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八，禮部侍郎王敬之，親自來世子府送吉服。

        “禮部侍郎王敬之來給席世子試吉服，勞煩通報。”滿臉堆笑的樣子哪里還和當初罵常安是狗時有半分相像？

        常安倚靠在大門上，雙手抱住，陰陽怪氣道，“喲，王大人？怎么還勞您親自來送一趟呢？”

        “呵呵，公主大婚，卑職理當盡職籌備，還請小哥兒通報一下。”

        “好，大人稍等，常安馬上就去通報。”

        說完進門，也不讓人帶王敬之進來，只讓他在門口站著。

        說是通報，常安進去后便回了自己房間，足足讓王敬之在門口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去通報席顏。

        王敬之壓著火，幾次想走，要不是席顏命好要娶的是寧汐公主，他才懶得來伺候。

        若非這天兒已經轉暖，非得給王敬之凍出個好歹來。

        ………

        “禮部侍郎王敬之見過駙馬爺。”彎腰行禮，動作一氣呵成。

        席顏看著面前這人，哪里還有一點兒當初的囂張氣焰？

        聽到他叫自己駙馬爺，再想到靈兒，臉上的笑意也是藏不住。

        連當初這么趾高氣昂的王敬之都不得不對自己客客氣氣的。老話說夫榮妻貴，那自己這是不是得算是妻榮夫貴？

        王敬之埋著頭，久未聽到席顏的聲音，抬眼看，不知道席顏在笑什么…

        于是再次出聲，“駙馬爺，禮部已將吉服制好，請殿下今日試穿一下，倘若有不合適之處也好盡快修改。”

        席顏的思緒被拉回，對著王敬之歉然一笑，“多謝王大人，我這就去試，還請大人稍等片刻。”

        說完，又對著常安吩咐道，“常安，給王大人上茶。”

        常安不情愿地應了一聲，沒一會兒，便端著一碗茶葉沫兒泡的茶過來。

        王敬之看了一眼茶碗，又看了看常安，好個狗仗人勢的奴才。

        花辭幫著席顏試穿吉服，看著身披紅衣的席顏，花辭也是愁腸百結，悵然若失。

        十三年前，王爺帶自己回王府的路上時曾對自己說，他有一個三歲的孩子，調皮得很，可是身體不好，以后進了王府，要替他好好照顧她。

        六歲的小女孩兒望著眼前對自己恩重如山的王爺，鄭重點頭。

        在那之后的十三年里，與席顏朝夕相處的人是她，為了席顏的身體苦學醫術、苦練武功的是她，甚至于席顏的月事包，都一直是她在弄…

        相處的點滴太多太多，認識的時間太久，久到連花辭自己也忘了，她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席顏的。

        原以為，自己對席顏情感不堪入耳，只能深埋心底，只求能一直在席顏身邊好好照顧她。

        可從未想過有一天，席顏也會和自己一樣，對同是女子的人慕生愛意，只是，那個人不是自己。

        甚至于現在，還要親自為她穿上與別人的喜服…

        明明與她最親密無間的人是自己，知道她是女子還一直深愛她的人也是自己，為什么，能夠一直陪著她的人不是自己？

        “花辭，你覺得衣服合適嗎？”席顏敞開雙臂，在花辭面前轉了一圈。

        公主大婚的吉服，婚期定下來的那日下午便有人來世子府量好了尺寸，耗時快一個月，怎么可能不合適？

        花辭強扯出一個笑來，柔聲到，“很合身。”

        席顏笑著點頭，“既然合適就快脫下來罷，禮部的人還在前面等著呢。”

        花辭默然，又替席顏換下常服，等席顏更好衣準備出去時，花辭問了席顏一個忍了許久的問題。

        “殿下，為什么會是楚靈兒？你明明，也一直懷疑她和楚尚居心叵測的。”

        的確，在剛猜到和親時，席顏只覺得一切的偶遇都是楚尚和靈兒安排下的結果……對靈兒也和對她父親一樣，充滿鄙夷。

        可在后面與靈兒相處的過程里，靈兒所有的舉動，的的確確完全不像是一個有心計的人，相反，她聰明而又善良。

        而且啊，她會在知道自己哥哥派人殺自己的時候，愧疚地和自己說對不起。會在喝醉后嘟著嘴問自己喜不喜歡她跳的舞。會在以為自己昏迷的時候徹夜守候，會吻自己…

        也許，只憑主觀感受就斷定一個人的好壞過于武斷，可是席顏愿意相信靈兒，因為喜歡，就是最好的理由。

        “花辭，情哪知何處起呢？”

        花辭醍醐灌頂，是啊，情不知所起，卻又難以自己。

        感情就是這樣的，一顆心向另一顆心自然的靠近，幸運的，兩顆心會越靠越近，不那么幸運的，也許永遠也走不近那顆心。

        情之一字，是這天底下最不講道理的事，又哪里有什么為什么？

        看著席顏邁著輕快步伐的背影，花辭的眼神依舊黯然，卻又重新堅定，喃喃道，“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前廳

        席顏對著王敬之客氣道，“有勞王大人親自送這一趟，吉服很合適，多謝。”

        王敬之呵呵笑，“呵呵呵，既然合適，那卑職就不打擾駙馬爺了，禮部還有許多事。”說著就要告辭，這破地兒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待。

        席顏也不留他，依著規矩給了他一包銀子，又讓常安送了他出去。

        回過身卻看到桌上那杯冒著熱氣的茶葉沫兒，不禁皺起眉頭，這個常安…

        而另一邊，王敬之前腳剛出了世子府大門，回頭望了一眼，“真他娘的狗仗人勢！”

        而后又掂了掂手里的銀子，將銀子揣進懷里，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安和宮里，楚靈兒興奮不已，抱著小七直轉圈，手里的東西總算是做好了！

        自那日席顏給自己買了那對耳環，又送了自己定情物之后，靈兒也總想送席顏些什么，既要有意義又要貴重。

        思來想去，靈兒給席顏編了一條紅色的手繩，上面是一個小小的，用質地極好的潤玉精細打磨而成的平安扣。

        靈兒常想，若不是這短短的日子以來，就幾次知道席顏在生死之間掙扎，也許自己對他的感情也不會加深地那么快。

        如今要成親了，雖然席顏也對她表明了心意，可其實她對席顏也沒有過多的奢望，唯一求的，就是他能平安而已。

        所以，技藝不通的人為了心上人認真學起了編制手藝，也不知道廢了多少紅繩，才做出這么一條讓她滿意的。

        小七看著靈兒將平安扣串上去，又將紅繩放進一個上好的楠木匣子內，到底是公主，做出來的東西就是比她們這些丫鬟做的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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