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121】別動
美人如玉,膚如凝脂。
身子趴著,青絲鋪散開來,女子的媚色,從來都是這個世間最易令人沉淪的魅惑。
藥酒分明是倒在掌心,那滾燙卻是一路蔓延至了四肢百骸。像是在冬日里行路已久,忽地被人遞了一杯燙好的熱酒,仰面一口悶下,便是連五臟六腑都跟著滾燙、翻涌起來。
纏著方帕的那只手握成拳,手背青筋浮現。
二十幾年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險些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歸年哥哥?”
身后的人遲遲沒有任何的動靜。
葉花燃轉過頭。
“別動。”
男人冷聲警告。
她僅僅只是趴著,便險些引他發狂。
若是再露出更多的綺麗風光,明日婚禮,怕是都無法如期舉行。
“噢。”
以為自己亂動會妨礙到男人,葉花燃聞言,乖順地趴好。
幾次調整呼吸。
再睜開,眼底的翻涌終于平息了一些。
掌心,貼上左肩那片青色。
掌心下的身子,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疼?”
謝逾白垂眸。
鑒于前面的教訓,唯恐她要是說了不疼,男人便像之前那樣,為了迫使她說實話,再一次可勁兒往她傷口上按。
這次,葉花燃沒敢扯謊。
她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唔,有點。”
確實是在尚可忍受的范圍之內。
“藥效要隨著按摩滲入,才會有效。過程是會有點疼,忍一忍。”
嘴里說著要人忍著點,手中的動作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一些。
葉花燃下巴枕在交疊的手臂當中,因著記著男人方才說過不許亂動,沒敢回頭徒惹后者不快,只聲音含著笑意問道,“歸年哥哥方才,可是在哄我?”
順著桿子往上爬的功夫,葉花燃如今是越發地嫻熟了。
后頭的男人再一次,沒了聲。
哎呀呀。
總不能每次被他說中心事,便來這充耳不聞這一套吧?
謝逾白方才若是大方、爽快地承認了,是,我是在哄你,或者淡淡地“嗯”一聲,葉花燃自是見好就收,偏生這人太過悶騷,好像說一兩句蜜語,能要了他性命似的。
葉花燃咬著唇,身子微顫,故意問道,“那要是實在太疼,忍不住,怎么辦?”
男人的手臂,出現在她的眼前。
“嗯?”
葉花燃下意識地就要轉過頭,又怕自己亂動會于歸年有妨礙,只好克制著。
無端端的,他將他的手臂伸過來給她作什么?
“不是說疼?”
聞言。
葉花燃一下從床上坐起。
她轉過身,睜大一雙秋眸,瞪他,“我說疼,你便讓我咬你?”
“我不怕疼。”
他淡聲道。
他的語氣平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地客觀的事實。
可其實,除非當真是患有那種神經性缺陷疾病的人,否則這個世界上哪有人真的不怕疼——
不是不怕疼,不過是習慣了忍受罷了。
葉花燃紅了眼眶,咬唇,“謝歸年,你怕不是個傻子。”
被人罵過奸妄狡詐,喜怒無常的謝家大少,生平第一次,被人當面罵是個傻子。
“傻子!”
罵一句不過癮,小格格又恨聲罵了一句。
謝逾白的眉頭皺了起來。
“怎么?生氣了?”
“沒有。”
比這更難聽的罵名他都經受過,不過一句傻子而已。
藥酒有時效性。
謝逾白的頭往后仰了仰,眸光沉沉,“莫要招我。”
他往后退幾分,葉花燃又往前挪幾寸,“倘若,本格格偏要招惹呢?”
她離他那樣之近,近到即便是投在眼瞼處的睫毛,他都清晰可數。
葉花燃紅了臉頰。
主動招惹的人是她,這會兒沒出息,心生退意的人,還是她。
“你放我下來。”
她臉頰燒紅,聲音小得不能再小。
“老實一點。”
他將她放下!
葉花燃將整張臉都埋在枕頭里,哪里還敢再不老實?
天爺。
真真羞煞個人!
如此一番耽誤,謝逾白手中的藥酒藥效早已過去。
他不得不又倒了一些在掌心上,替她重新推拿、按摩。
許是之前被打了,實在太過羞恥,這一次,意外老實跟安靜。
時間已是不早,明日兩人都要早起。
謝逾白將衣服蓋在她的肩上,“將衣物穿上。”
葉花燃轉過身,拿起滑落至腰間的睡衣,穿好。
忽地想起一個從今早就困擾著她的一個問題。
倘若沒想起來也便罷了,既是想起來了,自是要問個清楚,她靠在床頭,看著他下床,穿鞋,“為何改變主意了?”
謝逾白穿鞋的動作一頓。
“你知道我在問什么的,是么?”
她不許他再裝聾做啞,執意要一個答案。
“既是那日在我阿瑪面前提了,不會有迎親的儀式,我也明確告知于你,我并不介意與沒有這樣的一場迎親。為何今早,還是命迎親隊伍鳴響鞭炮,上門迎親,走這一個過場?”
為什么呢?
這個問題,在謝逾白出發去謝府的路上,他也無數次地問過自己。
瑞肅王府理虧在先,他本可以悄無聲息地將小格格接走,待大婚消息傳出,瑞肅王府自然是面上無光,如此也算是最大限度地折辱了瑞肅王府乃至小格格一番,也好教世人知道,魁北謝家不是這般好相與的。
小格格負他在先,縱然有千般折辱,萬般委屈,也是她該受著的。
可他偏偏,選擇做了截然相反的選擇。
謝逾白動作自若地將穿好鞋,他下了床,站直身體,似笑非笑地睨著靠在床邊的小格格,“自然是為了顧全謝家大少奶奶的顏面。否則,小格格以為呢?”
唔。
謝逾白這個男人,嘴是真的很硬啊!
葉花燃笑,她的眉眼彎起,唇瓣微翹,“噢。原來是為了顧全大局啊。本格格自然是以為大少是愛東珠,愛到不可自拔,欲罷不能,故而舍不得本格格受半點委屈啦!其實也很好理解,是不是?誰讓本格格長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人比花嬌呢?旁的不說,就憑本格格這頂頂好的相貌,娶回家,哪怕什么都不做,僅僅是看本格格一眼,也能叫人賞心悅目,忘卻塵世一切煩惱的啦。歸年哥哥,你知道么?有時候,我真是頂頂羨慕你。你說你,怎么這般有艷福呢?娶了本格格這么一個傾國傾城、貌美如花、內外兼修、才貌雙全的女子為妻呢?既然擁有我這般完美無缺的妻子,自然是必須要有一個盛大的迎親儀式,好昭告于天下人知曉啦。歸年哥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謝逾白定定地望著小格格,眼神怪異。
他伸手,在她臉上摸了摸。
他這動作太過莫名,葉花燃眼露困惑,“怎么了?我臉上沾什么了么?”
“噢,沒什么。只是摸著,果然比尋常人要來得厚。”
拐著彎,損她厚顏呢!
這人,尋思著說幾句甜言于他聽,這能要了他的性命不成?
“明日還要早起,早點休息。莫要……再胡思亂想。”
謝逾白在小格格的腦袋上拍了拍,聽著語氣,很有那么點語重心長的意思。
葉花燃何嘗聽不出,這男人分明是還在因為她方才那一番話在揶揄她。
哼,莫要胡思亂想。
她胡思亂想什么了?
她有哪句話說得不對?
難道不是因為將她放在極重的位置,不舍她為時人所譏諷,所以才一改前言,于今日一早來府中迎親么?
謝逾白替小格格將床邊的帷帳放下,“晚安。”
“歸年哥哥,我有些緊張。”
小格格的聲音從透過帷帳傳出。
謝逾白離去的腳步一停。
“明日是我第一次結婚呢。”
“第二次。”
謝逾白立在床側,提醒她。
床帳里頭,傳來小格格幽幽的聲音,“歸年哥哥,你還在怪我嗎?”
還在怪她當初逃婚之事,所以今日舊事重提?
謝逾白:“……沒有。”
“歸年哥哥,我睡不著。要不,你唱首歌給我聽吧。”
小格格的腦袋,自帷帳后頭鉆出,眼睛晶亮,確實看著,沒有半分的睡意。
叫他唱歌哄她入眠?
怕是也只有小格格敢對他提這種異想天開的要求。
“不會。”
謝逾白干脆利落地回絕。
“那我唱歌給你聽吧。”
她可是很好說話的。
謝逾白:“……”
這下,謝大公子這才當真信了,小格格確實對明天的婚事有些緊張。
人在緊張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說話,好通過不停地講話來緩解內心的緊張。
“歸年哥哥,你坐呀!我唱歌可好聽了!”
“快坐,快坐!”
“坐過來點嘛~~~”
“唱完就睡覺?”
小格格乖巧點頭,“嗯。我盡量。”
“盡量”這個詞,在某些時候,聽著總是比“一定”要靠譜一些。
謝逾白稍稍往小格格的位置靠了靠,往里頭挪了一些。
葉花燃興致勃勃地問道,“歸年哥哥,你想聽什么歌吶?”
“隨意。”
“咳咳。那我自個兒想啦?”
“嗯。”
“我先找找調噢~~~”
“嗯。”
“咳,咳咳咳。那我開始唱啦。”
“嗯。”
葉花燃先是輕哼。
熟悉的、異域的旋律響在耳畔。
謝逾白陡然變了臉色。
“我正式開始唱了哦。”
謝逾白放在腿上的雙手握成拳,手背青筋浮現,眼底蘊著肆虐的暴戾。
“深夜花園里,四處靜悄悄。樹葉也不再沙沙響。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在這迷人的晚上~~~”
全然走調的歌聲,令謝逾白眼底凝起的陰鷙有一瞬間的消散。
如果不是葉花燃太過沉醉于自己的歌聲,她會十分驚詫地發現,從不輕易將喜怒顯在臉上的謝逾白,這會兒臉上的表情罕見地有一瞬間的放空。
簡稱,呆滯。
小格格似乎對自己的歌聲有著極為深刻的錯誤認知,但見她眉目低斂,芙頰殷紅,唱得極為認真,甚至可以說是唱得極為投入跟動情。
美人一展歌喉。
倘使他的耳朵沒有失聰,這本該是極為賞心悅目,乃至悅耳的時刻——
“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在這迷人的晚上。小河靜靜流,微微翻波浪,明月照水面閃銀光。依稀聽得到,有人輕聲唱,多么幽靜的晚上。依稀聽得到,有人輕聲唱,多么幽靜的晚上。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著我不作響……”
誠然,小格格的嗓音是好聽的。
事實證明,一個人擁有再美妙的聲音,也未必便意味著擁有美妙的歌喉。
支離破碎。
謝逾白生平第一次領略了,這個世界上,竟有人能夠有人能夠將一首曲子唱得你連它原來是什么旋律,已徹底想不起的地步。
也是這么多年以來,頭一回聽見這首曲子心底沒有產生那種想要將一切都摧毀的狠厲與暴虐。
“我想開口講,不知怎樣講,多少話兒留在心上……”
“許久沒唱了~~~好不好聽?”
歌聲不知何時已然停歇。
聽見小格格的聲音,謝逾白回過神,對上一雙閃閃的期待的眼神。
謝逾白試著找回自己的聲音,“不錯?”
小格格眼睛一亮,“那我再給歸年哥哥唱一首?”
謝逾白:“……”
“啊。唱哪首曲子好呢?說起來,當真是好久沒完整地唱過一首歌了。不過,方才那么一唱,還當真沒有那么緊張了。對了,歸年哥哥,你有想聽的曲子嗎?我唱給你聽呀。”
這一晚,小格格一連唱了七八首曲子,從時下西洋歌曲,到江南小調,無一例外,沒有一首歌在一個調上。
謝逾白每聽過一首,便再想不起原先是何種曲調。
“唱了這么久的歌,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杯水?”
小格格緩緩地睜大了眼睛。
謝逾白薄唇微抿,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
難得歸年哥哥開竅,會主動獻殷勤了,葉花燃彎了彎眉眼,“好啊!”
轉身的瞬間,謝逾白驟輕吁一口長氣。
謝逾白倒了水,端著水杯,折回床邊。
床上,小格格閉著眼,靠在床邊,睡著了。
謝逾白彎腰將人抱起,在床上躺平,又替小格格將錦被蓋上。
身上唯一所遮,不過是寬大浴巾一件。
放下帷帳,謝逾白開了門,叫來門外當值的小廝,命小廝去他的房間里將他的衣服取來。
小廝見到身上只著一件浴巾的大少,暗自吃了一驚。
小廝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如何能夠逃得過謝逾白的眼?
謝逾白聲音極冷,“驅一驅你腦子里那些不干凈的東西。天熱,本大少僅僅只是在里頭洗了個澡罷了。聽著,本少亦不想在府中聽見任何一句流言蜚語,可聽明白了?”
謝逾白本可以不必向一個小廝解釋只言片語,可流言這種東西,最忌三人成虎。
他一個男人自是無所謂,小格格卻是不同。
明日小格格就要嫁入府中,倘若新婚伊始,便傳出一些關于大少奶奶在婚前一晚如何如何,諸如此類捕風捉影的言論,他日,小格格如何在府中下人面前樹立威信,又如立于何府中眾人?
“小的不敢!”
小廝觸及大少爺眼底的陰鷙,連忙把頭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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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小格格: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花兒盡情的開吧……最最親愛的人啊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
謝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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