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花影罩著石床上幾乎靠在一處的兩人,殷旭看著落在鶯時臉上的陰翳,試探道:“你想起什么了?”
鶯時被殷旭扶著肩,短暫的失神后,她縮去殷旭懷里,咕噥道:“頭疼!
殷旭摟著她,道:“那就不想了,不用勉強自己。”
雖是寬慰的話,但在殷旭那雙深沉眸底已有鶯時未曾察覺的波瀾翻涌。
鶯時一根青蔥玉指在殷旭胸口畫著圈兒,卻驀地被殷旭握住,她低低“呀”了一聲,嬌嗔道:“你嚇我。”
殷旭道:“是你走神了,在想什么?”
鶯時搖頭,從殷旭掌中抽出手,繼續(xù)在他胸前點點劃劃,道:“什么都沒想,就是覺得有你陪在身邊是一件特別好的事!
“哦?有多好?”
“說不上來!柄L時轉(zhuǎn)而躺下,枕著殷旭的腿,仰面去看他,道,“也許是現(xiàn)在對我而言最好最好的事。文初哥哥,你什么時候才能不用兩頭跑?”
殷旭沒有作答,那雙在郢都商界翻云覆雨的手這會兒幫鶯時揉著太陽穴,問道:“頭還疼嗎?”
“你不讓我跟你去郢都,我的頭就一直疼。”鶯時說完便合了眼裝睡。
殷旭微微沉了臉,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知道了!柄L時睜開一只眼睛去看殷旭,見他似有話要說,她卻側(cè)了身,繼續(xù)裝睡。
殷旭由著她這般小打小鬧,將她鬢邊的碎發(fā)攏去耳后,不再吵她。
倒是鶯時躺了不多時,自己從是石床上下去。
殷旭沒來得及拉住她,問道:“去哪兒?”
鶯時已站在花影外的陽光下,身上蒙著一層淺淺的光翼,神情更顯柔和,道:“可不只是你忙,我也有事做呢!
言畢,鶯時離開了秀樓,去了金谷園里的另一處花圃。
鶯時不善女紅,過去殷旭不在淮地,她做的最多的就是和隨玉一起照料金谷園的花草。
她正是猜到殷旭應該還有正事要處理,不便總是占著他的時間,所以才借口離開。
恰好隨玉正在檢查金谷園里花草生長情況,鶯時便和她一起消磨時間,慢悠悠過了半日。
殷旭和鶯時分手后就去了鋪子里,直到晚膳都沒回來。
鶯時在金谷園等到月上東墻,隨玉也只是帶回了殷旭讓她早些休息的囑咐。
后來,鶯時等得實在困倦,只好睡下。
然而這一晚過去,鶯時開始覺得不舒服。
隨玉立刻找來家醫(yī)診治,當即驚動了不知何時回府的殷旭。
鋪在鶯時房門口的一地晨間晴光被殷旭踏碎,連帶著一陣風將他送到鶯時床邊。
“怎么回事?”殷旭看鶯時臉色尚可才不那么焦急,稍后注意到隨玉和大夫還在房中,他這才轉(zhuǎn)頭問大夫道,“小姐怎么了?”
“這幾日冷暖不定,小姐是沒有注意,著了涼,加上身體底子弱,所以病癥明顯一些,并無大礙,公子放心!贝蠓虻馈
殷旭繼而要去問隨玉的罪,卻見鶯時拉他的袖管。
他哪里還想管那丫鬟,眼中只有鶯時,問道:“怎么了?”
“我沒事!柄L時說話悶悶的,聲音都明顯沙啞。
殷旭知她是在為隨玉開脫,當下不便追究,只吩咐隨玉道:“跟大夫去拿方子抓藥。”
隨玉對鶯時不見感激,虛福了身便引大夫離開。
待房中只剩他們二人,殷旭才道:“隨玉貼身照顧你,這確是她的疏忽,若不罰怎么立規(guī)矩?”
“大夫都說我這病主要還是冷暖不定所致,老天爺變臉的事也怪她?”鶯時嗓子難受,說完便悶咳了兩聲。
鶯時強詞奪理,殷旭卻不反駁,反而妥協(xié)道:“好,老天爺?shù)氖,我不怪隨玉,不罰她,你能放心了?”
鶯時這才滿意點頭。
隨玉才帶大夫離開,卻突然折返回來,此時手里多了一封信件。
她遞給殷旭道:“才從郢都送來的!
殷旭接過書信,一面打開,一面責怪道:“不是讓你去抓藥?”
隨玉垂眼,面無表情道:“郢都的信幾乎掐著公子回來的時間送過來,想是要事,奴婢不敢耽擱。”
殷旭定下的規(guī)矩,金谷園除了鶯時和貼身服侍的隨玉,還有部分灑掃的下人,其余一律不得入內(nèi)。
殷旭邊看信邊冷冷道:“小姐的病拖不得,去吧!
隨玉仍想說什么,但見殷旭再沒抬頭多看自己一眼,眉頭還越擰越緊,她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只好不情愿地再次離去。
鶯時看出隨玉負氣而去,以為她覺得受了委屈,心里想著晚些時候再去安慰她,這會兒不動聲色地等殷旭將那封信看完。
看殷旭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鶯時一直到他放下信才開口問道:“是郢都出事了?你要立即回去處理嗎?”
“說急不急,但也不是小事。”殷旭將書信收好,往她身邊坐去,道,“時間上還算寬裕,我不用馬上動身,先陪你養(yǎng)病。”
鶯時卻往旁邊挪了挪。
殷旭一頭霧水,問道:“怎么了?我都不走了,還不高興?看來,你不想我留下!
“我還病著呢,怕把病氣過給你。”鶯時撥弄著自己的手指。
這話聽著不完全是真鶯時心,殷旭心領(lǐng)神會,笑著張開雙臂。
鶯時雖別過臉去,笑容卻已掩不住地爬上眼角眉梢,而且越是想要掩飾,臉上笑意越明顯。
殷旭見她這般別扭卻招人得很,索性主動拉起她的手,將這纖弱的身子往自己懷里帶,憐惜之外又多寵愛,道:“如果能幫你分擔身上的不適,我不介意你把病氣都過給我!
“才不要呢,我想你好好的,什么都好好的!柄L時抱緊了殷旭,道,“文初哥哥,我這會兒病了,真的更不想你走了。”
“我不走!
“但是總會走的!柄L時惆悵道,“你走的時候,又不肯帶上我!
“姣姣,大夫說過你的身體不宜長途跋涉。況且郢都氣候比不淮地,你去了萬一不適應,身子受不住,我會自責,也會更擔心。”
殷旭說完,冷不防被鶯時作怪戳了腰間軟處,他的身體頓時繃緊,抱著懷中嬌軟身子的雙臂驟然收緊,卻聽鶯時得意道:“你看,你也舍不得我!
殷旭正想“教訓”鶯時,垂眼那刻恰觸上鶯時狡黠靈動的目光,他心頭似有一灘春水化開,到了嘴邊的話也都成了疼寵之語,道:“我?guī)讜r舍得下你?每回從踏出這金谷園就開始擔心,直到回來看你安然無恙,一顆心才算放下來!
“那你就將我?guī)г谏磉叀!柄L時坐起身,不防身上的薄被滑落,她隨手抓起來,胡亂將自己裹住,道,“我快些將這趟風寒養(yǎng)好,跟你去郢都,讓你總能看見我,不用再提心吊膽的,不是皆大歡喜嗎?”
殷旭將鶯時身上亂七八糟的薄被拉下來重新幫她披好,道:“過去沒見你這么堅持,這次如此糾纏,到底是什么原因,總該讓我知道!
鶯時拉住殷旭的手,輕輕撥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道:“往年你都是在清明前就回來,陪我一起去祭奠爹娘的。今年只有我一個人,我忽然覺得身邊空落落的。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我……”
她從勾著殷旭的小指到與他十指相扣,真切地感受著來自他掌心的溫暖,長久以來盤桓于心的孤獨才被驅(qū)散了一些。
鶯時撲進殷旭懷里,道:“文初哥哥,我不想再一個人了,也不想總是這樣孤單地等著你回來。在這世上,我已經(jīng)沒有親人,只有你了。我想跟你去郢都,想陪在你身邊!
她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懇切真誠。
然而此時此刻,鶯時卻無法從殷旭臉上捕捉到他的想法。
那一雙忽然變得晦暗的眼睛里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她越看,越心慌。
“文初哥哥?”鶯時失聲道。
殷旭將鶯時按回自己懷中,沉默多時后才道:“好,我?guī)闳ホ。?
鶯時喜出望外道:“真的?”
殷旭點頭,道:“但要等你把病養(yǎng)好,否則我們不啟程。”
“會不會耽誤你的事?”鶯時擔心道,“你也說了不是小事!
“我留了人在郢都,他們能幫我先籌備起來!币笮顸c了點鶯時鼻尖,道,“倒是你,病情初愈就要跋山涉水,可不比留在淮地舒服,千萬想好了!
鶯時連連點頭道:“我才不怕這些呢!
“那我倒是想聽聽,你怕些什么?”殷旭笑道,顯然在逗鶯時。
“我怕跟你分開!柄L時毫不猶豫地回答,注視著殷旭詫異卻漸露喜色的眉眼,她也越發(fā)堅定道,“我怕你面臨困境時,我不能陪在你身邊。我怕你或許有想見我的時候,我卻不能及時出現(xiàn)。我怕……”
鶯時說多了話,嗓子又開始不舒服。
殷旭緊緊抱住還在咳嗽的鶯時,道:“對不起,姣姣。我以為讓你留在淮地,清清靜靜的,對你才是最好的選擇。是我沒想到你讓你一個人留下,對你而言也這么辛苦。從今以后,我都會陪著你,你在何處,我就在何處。”
“你說的,可不能反悔。你若是騙我,我這輩子都不原諒你。”鶯時說完,感受到殷旭身子一震,像是僵住了,她關(guān)心問道,“怎么了?”
殷旭按著鶯時貼在自己心口處,不讓她看見自己此時縈繞在眉眼間的復雜神色,道:“我在想我可有騙過你的事,現(xiàn)在坦白了,能不能得到你的原諒!
落在鶯時耳中的心跳聲如舊穩(wěn)健有力,她笑道:“我聽出來了,你沒有騙我的事。否則做賊心虛,你這心早該亂了!
殷旭的視線落在窗外那一樹繁盛的海棠花上,又仿佛飄去更遠的地方,喃喃道:“我的心不會亂,所有的一切都不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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