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孫一還是決定回去一趟。

        “我過兩天就來，陸野，你好好的。”

        她擔憂他的病情，陸野現在的情況，隨時都有意外發生。

        “我等著你回來，你去忙你的。”

        陸野知道她現在有了新的陪伴，孫一沒有遮掩，她說譚湛東對她很好，陪自己度過最難受的日子。

        孫一走到病房門口時，陸野忽然喊了她名字，堅定的，決絕的，

        “孫一。”

        她以為有什么重要的事，孫一停住步伐，回頭看他。陸野只是靠在床頭，虛弱的看著她笑，抬起胳膊朝她揮手。孫一眼眶酸澀，跑過去抱住他，嗓音發哽，

        “等我回來，一定要等著我，知道沒有！”

        陸野拍拍她的背，強忍著身體上的難受，

        “知道，走吧。”

        孫一自己坐車回的a市，譚湛東在出站口等待，一眼看見人群里的她，過去把她行禮換到自己手上。“怎么瘦了？”

        譚湛東牽著孫一，她帶著鴨舌帽，臉小了一圈。“我不是說不用接么，你這么忙，我自己打車一樣的。”

        “這么多天沒見，想快點見到你。”

        他直言不諱，孫一搞得不好意思，抿唇笑笑。正是午飯的點，譚湛東帶她去了餐廳，他注重私密性，要了一個包間。孫一口味不佳，吃了一點就沒再動筷。譚湛東抬眼打量她，漫不經心地問，

        “你同學好了沒有，這次回來就不用去了吧？”

        孫一清清嗓子，回他，

        “她，沒人照顧，我們大學一直玩得挺好，可能還要去幾天。”

        “別去了，沒人照顧我找人照應，看護的費用我出，算是你的心意。”

        “不用，反正時間不長，我去陪她說說話也是好的。”

        她反駁，譚湛東沒再堅持。明天是老人家大壽，孫一想不出送什么東西，問譚湛東，他說已經準備好，到了門口她提著就行。每回都是他替她做好安排。一下午的時間兩個人都粘在一起，回了家，孫一先洗個澡，來回奔波太勞累，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安穩覺。譚湛東在書房里打電話，她沒打擾，直接躺回床上，沒一會就沉沉睡去。

        夢境不安穩，夢見陸野躺在棺材里，周圍的人都在哭，還有一條叫奔奔的小黃狗，被人在巷子里追來跑去，有人揚言要打死它。孫一要去追奔奔，可是跑不動，小狗一轉眼就不在了。場景變換到陸野姑姑家，他牽著她，兩人高高興興的進去。很多過去零碎的場景，朦朦朧朧的。

        孫一睡到自然醒，醒來時屋里燈在亮著，還是黑天。譚湛東倚在床頭看書，看到她醒，摸摸她的臉，

        “夢見什么了，眉頭皺那么緊？”

        甚至喊著別人的名字。只是他善于偽裝，不想因為不必要的人，和孫一吵架。

        “沒什么，口好渴，我下去倒杯水。”

        “不用，喝我的。”

        他把水遞去，孫一一飲而盡。

        “明天回老宅，家里長輩會提訂婚的事，日子定好了，到時候也會和你家里商議。”

        譚湛東提前和她打招呼，避免明天她措手不及。“訂婚在哪天？”

        “下個月初八，如何？”

        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孫一猶豫，明知道不可能，還是試探，

        “不能選別的日子么，下個月是不是太快了。”

        譚湛東笑了下，強壓心底的不快，耐著性子撫慰孫一，

        “不會太快，我們這么合適，遲早要結婚的。”

        孫一不吱聲，他追問，抬起她的下巴，要清清楚楚看見她的表情，

        “一一，你不會背叛我的，是吧？”

        他如看獵物的眼神叫孫一慌張，她局促不安，掙開他的手，

        “知道了，睡吧。”

        老宅熱鬧非凡，阮玉玲滿臉喜氣，除了老爺子過壽的緣由，還因為譚湛蓉有喜了，結婚好幾年，終于懷上了。

        除了譚家宗親，宋家的人也登門送禮，宋夢隨著爺爺而來，她是譚老爺子看著長大的，跟自己的孫女差不多，所以格外偏愛。

        “你阿湛哥哥都找著伴了，你還不抓緊。”

        譚老爺有心牽線，既然當不了他們家的孫媳婦，那就幫忙找個靠譜的年輕人。

        “還說呢，她媽媽張羅好幾個不錯的對象，夢夢還沒說呢，阿星就說不靠譜，她哥給她把關，誰也看不上。”

        說罷聽客們都哈哈大笑，直夸宋應星當哥哥的確稱職。談笑間，有人說阿湛帶著女朋友回來了，老爺子最鐘意這個長孫，一聽阿湛來了，特意走到客廳去迎人。

        “爺爺。”

        孫一隨著譚湛東一起叫，譚老爺慈愛地應一聲，見了孫一，問她這些天去了哪，也不來老宅看看他。“她公司忙，出差剛回來，知道您過大壽，想破腦袋才挑好禮物。”

        譚湛東示意孫一把禮物拿出來，是上好的大紅袍。老爺子愛飲茶，東西送到他心坎里。

        宋夢陪著譚湛蓉聊天，目光時不時飄到孫一身上，她站在阿湛身邊，什么話都不用說，阿湛就幫她尋好借口。那大紅袍一看就是阿湛的手筆，憑孫一，市場上哪能淘到那種上等貨色。

        孫一并不知道譚湛蓉有身孕的事，還是阮玉玲告訴她，她才找譚湛蓉道喜的。三個女人坐在一塊，譚湛蓉看孫一氣色不怎么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以為她和阿湛吵架鬧矛盾，

        “沒有，是我昨晚睡得太晚，我們挺好的。”

        宋夢和她中間隔著譚湛蓉，她上身前傾，和孫一說話，

        “上次我喝多了點，有點失態，你別見怪。”

        沒想到她還記著這事，孫一笑笑，說沒什么的。“聽說你和阿湛要訂婚了，提前恭喜了。知道今天你要來，喏，送你的。”

        小巧的禮盒遞過來，孫一吃驚，不好拒絕，大方收下，

        “謝謝。”

        譚湛蓉身孕來得不易，飲食上就得格外注意，阮玉玲疼愛女兒，特意燉了滋補的湯品，宋夢瞧見了，撒嬌也要一份，譚老爺笑指她嘴饞，叫人另端了兩份上桌，孫一也有份。她這次瘦了不少，任誰見了都會問一句的程度，連譚震海一向不多話，都叮囑她多吃些。阮玉玲怕孫一愛美故意節食，飯桌上不免勸她，

        “女孩子太瘦不好，將來懷孩子不好的，一一啊，你已經夠瘦了，可不能再減了。”

        看來是真認定這兒媳婦了，別的宗親不由多看孫一幾眼，乖乖，譚老大要辦喜事了。

        “就是太忙了，沒在意飲食，這陣子我補回來。”

        孫一乖巧聽話，阮玉玲滿意極了，笑意更深。吃完飯譚湛東送孫一回去，宋夢蹭車，反正一路的，一個兩個都是送。宋夢自覺坐到后排，一上車，她就和譚湛東抱怨，說小伍有個朋友最近一直纏著她，她甩也甩不掉。

        "不然阿湛你幫我出個面，就說我是你罩著的，看他還敢不敢糾纏我。”

        宋夢在他跟前永遠是這副孩子氣，雖然愛持靚行兇，有些傲氣。

        “這事找你哥，不是分分鐘就能解決？”

        提到宋應星，宋夢極沒形象的翻個白眼，

        “我哥就是個暴力狂，我跟他講，那纏人的家伙可就得挨拳頭了。”

        孫一插不進話，只能默默聽著，電話突然震動，她嚇得心驚，就怕是阿遠打來的。

        “哥？”

        “在哪兒呢，我在你家門口。”

        孫博揚剛知道陸野的事，還是宋嵐告訴他的，他一直以為孫一真的跑去外地旅游，結果宋嵐說漏底，被他套出話來。所以他就火急火燎趕來了。他怕她犯傻，再往火坑里跳一次。孫博揚蹲在小區門口等著，看見譚湛東的車緩緩開來，孫博揚丟了煙，滿臉的煩躁。

        “有事跟你說，先上去。”

        拉著人就要進小區，譚湛東看不慣孫博揚對孫一的態度，拉住孫一，

        “晚上我來找你。”

        宋夢在車里沒下來，扒在車窗上看戲，兩男爭一女，這孫一真是長臉面。

        孫一猜到孫博揚的來意，不想在譚湛東跟前談論，先安撫好他，

        “好，我等你。”

        孫博揚像沒頭的蒼蠅在屋子里轉來走去，孫一眼暈，叫他停下。

        “你現在跟他一毛錢關系都沒有，你照顧他幾天，也是仁至義盡，一一，你就不怕被譚湛東知道？”他更擔憂的是，孫一這次因為陸野的事，斷了現在的感情，譚湛東不是什么好人，得罪他，沒有好下場。即使這筆賬不算在孫一頭上，陸野那邊也跑不了。

        “他不會知道，只要你不說。”

        她篤定，孫博揚冷冷哼聲，

        “我懷疑他早就知道了，就等著你坦白呢，孫一，你跟他在一起時間不短了，還真當他是純良之人？”

        “哥，如果你見到陸野現在的樣子，你絕不會說出坐視不理的話。”

        孫博揚頭大，孫一重感情，對方又是陸野，真是沒辦法了。

        “下次我跟你一塊去，好歹以前見過幾次，這會他那邊估計需要點照應，我能幫就幫點。”

        孫一打算后天就走，可意外在晚上就來臨。阿遠打來電話，哭得不行，叫她明早趕快過來，陸野撐不住了。

        當時譚湛東就在旁邊，孫一無暇顧及他，斷了電話就要往外沖，她知道自己必須得準備點什么，可她不敢停，原地不動她會忍不住尖叫。

        “去哪？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譚湛東沉著冷靜，兩手扣著她肩膀，試圖讓她冷靜下來。孫一喘不上氣一般，胸口起伏著，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乞求譚湛東，

        “你開車送我去好不好，我騙了你，是陸野，他生病了，這些天我在照顧他，對不起，我以后不騙你了，他快不行了，你送我去好不好？”

        她反復求著，譚湛東卻緩緩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他高她許多，垂眸看著孫一，如審視，更是失望，輕輕地，不含溫度地開口，

        “孫一，他死了我才高興。”

        他當然知道她去c市是為了什么，只是為了配合她拙劣的謊言，他才選擇相信。譚湛東給過孫一幾次機會，她始終沒有坦誠，他突覺無力，放棄也罷。

        孫一沒想到譚湛東會這么說，她不允許有人這么詛咒陸野，她憤怒，像只小野獸一樣沖他吼叫，

        “譚湛東，你閉嘴！誰也不能這么說陸野！”

        他冷笑，稍稍俯腰，與她貼得更近，言語字句里仿佛淬了毒，

        “不妨告訴你，當初他一甩了你，我就知道他得了快死的病。”

        孫一先是震驚，后是恨得咬牙，用力推開他，憤怒的指責，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這個自私虛偽的人，你當初為什么不說！”

        如果他說了，事情根本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子。

        “譚湛東，從今以后，我們路歸路，橋歸橋。”

        孫一抬手擦干眼淚，滿是指責和恨意的眼神望著他，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話，這便是要分手了。

        既然已經撕破臉到這種程度，譚湛東就沒想過兩人還能好好在一塊。

        本快要訂婚的兩人，在平常的夜晚，終于還是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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