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又一陣晚風撫過,柔碎了水里倒影,一個半躺在棧道水旁,一個欺身靠著。
鶯時唇上的胭脂都被吃盡了,反是雪頰艷麗,粉面含春,一手輕抵在殷旭胸前,道:“我……我熱……”
前一刻情動如山倒,心緒涌動之下,殷旭便追著她吻,這會兒看她又嬌又羞,心里更是喜歡。
唇齒間還輾轉著鶯時唇上的胭脂香,殷旭甚至覺饜足,退開了一些坐好,只是目光還在她粉面桃腮上流連。
蟬鳴依舊,纏在此時安靜的兩人之間,牽著那絲絲縷縷的心動情愫,又引得鶯時轉頭去他。
星夜清輝之下,殷旭后仰著,靠曲起的左臂支撐身體,右手置在身前,若非還有幾縷余熱未散,那微微敞開的領口像是他不過以天為蓋睡了一覺的證明。
見殷旭拍了拍身前的位置,鶯時卻將鋪在他面前的裙角拉了回來。
殷旭往她身邊挪,學著她以前的模樣,下巴借力抵在她肩上,仍是含笑看著她。
鶯時側頭看他,問道:“看什么呢?”
“夫人不看我,便只能我看著夫人了。”
鶯時被他逗得更羞,抬了肩不理他,嬌嗔道:“又來了,我那海棠可還沒栽呢。”
殷旭攬她香肩,在這一通玩鬧之后,柔情之下又添堅定,道:“不論那海棠幾時栽,我只認你一個。不論旁人說什么,我不在乎,你也不必在乎。我本就是來護你疼你的,不需你有任何回報。你要真想幫我,便多喚我幾聲,讓我知道你在我身邊。”
這喁喁情話多少撫慰了鶯時心中的焦慮,她抬頭去看殷旭,道:“我好像有些曾經的感受了。”
“什么?”殷旭驚道,“你想起來了?”
“也許吧。”鶯時靠在殷旭懷里,望著那兩顆暗淡之星,道,“我總覺得我們以前也這樣一起看過星星,是不是?”
殷旭臉上的笑意漸漸轉淡,道:“嗯,你喜歡看,我便陪你看。只是我不甚了解天相星辰,還得你替我傳道解惑了。”
“我也是忽然想起的。”鶯時動了動身子,仰面去看殷旭道,“我突然之間還有個想法。”
“你說。”
“我想親自栽那支海棠。”鶯時勾著殷旭衣襟,拉得他微微靠近一些,道,“既是要為你穿的嫁衣,由我親手繡上那支海棠,是不是更好?”
“你想做便去做,不便處讓隨玉幫著你,若是不夠,叫上我。”殷旭道。
“那就有勞殷會首幫我繃繡床了。”
殷旭握著鶯時的手湊近唇邊,親吻著,點頭道:“好。”
得了殷旭支持,鶯時便為在嫁衣上繡怎樣的海棠花樣式費心起來。
翌日起身,她便開始琢磨圖樣,不過半天功夫,已畫了好幾張,鋪在園中涼亭的石桌上,認真之態堪比那些做長篇大論的士子們。
如此到了午后,鶯時正小憩,隨玉照舊幫她打扇。
看鶯時睡得沉,隨玉收了手里的扇子,將那幾張圖樣拿起端詳,越看,臉色越沉。
恰是飄來一團陰云,接著起了風。
眼看著天色變了,隨玉一松手,那幾張畫稿便被風吹著飛過了墻頭。
鶯時此時醒來,惺忪睡眼睛還未完全睜開,支起身子便問道:“我的繡紋圖樣……”
隨玉扶她坐好,道:“看是要變天了,奴婢先扶小姐進屋吧。”
鶯時身子軟得很,需靠著隨玉的身子借力才慢慢站起來,卻聽身邊侍女倒抽了口氣。
她問道:“你怎么了?我撞疼你了?”
隨玉搖頭,只催促鶯時道:“快些進去吧。”
鶯時瞧見石桌上的畫稿不翼而飛,問道:“我的圖樣呢?”
“起了風,被吹走了。”隨玉稍用力推著鶯時回房。
兩人一塊兒走著,鶯時總覺得隨玉的行動看來怪異,拉著她問道:“隨玉,你是不是不舒服?若是病了,趕緊讓平獻幫你看看。”
隨玉淡淡道:“奴婢不敢病,也不能病,否則沒人照余小姐了。”
“我怎么聽不明白你的意思?”鶯時道。
“奴婢的意思便是請小姐多記得自己還有舊疾未去,雖然身子比以前好了許多,卻也不可掉以輕心。”隨玉看了眼已完全陰沉下來的天色,道,“看來會是一場大雨,小姐快進屋,奴婢去幫小姐拿藥。”
鶯時晨間起了身便專心在研究嫁衣的海棠紋樣上,這會兒看著隨玉離開的背影,方才注意到她近乎完全不動上半身在行走,腳步也比過去慢了許多。
鶯時料定隨玉有事瞞著自己,也不知殷旭幾時回來,索性去找方享探問情況。
方享正要出門,不料在房外與鶯時相遇,問道:“尋我有事?”
鶯時離開自己住處時才有幾下落雨聲響起,這會兒穿了半個園子的功夫,雨聲已然細密,從房檐到地面全都濕了,就連她的裙角都被濺起的雨水洇濕了一塊。
“你知道隨玉怎么了嗎?”鶯時問道。
方享捏緊了手里的瓶子,沉吟片刻,回身推開房門,道:“進去說。”
鶯時隨方享進屋,看他放了手中的藥瓶在桌上,問道:“你這是要給誰送藥?”
方享面帶愁色,道:“隨玉。”
鶯時詫異道:“她受傷了?怎么受的傷?怎么她都不說?”
“她的性子,是哪怕生命垂危都不會吐一個字的。”方享道,“昨日隨玉陪你出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鶯時沒有將自己遇見薛沅的事告訴過任何人,當時她和隨玉會和,明明告訴了隨玉不要將兩人分開過的事說出去。
可眼看方享這樣問,鶯時料定是隨玉招了。
她這會兒抿緊了唇,沒有出聲。
方享旁觀這些年,對鶯時和隨玉的性情都大抵了解,更清楚殷旭的脾性,知道這其中死結難解,無奈嘆道:“昨夜你跟文初回來之后,他就找了隨玉。他們究竟說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曉得隨玉自己領了家法。”
“什么家法?”
“挨了十藤鞭。”
“怎么會這樣?文初怎么能下這么重的手?”
“這也不能怪文初,隨玉跟你出去,但沒照顧好你,換做是旁人,大概直接就被逐出府了。”方享道,“鶯時,文初最在意你,你若真有事,一定要告訴他。否則他逼不了你,就要問責你身邊的人了。”
方享語重心長,鶯時卻一時間無法接受他所言。
“文初馭下向來嚴厲,隨玉原來跟在他身邊好些年,文初也是覺得她最穩妥合適才放在你身邊。但這次隨玉出了紕漏,好在你沒事,若有差池……”方享欲言又止,余下的話終究還是被他咽在喉口,未曾說出來。
鶯時想不到殷旭這樣在意自己昨晚說的話,甚至因此連累了隨玉,難免愧疚,道:“我去看看隨玉。”
“等等。”方享喚住正要轉身的鶯時,道,“還是我去吧。隨玉性子硬,又是因你受的罰,你且等等再與她說這件事。”
鶯時以為然,對方享道:“那你替我照顧她,這幾日都不要讓她做事了。我也不出去了,免得再給她惹禍。”
方享點頭,走前又道:“你也別因這件事責怪文初,他有他的道理。手底下管那么多人,不立規矩無法服眾。你只當無事發生,他對你總不會有歹意的。”
“我明白。”鶯時道。
隨方享離開時,鶯時才發現只這一會兒的功夫,外頭的雨竟滂沱著像是天都被打翻了似的。
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沖走了園中暑氣,也打落了園子里好些開著的花,雨水順著房檐如注落下,嗒嗒不絕。
鶯時靠在窗口望著遮天雨幕,這雨大得像是在她眼前蒙了紗,連園里的花草都看不真切。
鶯時雖答應了方享不多顧慮隨玉之事,但那侍女總算是自己身邊人,而下手的還是殷旭,要說完全不想是不可能的。
一面是在她心里從來溫柔的情郎,一面卻是連心腹都不曾留情的商會會首,再有那些道不清、理不明的情緒心思糾結在一起,鶯時越想越心煩,越想越覺得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得陌生起來。
出神之際,鶯時未察覺有人進了自己房中,待身子被一陣溫熱氣息裹住,聽著耳畔傳來的熟悉聲響,她才收回游離的思緒,道:“進來了怎么都不叫我?”
殷旭英挺的鼻梁蹭著鶯時頸間軟肉,閉眼沉浸在她身上淺淡卻醉人的馨香中,道:“叫了你好幾聲,卻不見你應我,在想什么?”
鶯時被他蹭得有些癢,躲開了一些,道:“沒什么,就是看著雨大,擔心你回來會不會淋著。”
“當真?”殷旭將她頸間的碎發撥開,靜靜看著她。
心里記著方享的叮囑,鶯時亦不是會在殷旭面前扯謊的人,轉過身去看他,問道:“你那樣對隨玉,就真的一點不念跟她這些年的主仆情分?”
鶯時神情悲憫,顯然是舍不得隨玉受了那樣重的責罰。
殷旭卻不以為意,攬著鶯時后腰,面不改色道:“她自己出了紕漏,自愿招的供、領的罰,跟主仆情分沒有關系。”
“可是……”
“她是我府上出來的人,最懂我的規矩。這趟她怨不得任何人,你也不必可憐她。”殷旭微涼的面容又染了三分笑意,道,“昨晚你說要自己繡嫁衣,一日過去了,可想好要什么樣式了?”
殷旭拉著鶯時案邊,卻未看見一張圖樣,問道:“怎么,竟是還要藏起來,不讓我看?”
“午后起風,一時未留意,畫稿都被吹走了。”鶯時道,“我給隨玉休了幾日假,你別再為難她了,好不好?”
“我就事論事,她如果以后仔細辦差,沒有錯處,我哪會找她的不痛快。”殷旭雙臂攔在鶯時身側,將她箍在自己與長案之間,故作不滿道,“從我回來到現在,你總在說隨玉,也沒見你瞧瞧我是不是真的濕了衣裳。”
不想掃殷旭的興,鶯時貼近過去抱他,道:“這不是看過了?沒淋著雨,完完好好呢。”
殷旭亦摟她在懷里,如此才覺得安心,貼在她耳邊呢喃著:“姣姣,姣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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