次吵架后，孫一對譚湛東順從許多，因著她的此番變化，兩人感情漸入佳境，所以譚湛東要帶她回譚家，日子就定在端午那天，剛好家中長輩都在。

        即使孫一多番表示端午那天不會跟譚湛東回去，他照樣我行我素，說已經和家中長輩打過招呼，孫一不去也不行。

        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

        孫一和宋嵐抱怨，宋嵐聽完嘖嘖稱奇，

        “說真的，譚湛東還真挺霸道的，可一一啊，轉過念想，他這樣不是挺負責任的么，愿意讓你見見家里人。”

        孫一就是太知道他這樣做讓人無理可挑，才越發焦躁，她怕是非去不可了。

        端午當天，孫一跟著譚湛東回了家，她第一次見男方家長，心里不免緊張，衣服挑了又換，最后簡單的短袖長褲，一雙帆布鞋，就這樣去了。

        “我不知道送什么合適，前面路口有個商場，你陪我進去看看，買點東西。”

        譚湛東拍拍她的手，心情頗好，

        "東西我都準備好了，等會到了你拎著進去就行。”路途不遠，車子緩緩停下時，孫一覺得臉部肌肉都在抽動，譚湛東沒催她，只覺得她這樣緊張分外可愛。穿過花園，看見一棟小洋房，譚湛東牽著孫一進去，客廳里譚家老少都在。以往節慶日雖說也會相聚在一塊，可絕不會這樣早就都來了，還不是聽說阿湛今天要帶女友來，都好奇，想見見姑娘長什么樣子。

        兩人一進門，孫一就感受到四面投來的目光，她緊緊攥著譚湛東的手，像漂浮在海里，抱著一根浮木那般依賴。

        “阿湛回來了。”

        先開口的是譚母阮玉玲，她邊說，邊往這邊走，譚湛東開口介紹，

        “媽，這是孫一。”

        “阿姨好。”

        孫一抬眼看譚母，阮玉玲也在瞧她。小姑娘看著不大，樣貌嘛，不是極出挑，但面相乖，不像張揚的主兒。

        “一一，來，阿姨給你介紹介紹。”

        阮玉玲嫁到譚家幾十年，她本來就是大小姐出身，打小就是見世面的人。這些年主管家里大大小小事務，時不時陪著譚震海應酬，早就是八面玲瓏的性子。待人接物，她最是擅長。

        孫一跟在譚母身邊，聽她說著這是哪位，那又是哪位，譚母介紹一位，孫一就禮貌喊一聲，不怎么露怯。這一點，阮玉玲倒挺滿意。

        譚湛東有個姐姐，譚湛蓉，孫一知道的，不過是頭一次見罷了。譚湛蓉結婚幾年，還沒孩子，性子比譚湛東活躍不少。

        阮玉玲引著孫一把人都認識一遍后，譚湛蓉就拉著孫一坐在沙發里說話，她問什么，孫一就乖巧答。吃飯時，譚震海坐在首位，剩下的席位就按照輩分依次而坐。孫一坐在兄妹倆中間，就不覺得這頓飯吃的太壓抑。

        “一一，怎么不吃了？”

        今天胃口不佳，孫一吃的不多，筷子才放下，阮玉玲就開口詢問，這一問，所有人的眼神又都落在她這。

        “她飯量小，總是這樣。”

        譚湛東幫腔，阮玉玲笑笑，

        “一一太瘦了，該多進補點。”

        譚湛東聽了，夾了筷子菜放進孫一碗里，

        “媽叫你多吃點，聽話。”

        語調輕松，明顯在逗她，孫一暗暗瞪他一眼，譚湛東只一味笑。兩人你來我往落在旁人眼里，尤其是譚家旁支親戚，不由對孫一多重看法，小丫頭不是聰慧至極，卻能壓住阿湛。

        阮玉玲說孫一需要多進補，孫一也只當譚母客氣，等吃完午飯拜別，她才知道譚母送了不少補品給她，都已經在車里放好。

        “這是我姑姑從馬來旅游回來給我媽的，這會她又送了你，看來挺喜歡你。”

        孫一聽譚湛東這么說，受寵若驚，叫他一定要代為轉告，說自己很感謝她的心意。

        兒子一走，阮玉玲和女兒閑聊，想到孫一，也不能說不滿意，還是有點缺憾。

        “那丫頭文靜，懂事，父母都老實可靠，就是太普通了。”

        譚家早就有中意的兒媳人選，宋家小女宋夢，學識，家世，樣貌，一等一的和阿湛相配。之前有意撮合過，阿湛不冷不熱的，人家姑娘再鐘情他，到底是有心氣兒的，兩方因此作罷。

        “行了，阿湛喜歡就成。您看不出來啊，阿湛把孫一看得挺重的，您就先別攪和了。”

        萬事隨時有變，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就別亂操心。有緣的終會修成正果。

        孫一晚飯在家吃，本來媽媽讓她中午也待在家，孫一說要陪宋嵐，孫媽才放她走。一家三口飯桌上正聊天，孫一手機響起，譚湛東的電話，她極快的把電話掐掉。孫爸好奇，問她誰打的，怎么不接。“同事，大過節的肯定又說公事，不想理。”

        “一一，不是男朋友吧？”

        孫媽敏銳，問她，孫一調出通話記錄，遞給媽媽看，

        “看，行政部趙紋。”

        幸好還留了一手，孫一慶幸，躲過盤問。

        “你爸有事和你說。”

        孫媽使眼色給孫父，孫父正嚼菜，差點嗆到，咳了幾聲，才慢慢開口。

        “我們學校最近來了個新的實習老師，比你大幾歲，長得端正，溫和有禮的，我覺著挺靠譜。”

        話到這孫一明白了，她最怕來這套，照舊推脫，“老爸，別操心我這事了，我22，不是32，您和我媽就這么想把我嫁出去啊？”

        “又沒說讓你急著嫁，那認識，相處總要花時間的，你爸給你物色的，肯定歪不了。”

        孫媽真是被女兒上一次的戀愛搞怕了，孩子自己找的哪有父母幫忙物色的靠譜，所以才整天操心孫一找伴的事。

        “求求了啊，我真的沒這心思，等我想找伴了，再勞煩您二老幫我打探軍情，成不成？”

        孫媽給說的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作罷。

        “剛才怎么不接電話？”

        “吃飯呢，手機在臥室充電，剛看見就給你回了。”孫一躺在床上，懶懶散散的，對付譚湛東的謊話張口就來。

        “一一，什么時候我去你家一趟。”

        “我找個合適的時機再說，成么？”

        孫一有點煩了，為什么身邊的人一直都在催促，問她何時戀愛，何時可以見家長，真的壓的喘不過氣。

        “孫一，我沒逼你的意思。”

        “知道。”

        彼此沉默，譚湛東因為孫一的言辭深感無力，

        “你早點休息。”

        “你也是。”

        本以為和譚湛東的事情還能瞞一陣，最終還是被撞破，孫博揚知道的時候，一個勁的勸孫一分手。

        a市算大的了，吃喝玩樂場所數不勝數，就是這么小的幾率的都能碰上熟人，你說是不是天意所為。

        孫一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沒聽譚湛東的話，選擇包間，非要坐在大堂吃。這個酒樓在城西，孫博揚住城南，孫一做夢都沒想到就能有真么巧的事。

        那天孫博揚受朋友邀請吃飯，眼神就那么隨意一撣，譚湛東坐在靠窗位置，對面是位姑娘。當時他還樂呢，想著譚湛東這顆鐵樹怕不是要開花，越走越近時，尋思這姑娘的背影這么像他家孫一呢？“孫博揚？”

        “是啊，我也在這吃飯。”

        孫一抬頭，正撞上她哥皮笑肉不笑的臉。

        “你們，這是？”

        “我剛好碰到譚大哥，他好心請我吃飯，哥你別亂想。”

        孫一都不知道自己腦子能轉這么快，話說完，她也不看譚湛東，他此刻什么臉色，她已經完全不敢看。

        “那挺好，我在樓上302包間，吃完別急著走，上去找我，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

        "跟哥還客氣是不是，就這么說定了。”

        孫博揚表面笑呵呵，話幾乎是咬著牙說的，也不給孫一開口的機會，說完就邁步離開。

        譚湛東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孫一看他陰沉沉的神情，咬著唇，拿筷子把碗里的肉丸子撥來撥去。

        “孫一，我要你坦白我們之間的關系。”

        他冷冷開口，孫一喉口滾動，吞咽都覺得困難。“好。”

        她弱弱應下，譚湛東等到她的回復，起身準備離開。經過孫一身邊時，袖口被她扯住，他垂眼瞧她，睥睨的姿態很不近人情，孫一有點慌，急忙保證，

        “我會說的，你別這樣。”

        譚湛東沒有耐心再這里和她糾纏，他撥開她的手，

        “你別這樣，孫一，這句話你說過多少次，我已記不清，為什么你總是心不甘情不愿，或許我們真的不合適。”

        譚湛東走了，孫一沒有追出去，她呆坐在位子上，腦子里琢磨他的話，他是什么意思，是要同自己分手么？孫一自覺可悲，或許她根本不配被愛。

        街對面的一輛保時捷十幾分鐘后才開走，啟動時轟鳴的引擎聲引得路邊不少人注意，有人吹起流氓哨，調侃一句車不錯。

        譚湛東將車開離鬧市區，盤山公路上，車速越來越快，油門已經踩到底，所有光景在車窗外呼嘯而過，只有這樣極速飆車的快感，才能消散他的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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