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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野的劍


  “劍都是有靈的。”祁念一的每一把劍,都有自己不同的秉性。

  “只是要修出劍靈,還是需要時間和機緣。”

  天下劍修千千萬,卻無一人遇到過,擁有劍靈的寶劍。

  這位將祁念一收入門下但十七年從未露面的師尊,對于祁念一而言,是個虛幻又飄渺的符號。

  這些年他只做了兩件事。

  第一便是給祁念一改名。曾經的昱朝小帝姬單名一個念字,在入滄寰后才被墨君添了個“一”,成了如今的名字。

  第二就是自她十二歲那年起,每年都會給她送一柄劍。

  起初,拿到手時,祁念一還只覺得師尊贈予她的是把好劍,后來她在每一把劍的劍柄上都找到了一個飄逸的古體字,是“野”字。

  這個標記是百年前天底下最著名的鑄劍大師,神匠云野所留。

  云野此人,經他手的每一把劍,無一例外都被納入了百兵譜,無一不是當世名劍,且相當有靈性。

  江湖傳言,此間天地的靈氣不足以供沒有生命的死物成靈,所以劍無劍靈。

  而經云野之手鍛造出來的劍,都格外有靈性。

  若說此間還有什么劍能夠有形成劍靈的機會,或許就是云野鑄的劍。

  因此,百年前云野羽化之后,他生前鍛造的所有劍都成了無價之寶。

  說來慚愧,像這樣的無價之寶,祁念一足足有五把。

  或許過幾日,就會有第六把了。

  “我記得,下個月就是念一十八歲生辰吧。”靈虛子笑瞇瞇地說,“不知道這次師兄又給你準備了一把什么樣的劍。”

  祁念一心道,這次,確實是一把很特殊的劍。

  是傳聞之中,能斬斷一切虛妄的,不存在的神劍——非白。

  但在原書之中,這把劍并沒有被她拿到,反倒陰差陽錯的落入了楚斯年手中。

  “說到這個。”溫淮瑜突然出聲打斷,“這次,取劍的方式不太一樣。”

  “你得去無望海。”

  ……

  無望海探鋒,是全大陸各大宗門的少年游弟子在即將破境的關頭,都會進行的一個儀式。

  當修為超越少年游,邁向小重山,對于一個年輕的修士而言,她的新手保護期就到頭了。

  無望海探鋒,就是這一群初出茅廬的少年修士們,下山的第一場試煉。

  無望海百年一開,算起來,這是第三次開啟。

  但去過無望海的人,無一不是成長為對抗深淵的中堅力量。

  若有幸修為正好合適,便能趕上這趟試煉之旅,越過從少年游到小重山的這道無比艱難的門檻。

  有些門派甚至將無望海探鋒的試煉,當作弟子是否有資格出師的評價標準。

  有點像是修仙界的高考。

  少年游,意氣風發,豪情蕩九州。

  自然是要遠游,才能稱得上少年游了。

  “大師兄,你可曾去過無望海?”

  回住所的路上,祁念一問道。

  溫淮瑜:“我沒有,我們三人,只有老二去過。”

  倒也是,祁念一了然。

  大師兄一出滄寰就會遭到仙盟的監視,三師兄是個仙魔混血,如今仙盟眾人同魔域那邊的關系仍是微妙得緊,自然也是不會放他們兩人去無望海的。

  這么一看,他們師門四人只有二師兄是個根正苗紅正道好人。

  “也好,現在二師兄應該還在我那,我去問問他——”說話間,祁念一推開了自己竹屋的門。

  然后她愣住了。

  這或許是一副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人類軀體。

  深灰色的衣襟不知為何大敞而開,露出內里蜜色的肌膚,緊致地包裹住全身。因衣襟敞開,可以輕易看見這人鼓脹蓬勃的胸肌和結實的八塊腹肌,汗水沿著腹肌的紋理淌下。他反手被捆在身后,背脊彎起,宛如一只被繃緊到極致的兇獸,正在不斷掙扎。

  更因為被綁住的動作,黑色的繩索在他胸前結了三個繩結,讓他看上去像一道……美味佳肴。

  還有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楚斯年,抱著劍站在一旁,認真打量著他的肌肉,像是在研究這么好的軀體是怎么煉成的。

  祁念一進門的時候,屬實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畫面。

  “……大師兄,我讓你攔著二師兄,沒讓你把他捆成這樣。”祁念一嘴角抽搐,“看著,挺奇怪的。”

  她其實是想說另外兩個字,考慮到這個屋子里在場另外三個男人的心情,還是沒說。

  溫淮瑜跟在她身后進來,攏手靠在門廊上,瞧著對方的樣子,嫌棄道:“不捆成這樣他早就溜去找你了。”

  祁念一的竹屋里不知發生過什么,屋子里劍氣密布,這劍氣的主人顯然正在努力控制讓這些劍氣不要亂跑搞亂祁念一屋子里的陳設。

  “看樣子,是打贏了?”

  正在努力控制劍氣的楚斯年:……

  他額前的頭發垂落著,跟著隨他點頭后又擺頭的動作一陣晃悠。

  祁念一便懂了,打贏了,但不是靠自己贏的。

  楚斯年聲音低了些:“打不過,靠靈器捆起來的。”

  被捆在凳子上的男人悲傷地搖頭:“念念,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都被你大師兄捆成這樣了。”

  他悲傷完,立刻換了一副面孔,擺出棒打鴛鴦惡婆婆的臉對楚斯年道:“你聽聽你說的什么話!你們劍修不是講究愈戰愈勇嗎,境界差的大你就不打了?這也能叫劍修?”

  楚斯年冷漠擺頭:“等能贏你的時候,再跟你打。”

  “化神境對筑基境還輸了,也不知在得瑟個什么。”溫淮瑜瞧著這男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個棒槌。

  被綁在凳子上的男人立即眼淚汪汪地看著祁念一:“念念你說大師兄過不過分,我明明是被他的鎖靈環綁起來的,哪里是輸給了那個愣子。”

  對他,祁念一的脾氣明顯要好一些。

  她上前給他解開繩索,那黑色的繩索化成一道流光被溫淮瑜收回去,顯然又是個什么厲害的靈器。

  隨后,祁念一隨手給他拉好了敞開的衣襟,把他那健美頎長的身體遮蓋好,眼神在那之上游移了一瞬,又很快劃走。

  好大,比她的還大。

  她的二師兄,晏懷風。

  滄寰著名大胸男媽媽,哦不……是滄寰著名護崽好師兄。

  “你倒是算準了,他這腦子里長肌肉的會直接沖過去。”溫淮瑜涼聲笑了下。

  晏懷風騰的一下站起來,圍著祁念一轉了一圈,仔細確認了她當真沒事,這才松了一口氣,聽祁念一慢慢講完了前因后果。

  “孟鴻雪居然是個影禍傀儡,難怪他這么針對你。”晏懷風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所以,這次是深淵在試探我們。”

  祁念一:“不如說是試探師尊。”

  “二十年前,師尊把他們打疼了,打怕了,這才有了二十年的蟄伏。”溫淮瑜輕笑了一聲,聲音涼薄無比,“果然,還是一群記吃不記打的東西。”

  墨君,唯一一個令深淵狠狠痛過一次的名字,已經足有二十年未曾入世了。

  深淵,就算是在世最為年長的修士,也說不清究竟是哪一年出現在大陸上的。

  它橫亙于中洲和西洲之間,從地表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將大陸一分為二,如果把整個大陸比喻成一張人臉,那深淵就是盤踞于這張臉上,獰笑著的一張嘴。

  人們也說不清從哪一年開始,深淵出現了一道登天梯。

  深淵之物沿著登天梯從深淵之底爬了出來。

  深淵上空飛鳥不渡,以裂口為中心,二十里內不能有人煙,否則會被深淵吸食進去。

  就像盧勘說的那樣,必須要化神境以上的修為,才能有臨淵而立的資格。

  那張深淵巨口,就像個貪婪無度的饕餮,無情地吞噬著一切。

  沒有人知道,深淵之下,究竟是什么。

  自那之后,人類就再也沒有消停過。

  但這一切,都距離這群即將下山游歷,完成少年游最后一步的年輕修士們,還很遙遠。

  溫淮瑜:“雖說老二去過無望海,但我覺得,你也別指望他能說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

  晏懷風一聽無望海,便看了過來,了解了經過,對溫淮瑜嫌棄道:“你能不能靠點譜,一個生辰禮,以往明明都是直接給,今年居然還要千辛萬苦地去無望海跟人搶。”

  “所以。”溫淮瑜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你這個靠譜且親自去過無望海的二師兄,給想個招。”

  晏懷風:“師尊除了說讓她去無望海取劍,可還有說別的?可給了地圖,或者指了方向?她要取哪吧劍?”

  他每問一個問題,溫淮瑜就搖個頭。

  “什么都沒說?”晏懷風額頭直疼。

  “師尊只說,她若去了,自然會知道自己要取什么劍。”

  “應該是漏影春。”

  晏懷風數著:“云野羽化后留下來六把靈劍,已經有五把都給了念念,這剩下的最后一柄,就只有漏影春了。”

  “若是這柄劍的話,念念確實比較容易找到。”

  晏懷風看著祁念一腰間的竹劍。

  因為,漏影春和不夜侯,是一套對劍。

  “一竹一木,一曰不夜侯,二曰漏影春。不夜侯輕薄迅疾,宜行快劍;漏影春端肅樸沉,更配慢劍,一快一慢,相得益彰。”

  “據說,這套對劍,是云野最后一次鑄劍所得。”

  祁念一不由得撫上身側的佩劍,正是竹劍·不夜侯。

  這是墨君贈予她的第一把劍,她學劍的最初,就是這把不夜侯始終陪伴在側。

  世人只知云野留下的六柄劍有五柄都歸滄寰墨君,唯獨一把漏影春還未現世。

  甚至連墨君的兩個弟子都這么認為。

  但祁念一知道,但這次會出現在無望海的,絕不會是漏影春。

  因為漏影春已經有主了。

  它的主人,正是她十幾年從未謀面的未婚夫——玉笙寒。

  對了,她那素未謀面的師尊,這十幾年里還做了第三件事。

  給她訂了一門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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