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個丫鬟抓著笤帚走過來。

她只是揮舞了幾下笤帚，就把地面上姚姨娘好不容易聚攏的芝麻幾下給掃得到處都是。

還故意學著裴螢輝對紅云說過的話道：“姚姨娘、四姑娘快讓讓，奴婢要清掃樹底下，您二位還是再往外頭去一點兒吧！”

說完后她又故意用力，掃起了一大片嗆人的塵埃。

裴螢輝扶著姚姨娘往外挪了兩步，躲開了撲面而來的灰塵。

在地平線上掙扎的夕陽就被黑夜一口吞噬，天邊只剩下了瑰麗到妖艷的晚霞。

夜色襲來，冷風也如期而至。

“別干這瞎折騰人的活兒了，天都暗下來了，再撿下去姨娘你的眼睛都得瞎了。”

蠟燭的火光撲簌簌地抖動，裴螢輝用雙手捂住姚姨娘冷得像冰的手，輕聲說：“姨娘你別怕，我會保護你和封哥兒的。”

“要不了多久，我保管讓你在裴府里揚眉吐氣，再沒有人敢欺辱你和弟弟，包括她。”

這話把姚姨娘嚇了一跳，“為、為什么這么說？螢娘你做了什么？”

她像只熱鍋上的螞蟻，著急得不得了，“你、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呀！”

大概只有真正關心她的人才會擔心她的安全，而不是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吧。

裴螢輝心里熱乎乎的，“往后我還要孝順您呢，怎么會做傻事呢。”

事以密成，言以泄敗，她和遲惠仙救了開明帝之后就找到馬車一路回了城，根本沒有告訴遲云祥和如月具體發生了什么。

對于遲惠仙來說，她只是做了一件好事。

但對裴螢輝來說，她很快就要離開裴府了，那就要趁著這個機會為姚姨娘和封哥兒蹚出一條路來。

“待會兒不管發生了什么，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穩住就好了。”

這時，絳云閣外傳來幾道說說笑笑的聲音。

有人來了。

人未到，聲先至。

裴螢輝甚至不必去聽他們說了些什么，光是這個語氣她就知道，來的人一定是她父親裴伯孝，還有裴大夫人生的嫡女，二姑娘裴琰輝、三姑娘裴玉輝。

瞧瞧，重視和不重視全藏在她們幾個的名字中了。

裴絳輝，絳者，大赤也，即大紅色，非“正”不能用，彰顯了地位和尊貴。

裴琰輝，琰者，美玉也。

裴玉輝也不用說了。

而她的螢呢？不過是螢火之光罷了。

裴琰輝和裴玉輝一人一邊拉著父親的胳膊撒著嬌，三個人走進絳云閣時，第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裴螢輝母女倆。

裴伯孝剛剛還在笑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來，威嚴道：“你們在這兒做什么？”

姚姨娘剛張開嘴，柳嬤嬤就迫不及待地湊上來解釋了。

“老爺您回來啦！這是二姑娘三姑娘用孝心給夫人精心挑選了許多芝麻，姚姨娘在給夫人磨油呢。”

一句話，柳嬤嬤就將全部的功勞放到了裴大夫人的女兒身上。

聞言，裴伯孝欣慰地點頭，“果然，女兒就是爹娘的小棉襖，你們兩個做的不錯。”

裴玉輝眨眨眼，什么芝麻？什么磨油？她怎么不知道這件事情？

但她聰明地沒有說話。

二姑娘裴琰輝笑了笑，朝姚姨娘點點頭，“那就辛苦姚姨娘了。晚上天兒冷，你可別凍出來了。”

說完后，父女三人就忽視了她們自顧自進了屋。裴大夫人早已準備好了美味可口的晚膳，一家四口有說有笑地吃完了。

直到這會兒，裴大夫人才仿佛想起裴螢輝來似的，轉頭問柳嬤嬤：“螢娘可回來了？這孩子也真是的，不過就是一場馬球比賽罷了，怎么去了這么久都不曾回來？”

裴伯孝聽得奇怪，“螢娘？方才我們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螢娘在院子里啊，夫人不知道嗎？”

裴大夫人滿臉驚訝，“什么？螢娘已經回來了？我怎么不知道？”

這時候，柳嬤嬤說：“夫人您不知道，四姑娘見姚姨娘在幫您磨芝麻油就不高興了，老奴怎么勸她都不愿意進屋來向您請安。那會兒您正在為老夫人抄寫佛經，老奴便自作主張不曾打擾您，還請夫人責罰。”

她剛說完，裴大夫人就生氣地拍了下桌子，“大膽！螢娘再怎么說也是老爺的女兒，是府里的主子，你一個奴才如何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下瞞上！？”

見她真的生氣了，裴伯孝放下茶杯過來打圓場。

他拍拍裴大夫人的手，柔聲勸慰道：“夫人莫生氣，她也是為了你才這么做的，也是一片忠心嘛。”

裴琰輝摟住裴大夫人的胳膊，溫和地說：“娘，柳嬤嬤是什么樣的人您最清楚了，就饒了她這一回吧！或許是四妹妹說了什么，才誤導了柳嬤嬤讓她沒有和您說呢？”

裴玉輝趁機往嘴里塞了一塊小點心，快言快語道：“娘，依我看這完全是四妹的問題呀！她從小就滿肚子都是壞水，肯定是她故意的。”

裴大夫人和兩個女兒心有靈犀，你一言我一語的，很快就挑起了裴伯孝的怒火。

他冷哼了一聲，“庶女就是庶女，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我當初就說了，該把她抱到夫人你膝下教養，怎么著也能學到一點她三個姐姐的大家風范，如今真是一副小家子氣！”

裴大夫人笑意漸深，反過來勸裴伯孝，“老爺，這個問題咱們早就說過的，孩子都是為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骨肉分離實在令人心痛，才讓姨娘們自己養著孩子們的嘛。”

裴琰輝和裴玉輝對視一眼，娘真是能狡辯呀，明明是不想養著庶子庶女，嫌棄他們礙眼而已。

裴伯孝讓人把如月叫進了屋，怒而質問：“今日螢娘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仔仔細細都說出來，但凡有一點隱瞞，你也別在裴府繼續伺候了。”

如月心里激動不已，她早就打定主意要想法子離開裴螢輝身邊了，如今機會就在眼前，連忙添油加醋地把今日出門的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當然，隱去了景光及的部分。

裴大夫人并不打算把裴螢輝和景光及的關系現在就暴露出來，還是等米再煮的熟一點兒再說吧。

而裴伯孝也果然不出她所料。

剛開始聽到遲惠仙，知道她是吏部郎中遲霆的女兒時，他還沒有表現出什么，但聽到后面，裴螢輝的行為越來越出格，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逆女！”

等如月說完后，裴伯孝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立刻讓那逆女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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