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臘八，也是自從酒樓那日后席顏第一次見到楚靈兒。

        從廣樂街回去后的第二天，當楚靈兒醒后想起來自己都對著席顏做了些什么的時候，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再加上小七的一些描述…

        她怎么…怎么可以一點女兒家的矜持都沒有，真是羞死人了！

        懊悔不已，要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絕對不會再跟著席顏踏進酒樓半步！

        所以，為了避免在上書房見到席顏時太尷尬，楚靈兒一連好幾日都告假沒去聽課。

        但是今日是臘八，按宮里的規矩，是要舉行家宴，宴請所有皇親國戚的。

        席顏雖然是質子，但也擔著個客卿的名頭。而且現在還是楚靈兒的未婚夫，于情于理，她都會出現在這場“家宴”上。

        席顏今日穿得正式，頭發用一根白錦絲帶束著，額前有幾縷發絲隨風飄逸。一襲對襟月白錦袍，白玉的腰帶束在腰間，外面是件純白的狐皮斗篷。

        這樣的裝束將平日里的病氣也斂去了幾分，人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楚靈兒看得入神，感嘆席顏長得是真的好好看啊。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說的不就是席顏嗎？

        而席顏呢，那日被楚靈兒一曲花有意亂了心神，對楚靈兒著了迷，回去后幾乎是夜不能寐。

        她的女兒身，楚靈兒不知道，她自己還不知道嗎？

        難道是因為自己每日都穿男裝，真的把自己也當作男子了？

        于是，在楚靈兒沒有出現在席顏眼前的這些日子里，她翻閱了無數的書籍，看了不少的民間話本，知道了女子與女子之間也會同男女一樣產生愛情。看清了自己到底是個什么心境。

        可知道了心意又能如何呢？北梁與南楚之間，必定還有一場仗要打，席顏自問，若到了那一天，在北梁和楚靈兒之間選擇北梁，她幾乎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那么靈兒呢？她應該也會和自己一樣吧？又或許，她會發現自己的身份，將這一切都當作一場鬧劇，然后，恨透自己…

        糾結了幾天，也都想明白了，與其最后兩敗俱傷，還不如不開始的好。本就不該有的情意，埋在心里就夠了。

        ………

        席顏也感受到了楚靈兒的目光，側身對上靈兒清澈的眸子，做不到冷眼相對，笑容在臉上漾開，猶如冬日里的暖陽。

        楚靈兒慌忙避開，她還沒有從那日的羞赧中走出來…

        “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劉公公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起身準備行禮。

        “大家都平身吧，既是家宴，隨意些就好。”楚尚和趙靖柔一同落座。

        趙靖柔往殿下探尋著，一眼就看到了那張生面孔，輕聲問旁邊的皇帝，“皇上，那位白衣少年就是席顏嗎？”

        “是的。”

        “看起來，身子骨有些弱，和我印象中的北梁人不大像。”

        “柔兒有所不知，這席顏是個藥罐子，身體一向不好。今兒看起來，與前幾次見他相比，已經是精神了不少。”楚商柔聲解釋道。

        趙靖柔頓覺擔憂，今天的席顏她都覺得過于孱弱了，這要是換成平日里，得弱成什么樣子？

        靈兒嫁給他不會年紀輕輕就守寡吧？

        可轉念一想，政治和親與守活寡又有什么區別呢？

        搖頭輕嘆一聲，“唉，但愿他不會欺負咱們靈兒吧。”

        “他敢！要是敢讓靈兒受委屈，我定讓他生不如死！”

        把靈兒嫁給席顏讓楚尚一直覺得有些愧疚。所以，像是承諾一樣，如果席顏敢欺負靈兒，他絕不會讓席顏完整的走出臨安…

        “席顏，你與靈兒的婚事既已定，也該讓欽天監擇個好日子，把婚期盡早定下。”

        席顏和楚靈兒聽到楚商的話都默契得看向對方，視線相對后，又很快別開。

        “席顏全憑陛下做主。”

        “哈哈哈，好！”楚尚當然婚事越快越好，以免夜長夢多。

        “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喝一杯呀，未來妹夫。”楚良燮坐在席顏左側，舉著酒杯打趣道。

        皇帝的這幾個兒子里，估計也只有楚良燮愿意叫席顏一聲妹夫了。

        “三殿下說笑了，謝謝。”席顏也不推辭，痛快地端起了酒杯。

        “哈哈哈哈，你是該謝謝我，說起來，我也算是你們倆半個月老呢。”

        席顏立馬警覺起來，裝作不經意，揚眉問道，“哦？此話怎講？”

        楚良燮點到為止，也假裝說錯話，爽朗一笑，“呃，哈哈哈哈哈，隨口一說，隨口一說。妹夫別介意。”

        席顏挑眉，愣了一下，也跟著笑了起來。

        楚良燮這么說，也不過是想告訴席顏，和親的事他和有些人的看法不一樣，他并不樂見戰爭，支持長久的相安無事。

        席顏是聰明人，他不需要說太多，點到為止就好。

        皇宮宴會，大都是王公貴族們拉近關系的重要方式，席顏身份尷尬，也沒人愿意過來招惹她。

        好容易等到宴會結束，準備離開時，楚良佑卻湊到了席顏面前，“席世子，恭喜啊，質子變駙馬，檀郎謝女，讓人好生羨慕啊。”

        楚良佑一只手托著個盒子，一只手背在身后。聲音低沉，語氣輕蔑，看像席顏的眼神滿是不屑。

        席顏眉心皺起，不愿和他多費口舌，“多謝二殿下，夜深露重，席顏羸弱之軀，就不陪殿下閑談了，失禮。”

        說完就要錯身離開，卻又被楚良佑跨步攔下。

        “欸，席世子別急，這是我從西域帶回來的香石。送給席世子，也算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一點兒心意嘛。”

        楚良佑打開匣子，席顏輕嗅了一下，好奇怪的香味。

        怕其中有詐，席顏不敢多聞，從楚良佑手里接過匣子，快速合上，“多謝，席顏告辭。”

        將盒子交給常安，“帶回去讓花辭仔細瞧瞧這東西。”

        常安拿著盒子看了又看，“這什么東西啊殿下？”

        “楚良佑塞給我的，香味兒很奇特，說是從西域帶回來。不知道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哦，好的殿下。”

        席顏微瞇著眼睛盯著盒子，西域奇毒多樣，但愿剛才聞的那一下不會有什么問題。

        “殿下，今天宮宴寧汐公主也在嗎？”今天是家宴，隨從們都沒有進殿的資格，只在宮門旁的一間小屋里等著自家主子。

        “她是公主，當然在。”說著又不解的問常安，“你問這做什么？”

        “沒…沒什么。”那日常安奉席顏之命送楚靈兒和小七回宮，他到現在都印象深刻。

        常安駕馬車送她們到側宮門，喝醉的楚靈兒怎么也不肯下車。好容易勸下車，又抱著常安不撒手，把常安錯當成了席顏，嘴里還一直嘟囔著席顏的名字。

        最后，要不是小七強拉著楚靈兒，楚靈兒差點兒就要親到常安了。

        常安回去后久久不能平復心情，他算是見識了，這小公主對自家殿下那可真是夠熱情的…

        席顏一把敲向常安的頭，“想什么呢你。”

        “沒…沒。”

        席顏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沒再接著問，“走吧。”

        常安把席顏扶上馬車，席顏卻突然腳下一滑，差點跌倒，把常安嚇得不輕，“殿下！”

        不知怎么的，剛才眼前突然就黑了。席顏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些，“沒事，走吧。”

        上車后，頭暈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馬車木板在她眼里全是重影。

        喉嚨一熱，暗嘆不好，直吐了一口鮮血，隨即便倒在了車板上。

        常安聽見動靜，急忙停車撩開簾子查看，“殿下！”看著倒在地上的席顏，常安頓時慌了神，恐懼席卷全身，雙手顫抖著去把席顏扶了起來。

        席顏嘴里的血止不住的往外吐，手緊抓著常安胸前的衣服，重復著，“盒子，花辭，盒子，花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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