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五百
祁念一轉過頭的時候, 先前肩膀上被非白下巴戳著的感覺已經沒有了。
身后空無一人,非白消失得無影無蹤。
祁念一:“……這種時候躲回劍里并不能挽回什么的。”
非白埋頭躲在本體里,一副我就要安心養傷剛才發生了什么與我無關的樣子。
祁念一又道:“別掙扎了, 認命吧, 云野就是你對吧。”
見非白仍然沒有動靜, 祁念一悠悠嘆息, 把手札翻到其中某一頁, 看著上面的文字, 朗聲念道:
“今日天氣好, 我掐指一算, 適合吃燒烤。摸到麓云天池去抓了一只仙鶴烤著吃,剛拔了毛就被無涯老頭發現了,為了不讓行蹤敗露,忍痛分了他半只——”
非白實在忍不住, 現身捂住了她的嘴,無奈道:“收了神通吧。”
祁念一被他捂著笑得肩膀直抖:“這不是你自己寫的嗎。”
非白拒不承認:“我失憶了,這不算!”
他憤怒地奪過手札, 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無論如何都不想相信, 他自己就是自己口中的登徒子。
結果剛一碰到手札,非白就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涌入體內。
他神色怔然地伸出手指,和書頁輕輕一碰,微蒙的白光閃過, 非白就失去了意識。
無數的記憶碎片回到他的身體里, 包括他原本封存在手札中剩余的力量。
直到現在, 非白才知道一直以來他靈魂上的殘缺究竟是什么。
終于, 之前很多困擾他也困擾念一的問題, 能夠迎刃而解了。
非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但他睜眼時,已經夕陽西下。
傍晚暖黃的橘光撒在祁念一身上,她坐在窗邊,拿著一本劍譜在讀,另一只手隨意地搭在窗邊的矮塌上,被他握緊。
他半趴在踏上,攥著云野所寫的手札,一眨眼就已經昏睡了一整個下午。
見他醒來,祁念一了然地問:“找回來了?你的記憶。”
非白頓了下,沉默點頭。
他尷尬的表情都要印在臉上了,祁念一忍住笑意,不再逗他:“所以,能為我解答一些疑惑了嗎?”
“你想知道什么?”
祁念一收起劍譜,支著下巴正色道:“比如,當年的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呢,云野大師?”
他猶豫了下,卻見祁念一抬手道:“你先別說,讓我猜猜。”
“如果我想得沒錯,你手札中所寫的最后一篇里提到的人力所不能及的劍,就是你現在的本體,神劍非白對不對?”
她目露了然,所有的線索匯聚在一起,終于拼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只要天命者去深淵獻祭自己的血肉,就能將深淵往外擴張的速度延緩,既然所謂的天命者不過是擁有白澤血脈之力的人,那就說明一千年前慘死的白澤和深淵有著很深的關聯。”
“你們和仙盟的立場不同,仙盟想要延續天命,而你們想要斬斷天命,這一切的希望就寄托在了這把劍上,但我有一個問題。”祁念一深思道。
“斬斷天梯,真的能完全解決深淵的隱患嗎?”
她迎著非白深邃的目光,問出了問題的核心所在。
“你在手札中所說的結束天命者獻祭的計劃,跟這個有關嗎?”
片刻后,非白眉眼緩緩柔和下來。
他將手札重新放回祁念一手中,輕聲道:“真是聰明的姑娘。”
他悵然道:“我有時候也會想,幾百年前若我們遇到的是你,事情是不是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輕聲道:“你猜的沒錯,斬斷登天梯,確實不能完全解決深淵的隱患。”
非白語氣意味深長:“這只是我們計劃的第一步,由天命者親手斬斷登天梯,告訴所有人,這該死的天命本就不應該存在,這不過是一個騙局。在那之后,才是搗毀深淵真正的計劃。”
說到這里,他停住了。
祁念一:“沒想到,計劃在第一步就失敗了。”
“是啊,天命者被剜骨,跳深淵而亡,而我鑄不出能夠斬斷登天梯的劍,只能以身化靈,搏個出路。”
非白攤手,十分無奈:“我們的計劃,還未開始就胎死腹中了。”
祁念一湊近了,低聲問他:“以身化靈,你是……以身祭劍了嗎?”
“祭劍”兩個字她說的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一樣。
沒想到非白直接就承認了:“對啊。”
“我調查了很多年,白澤死后,天地無靈,登天梯是一種天地靈物,必須要生而有靈的東西才能將其斬斷,我試了將近一百年也沒有找到能在此間憑空生靈的方式,最后就只剩這個方法了。”
說到這里,非白還揉了下她的頭發,他聲音溫醇柔和:“一瞬間的事,沒什么痛苦,而且我竟然成功了。我又重新作為劍靈活了過來,不是嗎。”
怎么會沒什么痛苦呢。
她又不是沒看過人鑄劍,肉身融在鑄劍爐中,怎么可能不痛苦呢。
祁念一開口,有些悶悶的:“你以身祭劍時,隱星不是已經死了嗎,這把劍鑄造出來,又給誰用呢?”
她本想說,這樣無望的等待值得嗎?
沒想到非白靠在另一邊的窗棱上,薄日撩過他的略微透明的虛影,他含笑得眼睛看過來:
“給你用啊。”
“隱星死了,那我也不能就此放棄吧,大不了就是再等等,等到下一個天命者出現,然后提前把她保護起來。”非白笑起來時,眉眼的鋒利都柔和了下來,像一柄冷硬卻無害的利刃。
“我們這不是等到你了嗎。”
“但當時你們也不知道我多久之后會出現吧。”祁念一皺眉道,“如果你以身祭劍無用呢?你并沒有能成功化為劍靈呢,你怎么辦?”
“那就當這個計劃徹底宣告失敗嘍。”非白攤手,平靜道,“反正那時候我已經死了,之后的世界怎么辦,我也沒辦法了,就只能讓更高個的去撐這天唄。”
祁念一居然認真思考了一下:“你說的有道理。”
生時盡到了自己的全力,那死后,管它洪水滔天。
“但你……為什么想要做這件事啊?”祁念一輕聲問。
千年的時間,來來回回這么多獻祭的天命者,那么多見過了世間極惡之事但仍選擇緘默不語的人,他們或是袖手旁觀,更有甚者成為了幫兇。
為什么是他呢,他有什么理由要做這件事?
祁念一本想問,當年那些獻祭者中,是不是曾有一位是他的親人好友,讓他想要去挽回,想要阻止這個天命一代又一代的重復。
但非白想了想,竟然皺眉深思起來:“這倒是把我問住了,時間太久遠,我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若非要說的話,大概是看不過去吧。”
這個回答簡單的出人意料,應該說非白此刻回答她每一個問題的答案,都簡單地出人意料。
看祁念一愣住的樣子,非白忍住了再揉她頭發一下的沖動,他說:
“是,手札上寫的沒錯,因為我看不過眼他們這樣推無辜之人出去送命的行為,而我又正好有這個能力可以阻止這一切。
又或者因為當時我已經是天底下最高的幾個人之一了,但仍然找不到深淵之上這個世界的出路,所以我選擇放手一搏。”
就只是這么簡單而已。
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愛恨情仇,也沒有什么刻骨銘心的終身遺憾。
只是一個人簡單的愿望和嘗試。
祁念一抿唇,認真道:“你真的是個好人。”
她想不出更多別的詞來形容她此時對非白的觀感,于是只能脫口而出心里最真實的感受。
非白笑著接受了她的夸獎,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在聽到好人這兩個字的時候心里有點打鼓。
感受到她的情緒,他靠近了些,認真道:“如果你是當年的我,你會不會做同樣的事?”
祁念一思索片刻,然后說:“會的。”
如果當年她和非白面臨同樣的狀況,那她也會和他做出同樣的選擇的。
無關其他,這只是他們必然會做出的選擇。
“真的,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祁念一輕笑起來,“而且運氣也不錯。”
她驕傲道:“因為三百年之后,你真的等到我了。”
等到了一個愿意而且有能力去完成這個計劃的人。
看著她的樣子,非白緩緩笑了起來。
是啊,幸好,等到了她。
見她沒有再多問,非白心里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以為終于能把這件事岔過去了,卻沒想到祁念一過了一會兒又突然問:“所以,你和我師尊是什么關系啊?”
非白哽住。
他想起來他當年以身祭劍之后的留書。
——待我死后,把這把劍放到無望海去。無望海被封印起來,唯有金丹境以下者才能進入,境內妖獸對靈兵不感興趣,我在劍上做了其他封印,除非是我們要找的人,其他人拿到這把劍,劍永遠都不會真正的認主。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你提前找到了下一個人,那就將他帶回去,好好保護起來,在他長大之后,讓他來無望海取這把劍。
非白萬萬沒想到,“我是來取你的”這句話,是三百年他親手所書,而他竟然因為這句話誤會了這么久,以為念念要娶他。
這件事堪稱他人生中尷尬場面第一,就連被她讀自己多年前寫的小日記都沒有這么尷尬的。
非白決定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在她還沒有發現之前。
于是他說:“他是我的同伴啊,我們計劃的執行者其中之一。”
祁念一一下來了精神:“所以你認識他,你見過他?”
她好奇問道:“師尊他長什么樣子?是什么性格?真的有傳聞中那么強嗎?他到底是死是活,如果還活著的話,這么多年他去哪里了?”
她并沒有被大師兄做出來的假象騙到,雖然隕星峰對外宣稱墨君自二十年前開始閉關拒不見客,但是她在隕星峰住了那么多年,家里有沒有一個大活人在閉關她還是清楚的。
墨君,根本就不在隕星峰。
見她這么好奇,非白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他頓了下,不咸不淡地說:“他嘛,生的平平無奇,性格沉穩端肅,幾百年前他年紀尚小,如今修為自然已經是最強者了,死是沒那么容易死的,他現在……應該在深淵吧。”
祁念一驚訝道:“師尊在深淵?真的有人強大到可以下深淵嗎?”
“只要夠強,就可以。”非白平淡道,“當年我下去過,我知道明家那個老頭和道尊也下去過,而且都不止一次。
我們知曉的這么多關于深淵的消息,都是這一次又一次進去探訪得到的。他如今修為已至大乘,能下深淵不奇怪。”
“所以,至少修為也要進階到千秋歲,才能下到深淵了。”祁念一默默點頭:“那我得把這幾年修行的目標訂得高點了,先修到太虛境再說。”
非白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問:“敢問你以前的目標是……?”
“五年化神境啊。”祁念一毫不猶豫地說,“既然那所謂的天命應劫時間就在五年后,甚至可能還會提前,那我最少也要在那之前達到能夠臨淵而立的資格吧。”
她看著非白奇怪的表情,問道:“怎么了,有問題嗎?”
非白:“沒、沒什么。”
他想了下自己進階化神境和太虛境的時間,感嘆了一番現在年輕人真的很有沖勁,認真道:“很有壯志,祝你成功。”他想了想,又道,“你明日是不是要挑戰賽?在那之前,我幫你把手頭幾柄劍改造一下。”
祁念一眼睛刷得亮了。
這世上煉器師難找,煉器師中專修鑄劍的就更少了,如滄寰這樣的天下第一大宗門,上上下下也只有三個煉器師,還都不會鑄劍。
像云野這樣靠著鑄劍一門手藝被成為神匠的人,上下千年可能也就他一個了。
沒想到她這么快就實現自己包養一個鑄劍師專門為她鑄劍的人生理想。
祁念一拿出余下的五把劍,看著非白挑挑揀揀找出了她最常用的三把,又問:“奇怪,既然這些劍都是你所鑄造,那為什么當時初見,你對它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非白頓了下,認真道:“答應我,忘了這件事,好嗎。”
祁念一如他所愿閉了嘴。
傳說中的神匠速度果然極快,一晚上過去,不夜侯、丹歌和沉淵這三把劍都已經被他改造完畢,好在祁念一是個大戶,手頭囤積了大量的鑄劍和改造所需要的材料,不然任他是神匠,也無法憑空生造出來。
非白融掉了不夜侯表面的靈礦芯,將劍鋒削得更薄:“以你現在劍術和功力,已經可以使出更快的劍了,這把速度有余攻擊力不足,改造過后殺傷力更強。”
他一邊動手一邊感嘆道,“在渠州也發現靈礦芯出產之后,要獲得這個比幾百年前方便多了。”
祁念一趴在窗棱上,探出頭去看非白靠在院內的樹下,用小刀修剪著不夜侯的劍刃,突然問道:“隕星峰上,我家附近的那片竹林,是你種下的,對不對?”
非白一愣,點頭算作回應。
卻又聽見她說:“我每年夏天都會在竹林里練劍,確實是個避暑的好去處。”
非白手上動作一頓,轉頭看見她笑意盈盈說:“明年的夏天,我們可以一起了。”
于是他也笑了起來,只是心跳聲太重了些,擾人心神。
但劍靈的心跳聲,只有他自己能聽得見。
……
翌日一早,祁念一整裝待發地出門,推開院門就看見蕭瑤游慕晚和妙音都神色凝重的站在外面。
祁念一茫然道:“你們這陣仗,出什么大事了嗎?”
慕晚嚴肅地說:“陪你去挑戰賽。”
祁念一雖然不知道這種事有什么好陪的,但接受了她們的好意。
今天是南華論道的最后一天,走完登山路,象征著這一代的年輕修士們正式踏上大道,行路無悔。
于是,也就只剩下南華論道頭名擇人進行挑戰賽了。
這原本是一個場表演賽的性質,以往的頭名要么選擇在論道中遺憾沒能對上的勁敵,要么選擇一位前輩完成前后浪的交接儀式,但通常都不會打得太認真太兇。
對象僅限于南華論道的參會者之中,被選中者不能拒絕,必須要應頭名的邀請上臺論道。
這也是南華論道給予頭名的一個權利。
祁念一信步走上云臺后,四處打量了一番,對仙盟的小童道:“這個云臺,可能不夠大。”
小童驚慌道:“祁劍主已經打壞三個云臺了,我們真的沒有更大的了。”
不僅如此,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把賬單寄回滄寰去要賬。
“好吧。”祁念一抬頭,環視一周,臺下影影幢幢,她獨自立于云臺上,這次南華論道參會的沒參會的,只要是在南霄山脈的人,全都已經到場了。
她睜開天眼,只能看到晦暗的污穢一般的黑影縈繞在很多人的身上,盡管他們還沒有能夠被徹底控制,但是這樣日復一日的從內心影響,除非是心境無瑕沒有任何漏洞的人,否則其他人終有被影響的一天。
人心的欲望是深不可測的,深淵里面那些東西,太清楚這一點了。
“那就勉強用這個云臺吧。”祁念一低聲道,“只是,你們可能要再碎一個了。”
小童不明所以地看著她,謹慎地問道:“敢問祁劍主要擇選的挑戰賽對手是誰?”
臺下,沒能和她在論道中碰面的楚斯年和黎雁回目光如炬,蠢蠢欲動,玉重錦還想再交手一次,還有更多的人,想要挑戰這位神劍之主,就連幾位已經坐上看臺的掌教都忍不住,舒辰君嘆息道:“若不是我們掌教不能去,連我都想去和這丫頭過過招。”
卻沒想到祁念一微微一笑,清朗的聲音傳至所有人耳中。
“這次參加南華論道的所有人,請同我一戰。”
小童在一旁聽得整個人都傻掉了,他欲哭無淚:“您是開玩笑的吧。”
祁念一:“認真的。我選擇的頭名戰對手,是他們所有人。”
仙盟小童火急火燎地去匯報這個情況,那邊莊鈞氣得吹胡子瞪眼:“南華論道數百年歷史,也未曾有過如此荒誕的頭名戰!”
“她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們還要為了這個頭名戰,再給她辦一次南華論道不成?”
祁念一的話同樣在臺下引起了軒然大波,所有想要和她交手的人都興奮了起來,在仙盟還沒有討論出章法時,就已經自發的在臺下抽簽排號決定誰先上誰后上了,可以說是十分井井有條。
天機子說:“這也不違背南華論道的規矩吧。”
莊鈞怒道:“確實不違背規矩,根本就沒有這條規矩!”
誰能想到會有人異想天開要挑戰所有人。
幾經商議后,終于達成了一致,仙盟居然真的同意了祁念一的要求,讓她在挑戰賽上對戰南華論道余下五百多名參會者,但每人上臺只能交手三招,三招內若無法分出勝負,則自行下臺。
這同樣也符合祁念一的要求,她當即同意。
在云臺上,看著她的第一個對手登場。
而后面還有五百多個人的挑戰在等著她。
后來,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成為了大人物,后世的人們只能通過史書典籍中的描述來記載那日發生的一切。
那場挑戰賽,在號稱下筆精準獨到但極為吝嗇的《大陸修行史》中用了整整一卷的內容來記載,堪稱難得一次的豪奢筆墨。
據說,那日神劍之主從清晨戰至三日后的落照之時,連戰五百人,未曾力有不逮,且多半對敵都是一劍破之,只在對陣其中少數幾人時才用盡三招下臺。
據說,戰至第二日凌晨時,神劍之主氣力稍竭,暢飲一壺酒后對月朗笑三聲,又連戰數人,氣勢愈發強盛,是以才得愈戰愈勇的評價。
還有人在那日的戰斗中,隱約看見了神劍之主的背后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虛影,只是那身影很快消失,讓人覺得不過是錯覺而已。
無論怎樣,那場驚天動地的以一己之身連戰五百人的壯舉,會被在場所有人銘記。
而祁念一和她的神劍一同,向這個世界斬出了最為驚人的一劍。
這才是神劍的初露鋒芒。
……
連戰五百人后,她精神仍然興奮,但身體確實已經撐不住了,回去又倒頭連睡三日,才將身體的消耗彌補過來。
在她熟睡之際,并不知道深淵又一次發出了驚人的動靜。
神機原本擔心是一次動亂爆發,卻沒想到爆發出強烈的靈氣震蕩后,深淵又平靜了下去。
原本那個人人為之色變的影禍之主,身上張牙舞爪的黑影觸手像是被硬生生斬去一般,它的身體淡了很多,就連意識也沒有之前那么清晰,整個人就像一灘被斬斷了四肢的爛泥,不甘地發出吼叫。
“不可能!沒有人能看見我的影體,怎么可能!”
它費盡心力散播出去了無數個影體全都受損,被迫從宿主身上撤離,為什么有人類能辦到這種事。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干得不錯。”極富磁性的聲音傳來,在這深淵之中,出現了人類的聲音。
影禍之主驚恐地看著來人,聲音嘶啞不成形:“凡人,你們凡人……”
黑色的長靴踩住它一攤爛泥似的身體,來者有些嫌棄地皺眉,反手用劍尖簡單一刺,那讓無數人聞之色變的影禍之主,徹底消失在了這深淵之中。
他嘆了口氣:“我不是凡人,但你們是真的很煩人。”
他身后,無數陰影向他蔓延過來。
“煩人吶。”
此時的南霄山脈,在真正結束了南華論道后,這群年輕一代最耀眼的修者們,迎來了這場盛大相遇后的道別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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