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花骸7
女人徑直走到主座上坐下,從擱下的手包里拿出薄薄的卷宗,然后緩緩地抬起頭,掃視過這屋子里所有的人。冰涼而略帶濕意的目光,在角落里失去左臂的年輕人身上,做了短暫的停留,短暫到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便落到了毛警官的身上。
憑她的身份,可以說不論是雅扎庫還是黃金22,都只能稱得上是下九流,說到底,這里能從身份上,跟她平起平坐的,便只有毛小天。
容貌年輕美好的男女分別在會議桌的兩頭分賓主坐定,神色平靜地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半晌,還是山口首先打破了僵局,向著日暮警部道:“目前警方已經掌握了什么線索,你說一說吧。”
日暮關山忙不迭點頭,讓小野等人搬來了貼滿照片和分析脈絡的白板,道:“我們根據六位家主的尸體解剖,從殺人者落下致命一刀的角度來分析,兇手的身高應該在170公分左右,但是因為各個現場都處理的非常干凈,我們并未能夠提取到毛發、指紋方面的線索,可見對方具有相當程度的反偵察能力……還有……”中年人頓了頓,看了阿木博士一眼,心知接下來自己要說的結論,都是昨天夜里,這人看了一眼卷宗之后,立刻分析出來的,便不由的有點心虛:“根據我們將六起案子串聯起來的情況看,這最后一起……關于藤田家主的案子,似乎跟之前五起有所不同。”
大少爺看人的目光更加深邃嚴肅了,神情中的不安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看得人心里發毛。日暮關山低了低頭,咽下一口口水,接著復述昨夜阿木博士的分析:“前五起案子,不論是從現場遺留鮮花的花語來分析,還是從各位家主身上最顯眼的傷口來分析,都具有一定的故事指向性,體現了殺人兇手一定的復仇意志,很有可能和各位家主曾經共同參與過什么事情有關……但是這最后一起案子,兇手留下的曼珠沙華,指向性很弱,概括性很強,似乎是特意想將我們的目光與之前的案子聯系起來,以掩蓋自己的殺人目的,實際上跟前面五起案子,并沒有確切的聯系。”
砰——
聽完日暮警部的敘述,上首第一位的年輕人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缽大的拳頭猛然落在桌子上,對著警視廳眾人怒目而視:“你的意思是說,這起案子,有兩個兇手嗎?”
眾人驚了一跳,不明白年輕人為何忽然有了如此之大的怒火。
陌生而熟悉的回憶,仿佛菟絲子一般忽然勒緊了藤田家主的心頭,他知道,那是十年前那個大雨的夜晚,那年幼的厲鬼,給自己留下的鮮明記憶。
那一年的藤田大少爺,十多歲的年紀,還是個正在讀高中的年輕人,對家里的權力紛爭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整天里除了胡鬧和泡妞兒,什么也不會。但是那時候,藤田家康尚且在世,藤田次仁也正當壯年,大少爺的確有的是資本如此囂張……所以,當某一天,父親從宴席上帶回一個嬌小玲瓏的女人的時候,他也很放肆地在父親離開之后,進入了那個房間,體驗與父親同樣的感受。
女人的身體非常美好,順從而鮮活,給大少爺留下了非常難忘的印象,所以對于幾個月之后,女人的懷孕,大少爺也抱著非常欣喜的態度。畢竟,誰也不知道,那究竟是這家里,哪個男人的孩子……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這孩子姓藤田。
二十三郎的出生,在這家里并沒有掀起任何波瀾,唯有那一雙淡灰色的眼睛,讓老爺子微微感興趣,多看了幾眼。然而大約是因為這家里的孩子太多了,所以那嬌小女人的地位并沒有得到太多的提升和改變。她依舊是他們祖孫三代的玩物,甚至偶爾還要在家族大宴賓客的時候,被拉到大庭廣眾之下,娛樂眾人。或許是看多了自己母親的夜夜垂淚,又或許是聽多了那些夜晚不知道是*還是哀嚎的乞求,所以年幼的二十三郎一直寡言少語,除了每日里跟著大管家福田學些簡單的功課,便是沉默疏離地注視著這偌大庭院中的一切……直到小孩兒六歲的那一年,越發清秀精致的容貌,再一次引起了自家祖父的注意……
進入那個很難再活著走出來的房間的那一天,小孩兒很安靜,沒有哭泣也沒有哀求。只有那女人發瘋了一般求到了大少爺的門前,她苦苦地匍匐著身子,猶如低微到塵埃之中的草芥,聲音斷斷續續的,像斷了線的珠子是的一點點落到地上……她說:“二十三郎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讓他被爺爺糟蹋呢……”
說實話,即使是到了今天,大少爺也不確定二十三郎究竟是自己的弟弟還是自己的兒子,但是那一天,他膽怯地狠狠地拒絕了那個女人。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求到爺爺的門上,卻被同樣無情地架入房間,猶豫了很久,轉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這一個轉身,對于藤田家來說,是多么可怕的一次天翻地覆,也不知道,這對于自己的未來,有多么大的改變……
爺爺居然就那樣死了……死在一個六歲孩子的手下,而那個曾經讓自己動過心的女人,也就那樣,渾身傷口地倒在了已經血流成河的臥室之中。
二十三郎不見了……猶如一陣煙霧,消失在重重包圍的藤田家大宅。父親好像發瘋了一般派出了家中所有得力人手,要求務必尋回小少爺——他不能公布自家老爺子究竟是被什么人殺死的事實,也不能給眾多對此時抱有疑點的人們一個滿意的答復,于是,他們便只能捏造了一個人物……那個人叫做灰蛇,是一個十年磨一劍的優秀殺手,他在某一個夜晚潛入了藤田家,殺死了正在和姬妾歡好的藤田家康,擄走了年僅六歲的二十三郎……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從此,在亞洲殺手榜上,卻真的出現了一個名叫灰蛇的年輕人……
藤田二十三的失蹤,成為了雅扎庫歷史上的一大謎案,而灰蛇此人的來歷,也成了懸掛在眾多日本黑道心中的一個疑問……
直到今天,當日暮關上陳述了有關于藤田次仁之死的看法,一陣冷汗再次爬上了大少爺的脊背,他想,也許那個人,那個小孩子真的回來了……帶著數十年的仇恨,再一次踏上了復仇之旅,就好像今天早晨,老宅們的人開始傳說,昨天夜里,仿佛看見了一個灰色眼睛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很多年前那位被擄走的少爺回來了呢……
聽說小少爺很聰明,是家康大人最看重的孫子之一,甚至曾經把他接進房間,親自教導……這一回回來,不知道是不是要和大少爺搶權呢……
當然,多的是人否定了那位下人的看法,畢竟大少爺早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兒子也有了,權勢也有了,哪里有人還能動搖他的地位?甚至大少爺的母家也是很有威望,能夠給大少爺加分,不像那位小少爺,聽說他的母親,不過是個女支人罷了……
而此刻的藤田大宅里,灰蛇安靜地坐在走廊的角落里,一如當年的姿勢,沉默地觀賞著這偌大庭院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草,一人一物……他的形貌,已經不再是傳說中那位灰色眼睛的少年,棕黑色的眼瞳與一般人毫無二致,簡單樸素的服飾,正是藤田家下人,最常穿的款式。少年抬頭看著陰霾的天空,微微嘆了口氣——他知道福田大郎沒有將他回歸的消息散出去,但是這消息,卻依舊被人們知道了……那么,泄密的人是誰,大約也就不言而喻了……
警視廳中,年輕人坐立難安,猶豫了很久之后,還是無力地站起身來:“既然,日暮警部認為我們家的案子,與前五個案子沒什么聯系,那鄙人就先回去了……父親喪禮在即,有許多事情需要我處理。”說罷,便甩著袖子,帶著幾個威武地手下離開了,只是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似乎是思考了很久之后,才下定決心問了一個問題:“聽說,亞洲聞名的殺手灰蛇,與在座黃金22的各位,是合作關系……不知道這個傳聞,可是真的?”
座位上,江涯淡然自若地搖了搖頭:“自然是假的,誰都知道灰蛇是殺害藤田家康大人的真兇,我等若和他合作,又怎敢在此時出現,插手雅扎庫的案子?”
大少爺微微點了點頭,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也不知是相信還是不信。
問話的人離開了,只是卻讓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了黃金22這位年輕的領袖身上——尤其是鹿輕言。這位如今已經掌控了天草家半壁江山的年輕夫人,眸色深深,很有興趣地將目光落到了江涯空蕩蕩的左臂:“我曾聽聞,黃金22素來與國際刑警協作,破獲了包括黃金大劫案,北美蝕心人,意大利教父之死在內的各項重大案件,不知道您對于此次雅扎庫的連環殺人案,有什么看法呢?”女人說話的語速很慢,慢到一字一句都清晰的落到了人的心頭,化成了濃甜的蜜意,帶著致命的誘惑。
就見江涯微微一笑,原本清秀的面龐忽添了一點艷麗,竟比那首座上美麗的女人更加奪人心魄:“我們國家有一句話,叫做沒有調查,便沒有發言權,我等初到歸國,連椅子都沒有坐熱,更不要提實地調查了,哪里有什么值得拿出來的看法呢?”
女人點點頭,并不落絲毫下風,將目光轉到貼滿了照片的白板上去,道:“您可真是自謙了,只不過一晚上看卷宗的時間,便已經理出了白板上這許多信息,讓警視廳自慚形穢了……”她此舉,自然是有意抬高黃金22,打壓警視廳的地位,聽得在座各位大佬微微皺眉。
只有江涯會意,神色淡淡,表示不敢,道:“既然天草夫人如此夸獎在下,在下也不能辜負了夫人的期望,只是不知在下可有資格,去各位府上叨擾一翻,將這個案子一查究竟?”
眾人看著天草家的面子,哪里能夠拒絕,只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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