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101】快活
衣不解帶,悉心照拂?
邵瑩瑩簡直懷疑,是不是她的耳朵出現了什么問題。
傳聞當中睚眥必報,喜怒無常的商界羅剎謝逾白,在大婚之日被未婚妻戴了綠帽,追到逃婚的妻子后,不僅沒有對東珠進行報復凌辱,反而對其照顧有加?!
是東珠根本就在誆她,還是那個謝逾白當真是腦子嚴重走水了?!
邵瑩瑩不是沒有疑心,東珠是不是根本就是也發現了在門口的瑞肅王跟謝逾白,才會說這一番話。
可她又實在不甚明白。
按照東珠的性子,她是決計不會僅僅只是因為謝逾白就在門口,就說一些違背自己心意的話的。
總不至于,東珠是當真喜歡上了謝逾白?
荒謬,太荒謬了!
邵瑩瑩感到十分之匪夷所思。
東珠不是有心上人了么?
她不是為了她那位心上人,一心一意,不惜逃婚也要同對方雙宿雙棲么?
總不至于短短幾日的功夫,這兩人便處出了感情來?!
邵瑩瑩是來棲鸞閣的路上,便看見了干爹崇昀領著一位身量修長的男子同樣往棲鸞閣方向走去。
幾日前,小格格同謝逾白的大婚當日,邵瑩瑩是見過謝逾白的。
僅憑謝逾白那萬中無一的長相,邵瑩瑩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鵬遙賭坊登報的那則賭局,以及這幾日外頭的流言,她的的確確是有意說給東珠還有外頭那位聽。
想想看,這個世界上,有幾個男人能夠接受得了未婚妻給自己戴綠帽,且還是鬧到了舉國皆知的地步。
她只需要再添一把火,令謝逾白心中的怒火更甚。
最好是,謝逾白能夠當場提出解除婚約。
一個在大婚當日同情人私奔,又被未婚夫拋棄的放蕩格格,到時候豈不是就會成為全璟天,乃至全國的笑話?
僅僅只是做這番設想,邵瑩瑩便感到無比地暢快。
可東珠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因為謝逾白的追趕,慌不擇路,駕馬車跑進了深林里,結果倒霉地遇上了百年都未必遇得上的一次深林大火,還在那場大火中受了傷,在姜陽將養了好幾日,才被迫動身回的璟天。
如何她問及時,她不但沒有對她趁機哭訴謝逾白的冷酷無情,何以,何以還說了這么一番類似訴衷腸的剖心?
邵瑩瑩不是沒有疑心過,東珠是不是和她一樣,也知道這個點謝逾白會來找她,并且發現了站在門口的王爺跟謝逾白兩人被日光拉長的影子,因此,這番話,東珠是故意說給謝逾白聽的。
很快,邵瑩瑩便否定了這種可能。
以東珠的性子,就算是她知道謝逾白就站在門外,她也不會為了討好謝逾白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這也是邵瑩瑩最為嫉妒葉花燃的地方。
身為格格,她喜歡誰,不喜歡誰,都可以直接而又無所顧忌地表達出來,她完全不需要去討好誰。
不像她,寄人籬下。
無論是在王府,還是在外頭,每次同人說話之前,總得幾番斟酌,幾番思量。在王府里頭,總是得想法設法,盡可能地討他們每一位做“主子”的開心,在外頭,總是控制不住去想,那些人是不是明面上同她交好,暗地里都瞧不起她這個寄人籬下的身份。更擔心,禍從口出,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叫人抓去了話柄,傳到王妃耳朵里去,回頭又該為難她阿娘。
她跟阿娘過得是如此這般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而東珠呢?
僅僅只是因為她會投生,她一出生就可以擁有錦衣玉食,就可以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
邵瑩瑩實在想不明白,東珠的回答何以同她預先設想地會全然不同。
縱然心底驚濤駭浪,邵瑩瑩面上做出驚訝模樣,適時地道,“照你這么說,聽著那位謝長公子的為人不錯。”
“嗯,我的夫君,自然是最好的。”
葉花燃自然而然地接口,言語間流露出自然而然的驕傲,神情當中沒有半分勉強跟作偽。
聽著竟對謝逾白竟是由衷地夸贊。
邵瑩瑩的眼底閃過一絲茫然。
除卻比逃婚離家前消瘦了一些,眼前之人分明沒有什么變化,可她竟又隱隱覺得,東珠身上分明發生了某種她所不知道的變化,
以往的東珠她是一眼就能夠看出她的想法來,如今,她發現,卻是怎么都瞧不出東珠的心思了。
至少就眼下而言,她根本無從判斷東珠這句話究竟是真是假。
“東珠,你瞧瞧,是誰來看你來了?”
門外,瑞肅王崇昀感覺差不多聽完了墻角,對于葉花燃方才那一番剖心的話甚為滿意的他,同謝逾白一起,笑容滿面地抬腳邁了進來。
“阿瑪。”
“干爹。”
“給王爺請安。”
葉花燃早就注意到了門外站著的兩人,見到阿瑪跟謝逾白,還是裝出驚訝的模樣。
她朝阿瑪福了福身子。
邵瑩瑩跟碧鳶同時給瑞肅王崇昀以及謝逾白行禮。
崇昀不無責備地瞥了邵瑩瑩一眼。
邵瑩瑩身子一僵,眼底閃過一絲委屈跟不甘。
干女兒始終是干女兒,及不上親生女兒分毫,瞧吶,她僅僅只是跟東珠說了些外頭現在盛傳的流言,干爹就不高興了。
邵瑩瑩垂下眸子,攥緊的手指,將掌心都給掐紅了。
“你來了。”
葉花燃的目光一觸及謝逾白,眼底便漾上了笑。
那是一個女子見到心上之人自然而然會流露出的傾慕的眼神。
邵瑩瑩心下吃驚不已。
莫非東珠是當真對謝逾白動了心?
“嗯。”
謝逾白頷首。
僅僅只是如此簡單的對話,謝逾白的表情也未必一個眼神的對視,可邵瑩瑩分明捕捉到,空氣中便流動著一種異樣的情愫。
震驚已然是完全不足以邵瑩瑩此刻的心情。
邵瑩瑩越發后悔,她這一大清早地巴巴地從雞鳴寺下山到底是為了哪般。
明明是為了趕回來看小格格的笑話的,眼下卻只是給自己添了不少堵。
還有這個謝逾白,腦子是真的腦子走水了不成?
被戴了綠帽,竟還能夠對東珠這般和顏悅色?
同樣也察覺到了,女兒同謝逾白兩人之間涌動的曖昧情愫的崇昀,自是高興極了。
崇昀有心想要讓謝逾白盡量早些給出明確地表態,最好是兩人近日就補辦婚禮就好,可他也明白,這事兒他不好表現得太過露骨。
若是太過操之過急,反而極為容易引起謝逾白的反感,反倒壞事。
眼下,最為重要的還是讓東珠跟謝逾白之間多處些感情才好,如此,這樁婚約才能更加十拿九穩。
因此,崇昀對女兒道,“東珠,歸年,那你們就先聊。本王還有事,這就先走了。”
臨走前,崇昀給干女兒邵瑩瑩使了個眼色。
這是要邵瑩瑩也給一同離開,將空間留給葉花燃和謝逾白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意思。
邵瑩瑩哪里能有其他的意見?
于是,就勢提出告辭。
“邵姐姐……”
邵瑩瑩同瑞肅王崇昀一道往外走,聽見小格格在叫自己,她止了步。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她有些不太自然地轉過頭,佯裝鎮定地望著葉花燃,“怎么了?”
“邵姐姐,我的腮紅跟香水兒可還在你手里呢。”
葉花燃笑,笑容一派地天真燦爛。
邵瑩瑩卻是感到那笑容有說不出的輕慢、得意,像是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她的臉上。
她的臉上當即火辣辣的。
尤其是當她察覺到干爹落在她身上那審視的目光,甚至就連碧鳶那個丫鬟,都用一種絲毫沒有任何遮掩的,驚訝、錯愕的目光看著她,邵瑩瑩越發地感到羞憤跟難堪。
平日里,經常把什么盡管將瑞肅王府當成她自己的家,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來疼愛,丫鬟、家丁們也都尊稱她為“邵姑娘”又有何用?
她是“邵姑娘”不是什么“盈盈格格”。
所以,她連拿這一盒腮紅和一瓶香水兒的資格都沒有!
邵瑩瑩故作爽朗地笑道,“瞧我。方才只顧著跟你說話,倒是忘了我手上還拿著這兩樣玩意兒。對不住了。”
邵瑩瑩說罷,只好把手上的腮紅跟香水兒給葉花燃放回去。
她的手心攥緊,險些就要難堪地落下眼淚來。
葉花燃眼底劃過一抹諷刺。
說起來,也是怪她。
以往邵姐姐要是喜歡什么,但凡開口,她沒有不給的。
這不,人家拿著,拿著,拿習慣了。
縱然她沒有開口要給,也學會主動拿走了。
反正,以她十六歲的脾性,縱然事后發現東西不見了,定然也不會以為“邵姐姐”是蓄意順手牽羊,順走的,只會當真信了邵瑩瑩所說的,她是不小心拿走的。前世她就是那般,在她發現東西不見了之前,邵瑩瑩便主動將東西還回來,告訴她,她不小心將東西給帶回去了。她見對方實在喜歡,往往也就主動贈予她了。
想必,這次邵瑩瑩心中定然也是打著這樣的盤算。
不過,邵瑩瑩這次的盤算注定是要落空了。
不,確切來說,應當是從今往后,邵瑩瑩怕是都沒辦法在從她的手中拿走一絲一毫,屬于她的任何東西。
邵瑩瑩把東西放下后,難堪地就要立即走人。
“邵姐姐……”
葉花燃出聲喚住了她。
邵瑩瑩身子一僵。
不知怎么的。
她現在是聽見小格格喚她“邵姐姐”,就是一陣心驚肉跳。
邵瑩瑩勉強擠出一抹笑,“東珠可還有什么事?”
“是這樣的。今早,東珠心血來潮,想要穿皇伯伯御賜的那件絳紅色羅紗裙。結果碧鳶翻箱倒柜,也沒能找出那件裙子。后來,東珠這才想起那件紗裙,前段時間被邵姐姐借了去。按說,邵姐姐既是喜歡,那東珠便是送給邵姐姐也無妨。可那是御賜之物,且又是皇伯伯送給東珠的嫁妝之一,實是不好再送人。”
崇昀的臉色已是不大好看了。
在崇昀的認知里,他這個干女兒素來是識大體的,怎的連御賜的羅紗裙都開口向東珠借去穿?
是他瑞肅王府短過她的穿度嗎?
那件羅紗裙,的的確確說好地是借給她穿,只是后來邵瑩瑩實在太喜歡那件羅紗裙,因而就起了占為己有的念頭。總歸東珠不喜艷色的衣裳,那羅紗裙還給她,也是在柜子里蒙塵,不如給了她,物盡其用。
如今被葉花燃這么一說破,那件裙子如何還能自己留著?
邵瑩瑩慌忙道,“我省得的。御賜之物,自是不好再送人。那件紗裙我早已洗好了,妥善收在柜子里頭,我這就去映竹院取來與……”
邵瑩瑩表現出絲毫沒有要將那件羅紗裙占為己有的意思,這令崇昀的臉色稍緩。
皇兄御賜的那件羅紗裙用料跟設計確是上乘,外頭買不到,瑩兒又是處于愛漂亮的年紀,許是因了這樣的緣故,才會開口向東珠借去。
邵瑩瑩見干爹臉色稍緩,總算是松了口氣。
那件羅紗裙固然難得,給出去心疼是難免的,好在這些年東珠還陸陸續續給了她其他珍貴的小玩意兒,那件羅紗裙,還回去,便還回去了。
這個時候,邵瑩瑩并不知道,一切僅僅只是個開始。
日后,她失去的東西,將只會更多。
“不忙。倒是還有一件事,可能得給邵姐姐添點麻煩。”
聽到這里,邵瑩瑩已經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也不能怪她草木皆兵,實是這次東珠自姜陽而歸,有太多不對勁的地方。
旁的不說,就說今早她來找她,就這么短短在這屋內待的十來分鐘的時間內,就沒發生一件順心的事兒,這在以往可是從未有夠的事兒。
然而小格格已經開了口,邵瑩瑩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東珠你但說無妨,只要是我能夠辦到的,我定竭盡全力。”
葉花燃點了點頭,笑道,“這事兒還當真只有邵姐姐能夠辦得到,旁人卻是不行。”
崇昀聽了頓感稀奇,開口好奇地問道,“噢?稀奇了,有什么事是你邵姐姐能夠辦得到,阿瑪、額娘,還有你三個哥哥都辦不到的?”
“也沒什么。就是以往東珠少不更事兒,把阿瑪、額娘還有三個哥哥,嫂子送東珠的一些小玩意兒轉送給了邵姐姐。如今想來,卻是大為不妥。終究是阿瑪、額娘你們的心意不是。再者,璟天跟魁北離得那般遠。東珠若是嫁去魁北,阿瑪跟額娘還有哥哥們送的那些禮物,就都是東珠日后睹物思人的憑證了。按說,送出去的東西是不好再要回來的。可我實在也是沒法子,只要一想到日后要跟阿瑪、額娘還有大家分開,東珠就一千個一萬個舍不得。便是再不好意思,也只好對邵姐姐開這個口了。在這里,東珠要特特地跟邵姐姐說一聲抱歉。當初說好了了那些東西是送給你,可……總而言之,還請邵姐姐體諒一二。”
邵瑩瑩的笑容當即僵在了臉上。
……
“欺人太甚!愛新覺羅.東珠實在欺人太甚!嗚嗚嗚嗚!”
邵瑩瑩一回到映竹院,便伏在床上嗚嗚咽咽地哭了。
白薇在屋子里頭聽見動靜,慌忙來到女兒的房間,見到在床上哭成一團的女兒,自是吃了一驚。
“瑩兒,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跟阿娘說說。”
白薇快步走至床邊,雙手輕撫著女兒的后背。
邵瑩瑩也不說話,只是管自己哭。
白薇轉過頭,用眼神詢問女兒的貼身丫鬟凝翠。
凝翠只茫然地搖了搖頭。
她早上在屋子里頭收拾他們從雞鳴寺帶回來的行李,并沒有跟著姑娘一起去棲鸞閣,實是不知姑娘去了棲鸞閣之后發生了何事。
按說,姑娘每次去棲鸞閣,回來大都是高高興興的。
這次是怎么了?
白薇從凝翠那里問不出什么,只好又轉過頭,“乖女兒,快別哭了。就算是要哭,也要小聲些。否則要是院子里,有丫鬟、嬤嬤傳出去,難免會叫人誤以為是瑞肅王府苛責了咱們,回頭被王爺跟王妃聽了去,不免叫他們寒了心。”
又來了!
又來了!
從小到大,無論她受了什么委屈,只要是回來跟阿娘哭訴,阿娘永遠不是先哄她,也不是像別人的阿娘那樣,嚷嚷著要給她做主,而是要她連哭都要小心些。
“阿娘!我們搬出這瑞肅王府吧。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女兒是一天都沒辦法過了。”
邵瑩瑩從床上坐起身,咬著唇,紅著眼睛道。
“噓!你小聲些。”
白薇眸光嚴厲地道,“隔墻有耳。你這話要是傳到你干爹、干娘的耳朵里,或者是世子、貝勒,世子妃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耳里,你要他們作何感想?如何看待我們母女二人?”
“我不管。我就是要搬出去。我就是要搬出去。”
邵瑩瑩鬧氣了脾氣。
“凝翠,你先出去。記得替我將門給關上。你就在門外守著,若是有人來,就重重咳一聲,讓我們知曉。”
“是,夫人。”
凝翠擔憂地看了眼還在哭的小姐,依言聽話地出去了。
凝翠出去后,白薇臉上一貫溫婉、柔弱的神情便不復存在,她整張臉都冷了下來。
寄人籬下,邵瑩瑩自小被母親教導得更多的便是,一定要謹言慎行,切記禍從口出。無論王爺、王妃以及世子、貝勒還有哥哥待她們如何視為家人,也要謹記,他們之間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她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能行差踏錯。
故而,邵瑩瑩自住進瑞肅王府的那日起,便是說話都不敢大聲,就連對待凝翠這樣的丫鬟,也是客客氣氣,唯恐落人口實。
也只有在阿娘白薇的面前,她才可以任性地發脾氣。
可每次當白薇臉色冷了下來時,邵瑩瑩便不敢再鬧脾氣了。
她止住了眼淚,咬著唇,不敢再像方才那樣大聲地嚷嚷,說要搬出去之類的話。
“鬧夠脾氣了?”
白薇的臉色仍然是冷冷的。
邵瑩瑩眼里還噙著眼淚,沒敢再出聲。
邵瑩瑩是不敢再提搬出去的事情了,白薇卻沒打算就這樣輕易揭過去。
她不能任由瑩瑩再這般口無遮攔,否則遲早闖出大禍來,她冷冷一笑,嘲諷地道,“搬出去?我且問你,你拿什么搬出去?我們現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靠瑞肅王府供著?你可想過,一旦我們搬出去,我們將過的是什么日子?是,這些年,阿娘確是存了些銀錢。是了,你手頭上還有東珠給你的那些小玩意兒,加起來或許頗為可觀。可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你我母女二人皆是女流之輩,一旦錢財露了白,那些錢財、珠寶只會為我們帶來災禍。你可曾想過?沒了瑞肅王府的庇佑,人人都可欺凌到我們的頭上。還是,你想要過八歲之前,我們住進王府之前的那段人人可欺,每天都要擔驚受怕的日子?”
回想過去,她隨著阿娘在酒樓賣場,眼睜睜看著阿娘受盡客人的凌辱跟調戲。有時,遇上過分的客人,還會點名叫她也去給他們唱一首小曲兒,摸她的手,攬她的肩。
返工回家,等著她跟阿娘的,永遠是臭氣熏天的屋子,以及倒在一對空酒瓶當中罵罵咧咧,時不時會對她哥阿娘拳打腳踢的酒鬼阿爹。
如今,那酒鬼阿爹確是不在了,可只要一想到過去在酒樓賣唱的日子,邵瑩瑩胃里就忍不住翻涌上一股由衷的惡心。
她狠狠地打了個寒噤,她的眼露驚恐,不住地搖頭,喃喃地道,“不,不,我不要再過過去那種日子。”
白薇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讓邵瑩瑩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地道,“對了。不想再過那種日子就對了。阿娘也不想再過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留在瑞肅王府,目前而言,是對我們母女兩人最好的選擇。放心吧,瑩兒,我們不會永遠只是客居在這瑞肅王府,阿娘跟你保證,終有一天,我們會成為這坐府邸的女主人。”
邵瑩瑩從母親的肩膀上抬起頭,她的眼眶發紅,眼里一片茫然,“阿娘,會有那一天嗎?我瞧王爺對王妃懼怕得很,他……”
白薇食指點在了女兒的唇上,朝她無聲地搖了搖頭。
邵瑩瑩于是便咬了咬下唇,眼底到底是有些不甘。
這種就連在自己的房間里都沒有辦法任性地使性子的日子,到底何時才是個盡頭?
給了個棒槌,也適時地該給個甜棗。
白薇輕撫邵瑩瑩的頭發,柔聲道,“好孩子,現在可以跟阿娘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么?”
經過方才那一通宣泄,邵瑩瑩這會兒的心情總算是稍稍平緩了下來。
提及先前在棲鸞閣的遭遇,邵瑩瑩又再次紅了眼眶,“阿娘,東珠欺人太甚!她竟是要我把之前她送給我的那些東西全部都給要回去!您說,這自古以來,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她這分明是把女兒當猴兒耍,誠心哄我開心呢!額娘,您說這可怎么辦?她送的那些東西,好些女兒都轉手送給別人,或者是拿去典當,添置其他吃穿用度去了!她要是讓我全部給她還回去,我去哪里給她變去?”
說到底,邵瑩瑩不僅僅是氣小格格的反復無常,先前那通苦惱,未必也沒有心慌的成分在里頭。
小格格對她出手確是大方。
也真是因了那些珠寶首飾,稀奇的西洋小物件,使得她在這座璟天城的公子、小姐圈子里頭,如今也算是小一號人物了。
為了能夠擠進這個圈子,她幾乎是褪了一層皮,才去除她的生命前十年,那些土氣、自卑,乃至鄉音刻在她身上的印記。
僅僅只是自身的蛻變是不夠的,她還需要有資本裝點自己。
她沒有東珠那般好命,就因為會投生,投胎到瑞肅王府做了格格,所以從她出生那天起,她便是含著金鑰匙的。
她呢?
她只能撿一些她瞧不上的,后者是多余的。
即便如此,如今人家竟是連那些施舍給她的東西都要一并同她要回去了!
白薇聽了亦是吃了一驚。
東珠那孩子,她可以說是自小看著長大的。
那孩子品性純良,處事亦是落落大方,絕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主。
既是送給瑩兒的東西,如今再開口要回去,確實不像是東珠往日的行事作風。
意識到事情絕對非同小可,白薇嚴肅了臉色,“怎么回事?你且說得仔細些,東珠是怎么跟你說的?如何便忽然要求你將她昔日所贈全部還回于她?你一五一十,從頭到尾,中間也不許落一個字,把當時東珠所說的話,以及你去了棲鸞閣之后所發生的事,全部都告訴阿娘。”
白薇聽了之后,眉心微擰,沉默半晌。
從明面上聽,東珠的話的確沒有問題。
魁北距離璟天,何止千里之遙。
小格格想家,想親人,所以想要把東西要回去,日后嫁娶魁北好有個念想,也是合情合理。
倘若事情當真如同小格格所言,僅僅只是為了睹物思人便也罷了。
就怕是,不知道是王妃又或者是世子妃什么時候,無意間知道了這些年,瑩兒一直都有從東珠那兒拿不斷往回拿東西的習慣,故而給小格格出了這么一個主意。
無論如何,既然東珠這個要求是當著王爺的面提的,那么他們不得不照辦。
“慌什么?這些年她送你的東西這般多,總不至于她還能每樣都跟你要回去。你現在就去收拾收拾,把她這些年送你的東西都收拾出來,放到一個箱子里,一并還回去。”
白薇話音剛落,只聽得門外傳來重重地幾聲咳嗽聲。
白薇便連忙收了聲。
母女兩人對視一眼,白薇道,“你且在床上坐著,阿娘去看看。”
白薇前去開門。
來的不是旁人,恰是碧鳶。
“邵夫人。”
碧鳶給白薇請了安。
“是碧鳶吶。今兒來,可有什么事?”
“是這樣的。格格這些年送了邵姑娘不少東西。好些時間隔得也較久了,可能也不太好想起。因此,格格特意命我給邵姑娘整理了一份清單。邵姑娘只要照著清單找便成了,可簡單省時地多。”
房間里,聽見對話聲的邵瑩瑩險些又被氣得哭出聲來。
收到阿娘白薇警告的眼神,只得死死地忍住。
握拳的手,指尖將掌心掐得一片彤紅。
愛新覺羅.東珠,你何苦如此催逼?!
……
“我還以為,歸年哥哥今日到王府上來,是來提……嘶——”
碧鳶被派去了映竹院。
葉花燃身旁沒了伺候的人。
不愿叫一些不太相熟的丫鬟、默默進來伺候,葉花燃坐在床上,脫去腳上的拖鞋,露出白凈的小丫,彎腰,自個兒動手穿上鞋襪。
心底難免有些懊惱,早知道歸年哥哥來得這般早,她應該早早就將鞋給穿上的。
穿右邊那只腳上的鞋子尚且順利,等到穿左腳的鞋子,伸手去夠鞋時,不小心牽扯到了左后肩鎖骨,疼得葉花燃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手中的鞋子都掉在了地上。
謝逾白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鞋子,握上她左腳的腳踝,替她將左腳的那只鞋子給穿上。
穿好,松開了手。
昳麗的臉龐逼近她,與她對視。
他的眉峰微挑,語氣平靜地問道,“以為我今日到府上來,是來提什么?”
他的動作那樣自然,仿佛替她穿鞋這件事,他已做了不下千百次。
對于這一點,謝逾白亦是不解。
方才,替小格格穿鞋的那一舉動,完全是下意識地行為,甚至,動作沒有半分生澀。
謝逾白自認為,他從來不是什么溫存體貼之人,然而小格格的存在,卻似乎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輕易便打破他以往的慣例。
她的腳踝仿佛還殘留著他剛才留下的溫度。
葉花燃的喉嚨,不自覺地吞咽。
在這一瞬間,葉花燃的舌頭仿佛被貓給叼走了。
就在方才,對于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她其實都沒有太多的真實感。
總是疑心,昨晚發生的事情,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個太過綺麗的夢。
他跟阿瑪一同進來,男人臉上過于平靜的神情,也令她對昨晚發生過的一切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質疑。
莊生曉夢,夢曉莊周。
什么是真實存在的,什么是黃粱一夢?
直至現在。
她的左腳,穿著他親手替她穿上的繡鞋。
昨晚,他親手替她洗凈雙足的記憶,紛至沓來。
過了好久,她才總算是回過神來。
坐在床邊的她,晃了晃那只由他親手替她穿上的那只鞋子的腳,她的唇角上翹,眉眼彎彎,“自然是上王府來提親吶。”
謝逾白的視線,從小格格那只總算是停止了晃動的左腳離開,“恐怕是要讓格格失望了。”
還是熟悉的諷刺的口吻,仿佛方才彎腰,體貼地替她穿鞋的人不是他一般。
葉花燃:“……”
所以,她底是哪里來的自信,以為這男人經過昨天晚上之后,就會待她跟過去完全不同?
沉默。
沉默有時是最無聲的抗議。
“我今日前來,是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葉花燃知道自己應該對男所說的話充耳不聞。
至少,在她氣消前,都決定不要再理會這個男人。
偏生,那人所的話對她而言太過有誘惑力——
她是真的好奇,歸年會帶她去哪里。
最為重要的是,這人何曾主動找過話題?
他既然是主動開了口,便是……求和的意思?
到底還是按捺住心里頭的好奇,葉花燃開口問道,“什么地方?”
謝逾白緩緩地勾了勾唇,“一個能夠叫人快活的地方。”
------題外話------
小格格:一個能夠叫人快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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