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濟州雖是避暑勝地,卻也偶有陽光暴曬,尤其是昨日一場盛大的暴雨之后,今日不光天色純凈,亦是日光極亮,暑意頗盛。
殷旭正躺在榻上合眼小憩,房中兩面窗扇與房門都開著通風,身旁還有侍從打扇。
原該是心靜自然涼,無奈今日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心頭不甚安寧,煩躁得眉頭都快黏到一處。
打扇的侍從見殷旭忽然從榻上坐起身,嚇得停了扇子趕忙請罪道:“奴婢擾了公子。”
殷旭曲起的右腿架著右臂,身上本就輕質單薄的紗衣罩衫讓他更添慵懶之氣,可那清冷的眉眼著實不襯這一身的閑散,倒看得侍從透心底的涼。
殷旭正要開口,聽見門外似有窸窸窣窣的聲響,他道是誰在這個時候擾人,朝侍從使了個眼色。
侍從才到屏風旁便折回來,低聲道:“小姐來了。”
侍從顯然沒讓鶯時知道他已曉得了。
一面說,侍從一面比劃著,道:“還帶了冰酪過來。”
殷旭臉色這才松寬了幾分,再看了侍從一眼,竟就躺回了榻上,還特意背對著屏風。
侍從會意,將手里的扇子放在榻邊的茶幾上,悄然退了出去。
房外的鶯時見侍從出來,問道:“文初呢?”
“公子在里頭,小姐大可進去,就是需小聲些。”侍從說著,做了個睡覺的手勢。
鶯時信以為真,原想著冰酪放久了會化,干脆晚些時候再來。
但她再一想,自己和殷旭幾日未曾見面說話,這會兒乍見了,她也不知如何開口,倒不如先進去陪一會兒也好緩一緩。
鶯時一手托著冰酪碟子,一手提了裙角,躡手躡腳地進了殷旭房中。
她先在那幅翠竹海棠的錦繡屏風外看了看,隱約瞧見殷旭臥在榻上的身影,安安靜靜的,真像是睡著了。
她再慢慢從屏風旁探了腦袋出去,只見殷旭正似翠竹橫臥在榻上,身體均勻地起伏,旁若無人。
鶯時舒了口氣,悄聲到榻邊,放下手中的冰酪碟子,再拿起茶幾上的扇子,小心翼翼坐下,抬著手慢悠悠地給殷旭打起了扇兒。
她不敢靠得太近,怕弄醒了殷旭,便只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扇底風一絲一絲地扇在殷旭身上,不但沒能解暑,反倒扇得他更躁。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來鶯時開口,殷旭索性翻個身,佯裝從淺眠中醒來。
鶯時看他睜開眼,一時慌了神,手里的扇子“啪”的一聲砸去殷旭臉上。
好在是扇面拍了他如玉面孔,否則真要疼了。
鶯時卻管不得這么多,忙拿開了扇子,關心道:“有沒有弄疼你?”
手腕被殷旭捉住,彼此的視線隔著一張扇面,看不清對方究竟是什么神情。
碟子里的冰酪已有了化開的跡象,他們卻還僵持著。
殷旭的氣息撲在扇面的鳳尾竹上,仿佛讓那本就翠生生的竹葉子又添青碧。
察覺到鶯時有意抽回手,殷旭沒將她松開,直接坐起了身。
扇面落下,他自是將面前的女子看得一清二楚。
是他熟悉的香腮雪頰、嬌俏昳麗,但也有讓他瞧見了便心生憐惜的為難之態。
看鶯時總垂著眼不曾說話,殷旭往她身前挪了挪,問道:“你這是想見我還是不想見我?”
鶯時拿過扇子,緩緩遮了臉,小聲道:“想見。”
心思成了言語磨在唇齒間,輾轉多時才將將說出來,說完時,扇面已遮得只剩她一雙杏眼了。
殷旭心中歡喜,嘴角已隱約上揚起來,繼續問道:“那你怎么不跟我說話?”
鶯時眸光流轉,視線已從右邊換去了左邊,正落在殷旭的衣擺上,道:“不是正說著呢。”
聲音依然輕輕的,似羽毛一般撓在殷旭心口,癢得他不自覺地深深吸氣,才能穩住心神,不先在鶯時面前落了下風。
鶯時聽這動靜以為他不舒服,情急之下丟了扇子,問道:“你怎么了?”
那晶瑩眼眸里都是寫與他的關切,一絲一毫都未有保留。
殷旭心頭一動卻是強忍著,拿起被鶯時丟在一旁的扇子,捏著扇柄轉了幾回,道:“心口發悶。”
鶯時不防有一詐,正想扶殷旭躺下,誰曉得又被他捉了玉腕,隔著輕紗袖管摩挲著,像是在暗示什么。
鶯時起初不甚明了,只看著殷旭,但見他嘴角弧度越發明顯,前一刻還暗淡的眸子里竟舒展了笑意,方才知他是唬了自己玩。
鶯時不見生氣,只囑咐殷旭道:“以后別開這種玩笑,與你有關的事,我受不得嚇的。”
她說得認真,一直看著殷旭。
殷旭轉去握住鶯時的手,道:“便是知道你在意,所以才不敢輕易讓你知道。”
鶯時明白殷旭是在為顧青棠的事道歉,再想著隨玉晨間說的話,已不怎么生氣了,道:“君子敢做要敢當,又不是殺人放火的惡事,真有為難的地方,說出來了,我不會怪你的。”
殷旭聞言眸光一亮,驚喜道:“你說真的?”
鶯時明事理,可心里少不得仍有幾分不高興,便想在殷旭面前使起小性,算是發作一通,就此了結。
她想要抽回手,道:“你松開我。”
殷旭不但沒有聽她的,反而又往她身前坐近了過去,盯著她這鬧了別扭的模樣,反倒更喜歡了,道:“我若放了,你就跑了。”
鶯時轉過臉去,偏不看他,道:“跑了便跑了,回頭你還能找個紅棠、綠棠、白棠、藍棠呢。”
殷旭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語調更是柔和道:“誰要那些個紅棠、綠棠的,也不瞧瞧我是誰家的準夫婿,我家夫人又有多好。”
鶯時橫他一眼,原想唬他一唬,那知一看他這俊朗溫潤的眉眼,竟就連剩下的氣都被抽走了似的,不怒反笑,卻還要憋著。
看鶯時倉皇著躲避自己的視線,殷旭卻固執地追著她。
她朝右邊看,他便探去右邊,她往左邊看,他便跟去左邊,只讓她眼里都是自己。
鶯時惱得似要丟了被殷旭握著的那只手,輕輕一甩,嗔道:“你夠了。”
殷旭朗聲發笑,捏了捏鶯時的鼻尖,道:“你來見我,我便當是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將鶯時另一只手也握住,再改為十指相扣,掌心相抵。
“陳年舊事確實有不得已之處,沒有告訴你也的確是我不好。你今日愿意來見我,我高興極了。以后再不會有這種事。”殷旭將她的手往自己身前拉了拉,道,“以后我們府上,妻為夫綱,家法你定。”
殷旭聲音質冷,如金玉之石,但他總含情以對,染得那聲似春光暖風,輕柔盤桓在鶯時耳畔,潤進她心底,便是再難與他置氣了。
鶯時笑似海棠嬌美,已是完全被哄好了,道:“我若早知道你這般油嘴滑舌,便……”
“便要如何?”
鶯時正愁如何“放狠話”,瞥見放在榻邊的那碟冰酪,遂立即拿了來擺在殷旭面前,故作氣惱道:“便要你把這冰酪都吃了。”
二人說話間,冰酪已化了大半,化開的乳酪正順著冰體淌下來,淺淺鋪了一個碟底了。
殷旭不以為意道:“這有何難?”
然而話說出了口,他卻向后靠了些,再沒有其他動作。
鶯時多看他兩眼才明白他的意思,笑睨了他一眼,取了勺子挖下一塊。
忽聽殷旭含糊發了什么聲音,鶯時抬眼問道:“怎么了?”
“這外頭火傘高張,你不想也嘗嘗?”殷旭問道。
剛到郢都那還會兒,鶯時便因為貪嘴吃了幾口冰酪腹痛,殷旭這是有意拿她取笑呢。
看著殷旭洋洋得意之態,鶯時不甘心,作勢將那勺冰酪往自己口中送。
殷旭忙攔她道:“我錯了,姣姣別與我生氣,你可貪不得涼。”
鶯時這才將冰酪送到殷旭嘴邊。
殷旭張口吃了,那雙眼睛始終落在鶯時身上,盡是濃濃笑意。
只是這一口冰涼哪里能擋住因鶯時而起的陣陣心猿意馬?
不過是不與鶯時明說罷了。
鶯時任由殷旭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打轉,一點點將冰酪喂給他,又道:“我熱了。”
殷旭拿起那把被遺忘多時的扇子,悠悠地給鶯時扇起了風,在咽下又一口冰酪候,問道:“還熱嗎?”
“自是比不上有些人,能在這蒸人的暑氣里吃冰。”鶯時也擔心殷旭吃多了冰酪會不舒服,于是將剩下的冰酪放回茶幾上,拿了帕子幫他將嘴角的冰酪漬拭去。
“上來。”殷旭往榻里頭挪了挪。
鶯時雙手疊在膝蓋上,坐著不動,道:“熱呢。”
然而下一刻,那嬌小的水紅身影只被殷旭輕輕一帶,便落去了簟子上,枕在殷旭手臂彎里。
“這會兒本該是你午憩的時候,睡一會兒,我陪著你。”殷旭道。
鶯時改趴去殷旭心口,墊了自己的手背,看著他道:“五日沒見過你了,我想看看你有沒有哪里不一樣。”
殷旭拉了她另一只空著的手從自己眉心開始,撫過眼睛、鼻梁,再到薄唇,最后停在唇邊,輕吻過她的手,問道:“可有不一樣的地方?”
“有。”鶯時支起身,貼著殷旭棱角分明的臉,慣有的嬌俏里沾染了更多的理解與寬容,道,“多知道一點關于你的事,我便覺得你跟從前不一樣。”
殷旭撫上她微紅的臉,道:“讓你失望了,我原沒有你以為的那樣好。”
鶯時重新用指尖描繪起殷旭清俊的五官,道:“方才說,由我定家法,當真?”
殷旭認真道:“千真萬確。”
“那好。”鶯時的指尖劃去殷旭耳根,櫻唇也跟著貼了過去,似是咬著他的耳朵一般,柔柔道,“家法第一條,誰說我的夫君不好,便如此教訓他。”
那軟綿的話語還在耳畔飄著,殷旭腰間便被戳了一下。
榻上忽地豎起一道俊挺身影,再一下子撲住了那使壞的嬌美兒,按了她作亂的手貼在自己腰側。
他亦像鶯時那樣與她咬起了耳朵,問道:“只一下,便夠了?”
鶯時濃密的長睫似蝶翼扇動,掩去的是在殷旭哄逗下的嬌羞,嘴上卻還不肯就這樣讓殷旭完全討了便宜去,道:“那我再來一下?”
感覺到貼在腰側的手動了動,殷旭立即握得更緊,道:“夫人饒了我吧。”
鶯時淺淺一笑卻又忍住,道:“不是你說的,家法我定?”
“那我喚你夫人,你可不能再抵賴了。”看鶯時頰上紅霞越發明顯,殷旭哄她道,“只你點頭,我便松手,由你擺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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