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尋醫(yī)
姚玉蘇的身子一日日好了起來,除了嗓子依舊發(fā)不出聲以外,倒是一切如常。
姚濤的妻子冷氏派人將陛下賜下的慎國公府里外修繕了一番,因為沒有主人的允許,所以格局上并未變動。
姚玉蘇挑了一個晴朗的日子遷居,走之前特地好生感謝了一番冷氏。
當然,她是說不出話的,只有委任于紅棗。
“二夫人,這是主子最愛的枝上櫻桃紅簪。這些日子叨擾府上,不知如何感謝,小小紅簪,望能聊表一二心意。”紅棗捧著匣子送上。
冷氏不敢受此大禮,連連推拒。以往姚后風光的時候她們沒少沾光,如今她境遇差了些,她也不敢真把她當作打秋風的親戚。所謂破船還有三千釘,她是一貫不敢低看這位出門子的侄女。
“二夫人就收下吧,這是主子的心意,您不收咱們是不會走的。”紅棗上前一步,將匣子往冷氏的懷里一送,態(tài)度堅定。
冷氏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若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只管支聲,別客氣,咱們都是一家人。”冷氏溫柔的看著姚玉蘇說道。
姚玉蘇笑著點頭,當作應(yīng)下。
道了別,抬腳出了姚府的大門,姚玉蘇一眼便看見祖父站在馬車旁,似乎是要送她們一程。
姚玉蘇抬了抬下巴,玄寶便走上前去道:“阿祖,娘說不必您送了,您就忙去吧。”
新皇登基,姚氏境遇一落千丈,他上哪兒忙去?
姚國公笑著拍了拍玄寶的肩膀,道:“等你什么時候能護著你娘親了,阿祖就不送了。”
玄寶:“……”這有點兒欺負小孩兒的意思。
姚玉蘇站在后面聽得一清二楚,她笑著看著祖父,心里如涓涓細流淌過。她父母緣薄,打記事以來就沒見過父母幾回,多是祖父在照拂,如今“落難”,少不得日后要繼續(xù)麻煩祖父了。
姚玉蘇登上了馬車,玄寶也不再和他阿祖周旋,瞥了一眼他的坐騎,嘆著氣坐上了馬車。
慎國公府,威嚴大氣,里外占地七十余畝,除了府內(nèi)有一處聞名京城的梅林以外,內(nèi)有房屋九十間,大大超乎國公府的禮制,與京城某些王府也不相上下了。
姚玉蘇帶著眾人從正門進入,甫一抬頭,“慎國公府”四字便映入眼簾,這字跡雄健有力,非常人能書寫出如此氣勢。她嘴角含笑,似有些苦澀。
藺郇要是想給人做臉,那可真是細致入微啊。
玄寶看她腳步凝滯,上前一步,伸出手搭在了姚玉蘇的掌心內(nèi)。
“娘,咱們進去吧。”他仰頭說道。
姚玉蘇心口那缺失的一塊兒似乎被他這般舉動給填滿了,她低頭看向玄寶,他雖才六歲,但已明白許多了。
她點點頭,主動拉著玄寶的手往里面走去。
慎國公又如何?只要她在乎的人都安然無恙,她便能心甘情愿地從高處走下來。
姚國公站在母子身后,看著那兩道挺拔的背影朝前走去,心里的重石頭終于落了地。
***
慎國公府是藺輝入主乾元宮之前所住的府邸,這么多年過去了早已沒了他的氣息,故而姚玉蘇還算能接受。
此時正值春日,萬物復蘇,乃開荒種地的好時候。姚玉蘇命人采購了許多種子,有花有樹,將它們播種在這宅子的四處,長得快的到今年夏日就能瞧出好景兒了。
“主子,要不要在這廊下栽一株桃樹?”見姚玉蘇從書房出來,紅杏笑著問道。
泰元宮里的那株桃樹深得她喜歡,每每心情不好的時候站在樹下瞧上幾眼,似乎便能撥云見月了。
姚玉蘇笑著搖頭,拒絕了。
栽下的桃樹再好也不是她原本喜愛的那株了,何必睹物思懷?
“不如栽桂花樹?”玄寶后腳從書房里走出來,手指間還帶著些許墨汁兒,笑著道,“桂花開了還可以入菜,多好。”
桂花樹香氣馥郁,并不受姚玉蘇所愛。紅杏看向姚玉蘇,后者竟然笑著點點頭,表示應(yīng)允了。
玄寶咧著嘴笑,他一貫饞甜食,尤其是桂花酥。這下可好,以后有吃不完的桂花酥喏!
紅棗看向姚玉蘇,暗道主子對小主子的態(tài)度倒是變了許多,以前是鮮少這般將就他的,就怕養(yǎng)嬌氣了。
姚玉蘇站在臺階上,穿著一身桃白色的衣裳,臉上帶著些許看破紅塵的淡然,倒生出了一些臨風而去的飄渺感。
轉(zhuǎn)眼,盛夏已至。
慎國公府安靜得讓人仿佛忘了這對母子似的,無論是端午夜宴還是陛下壽辰,慎國公府一概稱病不出。
昨日藺郇壽辰,等了多時也不見慎國公府有人前來。他原本想著就算她不來,玄寶總會來吧,畢竟她最為看重禮儀,且他于他們母子的恩情又非同一般。可左等右等,喝了好幾杯涼酒也不見人影,他這才徹底涼下了心。
他既盼她能低調(diào),又盼她能時不時出現(xiàn)在他眼前,就算說不上話,也讓他知道她好好的。
可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和這宮城切割開來,自出宮之后,一次也沒有踏回來過。
觥籌交錯之間,周麒麟瞥見上座之人偶有失神,目光時不時地看向那空著的位子上,便知道他在等人。
這日休沐,但一大早周麒麟還是進宮了。
藺郇昨晚喝了涼酒有些頭疼,但還是雷打不動地起了早床練了一套拳法才去書房。
他在書房接見了周麒麟,見他面帶紅光,藺郇心里有些不快,道:“平時見你這張臉也就罷了,今日休沐,就不能讓朕眼睛歇歇?”
藺郇要是不待見人起來,那真是不留情面,連周麒麟這般跟隨多時的老臣也是想刺就刺。
周麒麟苦笑一聲:“臣匆忙趕來是要回稟陛下,之前您吩咐的事兒臣辦妥了。”
“減稅降賦的推行法子拿出來了?”
周麒麟:“……那倒沒有。”
藺郇臉一垮,面色不虞。
“但臣找到黃老岐了,此時他就住在臣府上!”見他似乎下一刻就要趕人,周麒麟趕緊說重點。
果然,藺郇臉上的陰云盡數(shù)散去,遲來的春日總歸還是來了。
壽仙宮,馮太后正坐在池塘邊上喂著小魚。
一名小太監(jiān)匆匆前來,俯下身子在她身側(cè)說了什么。
馮太后側(cè)身看了他一眼,道:“出宮?往哪個方向去了?”
“周大人府上。”
馮太后年逾五十,就算保養(yǎng)得再好也不再年輕,年輕時的一張瓜子臉似乎有垂落的跡象,眼角的細紋和鼻翼兩側(cè)的紋路也漸漸明顯了起來。
“好了,哀家讓你注意著陛下的身體,可不是讓你去探聽陛下行蹤的。”馮太后扔了魚餌站起來,旁邊的大宮女綠芙趕緊上前伸手。
小太監(jiān)點點頭,心照不宣的道:“奴才僭越了,日后定不敢如此了。”
“好了,下去吧。”馮太后道。
小太監(jiān)彎著腰退下。
“綠芙,上次哀家讓你編造的冊子,你可辦妥帖了?”馮太后朝著正殿走去。
綠芙彎腰頷首:“事關(guān)宋將軍,奴婢不敢耽誤,冊子已經(jīng)造好了,但凡出眾的女子都記在冊子上了。”
“嗯,小宋將軍于陛下助益甚多,年過二十還沒個知心人在府內(nèi)張羅著,哀家實在是替他著急了。”馮太后笑著,臉上的紋路越發(fā)深了許多。
“是,娘娘一貫愛護小宋將軍。”綠芙道。
馮太后覷了她一眼,綠芙自知失言,背上一涼。
“哀家是看在他助陛下平定江山有功勞的份兒上才對他多家看顧的,都是小輩,哀家都心疼著你呢。”馮太后像是提點一般,不輕不重地說道。
綠芙渾身的皮肉都繃緊了,不敢抬頭:“是,論起太后最愛護的人,那定然是陛下了。”
“嗯。”
又往前走了一段,馮太后道:“你把冊子取來哀家篩選著,到時候趁著哀家做壽就把人召進來,總要看過真人才好。”
“是,奴婢明白了。”這下綠芙不敢亂說話了。
微風撫過,壽仙宮的杏花早已落地,結(jié)成一個個青澀的小果子了。
***
慎國公府,姚玉蘇正在與玄寶對弈。
路遇強將,玄寶抓耳撓腮,像只小猴子似的,若是渾身長點兒毛就更像了。
情況對他十分不好,一大片黑子被吃掉,他逃無可逃。他捏著一顆白子兒左右搖擺,想落子兒又抬頭看一眼姚玉蘇,后者端著茶杯含笑,淡定十足。
“主子,有貴客上門。”紅杏撩開簾子進來。
玄寶如獲大赦,立馬扔了棋子下了地,道:“既然是貴客,那咱們這就去迎迎吧。”
姚玉蘇搖頭,其用意不言而喻。
紅杏上前幫她穿好了鞋子,她指了指自己方才坐的位子,紅杏立馬明了。
“紅杏。”玄寶瞪眼。
紅杏笑著落座,捻起棋子:“對不住了爺,奴婢來陪您下一局。”
玄寶:“……”
門口,紅棗等著姚玉蘇,見她出來,立馬道:“陛下帶著周大人還有一位老爺子來了,現(xiàn)在已朝正廳去了。”
姚玉蘇眨眼,疑惑頗重。
自立府以來,她約束上下,連玄寶都不讓他多出門,慎國公府在這京城猶如是隱形了一般,怎么還能招惹到大佛來造訪他們這小廟?
兩撥人,幾乎是前后腳到達正廳。
屋前相遇,她帶著丫鬟從廊下走來,他帶著人從兩側(cè)栽種的松柏路上走來。
四目相對,如雷光迸射。
藺郇穿著一襲紫色衣袍,束著玉冠,意氣風發(fā),不肖多言便能顯現(xiàn)出身份貴重。
姚玉蘇身著丁香色的襦裙,外面一件月白色的褙子,雖有紋飾,但不湊近看并不顯,就如同她此時的地位一般,不加以關(guān)注,似乎是忘了有此人。
可總些人,在另外一些人的眼中是無法掩飾其光芒的。
她站在廊下,捻著手里的絹帕,面朝他來的方向,盈盈下拜。
她雖口不能言,但他仿佛能聽見她想說什么。
無非是……“參見陛下,陛下萬福”之類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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