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璟恩召來韓琦，沉著臉說：“去查，孔府的孔三小姐，到底是何人，她與伊諾怎么如此相像？”

        韓琦忙回稟：“查過了，沒查到有價值的東西，只是從孔府一個仆人那打聽到孔家三小姐自幼在庵堂，老夫人壽誕那日接回孔府，好好教導了一下規矩，三小姐變乖順了不少，一個外室的女兒，落得做個側妃也是榮幸之至啊，她死去的娘修了大德！”韓琦又說道：“孔府有個老家婆，他的兒子不務正業，爛賭成性，我們收買了她的兒子，他傳來消息說，三小姐學了兩天家規，安分守己了，原來老夫人與孔夫人看見她就慪火煩悶，現在稍稍緩解了，有孔大人在給三小姐撐腰，二小姐也不敢太放肆地欺負她了，都有所收斂，皇上指婚予您，二小姐又氣又恨，去了靈空寺吃齋念佛，其實就是躲一陣吧！”

        徐璟恩疑惑不解地說：“兩個孔伊諾，孔元樸對孔府的那個倒是真在乎，那外面的這個呢？”

        “外面的是小圣女，淵魔山圣女，不會錯！”韓琦提醒了他一下，他見徐璟恩陷入困惑之中，也說：“這也許就是孔元樸的計謀，真真假假，混淆視聽，王爺弄不清，旁人也捉摸不透，正中了他的奸計！”

        徐璟恩點頭說：“調動飛鶴傳音繼續去查，我要找到伊諾，不計一切代價！……”

        孔伊諾白天流浪乞討，夜間睡在破舊的廟里或者依在大樹杈上，混沌地度日，倒也逍遙快活。一日，她來到一個小鎮，這個小鎮挨著渡口，三江口鎮，三岔口之地，異常繁華熱鬧，車水馬龍，陸路水路交通阡陌，商人車隊川流不息，熙熙攘攘。

        她站在河邊，河水寬闊，水流湍急，船只穿梭不停，來來往往，一群小乞丐，邋里邋遢的，圍著一個年輕人要饅頭，那個年輕人臉龐清秀，白凈帥氣，穿得也是破破爛爛，衣服打著花花綠綠的布丁，他頭頂一個竹籃，竹籃里是熱氣騰騰的饅頭，“哎，別搶啊，人人有份，排隊排隊！”

        那群小乞丐排隊領饅頭，著急地喊：“武菱哥，給我給我一個……”

        “武菱哥，我餓了！……”

        年輕人挨個發饅頭，“一個一個的，排隊，木頭最小，排前面，一人一個……”

        孔伊諾也排隊去領，伸手去接，那個叫武菱的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你是哪兒里蹦出來的？”

        “我一直在旁邊啊，看你發饅頭，就排隊來領啦！”孔伊諾側著頭，看著他說。

        武菱說：“不認識你，我們是小丐幫的，你是誰呀？”

        “我也是乞丐啊？”

        “你不是，你臉臟，衣服雖然臟，倒是不破，沒打布丁，不是我小丐幫人，不發！”武菱氣呼呼的說。

        孔伊諾只得垂下手，她想了一下說：“我現在加入你們，我沒家沒業，四處流浪，乞討度日，你就收下我吧，我也叫你武菱哥！”

        那個叫武菱的一聽，上下打量她一番，也覺得她可憐，身形削瘦，弱不禁風，嘆口氣說：“什么世道啊，要飯的越來越多，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餓死吧，好吧，你報個名，加入我們，我是小丐幫老大哥，你就喚我武菱哥，都聽我吩咐！”

        孔伊諾想了一下說：“紅塵雪，我叫紅塵雪。”

        武菱遞給她一個饅頭，“好吧，紅塵雪，你加入我們，鞍前馬后，聽我命令，不可違背，否則亂棍伺候！”

        孔伊諾咬了一口饅頭，大口大口吃起來，不忘點頭道謝說：“謝謝武菱哥，都聽你的！”

        她三下五除二吃光了饅頭，見別人又去要，一筐饅頭瞬間見底了，沒了。

        武菱把竹籃遞給孔伊諾說：“拿著，你就是貼身侍衛，保護好這個竹籃，我負責要飯，填飽你們肚子……”

        孔伊諾接過籃子，老實地跟著他們，慢慢就跟他們熟了，大部分都是孤兒，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其中一個叫狗崽的，一個叫地虎的，他們手腳不干凈，有時偷東西，還算仗義，偷了錢袋和吃食大家一起分，最小的孩子才九歲，八九個孩子甚是可憐，武菱帶著他們四處乞討，一般去紅白喜事的人家門口，遇到辦喜事，高聲道賀，“恭喜恭喜，賞點兒喜錢吧，新郎新娘夫妻恩愛，三年抱倆個，老爺夫人，兒孫滿堂，順順利利，恭喜發財，考取功名，做大官，賞點喜錢吧！……”

        遇到辦喪事的，武菱就帶著他們哭喪，“好人啊，就這樣走啦，升天了，下輩子托生富貴人家，一輩子榮華富貴，錢堆成山，花不完……”

        這時往往會有三兩個銅板扔出來，孩子們哄搶一陣，若武菱還不滿意就繼續唱喏，作揖求賞，好的人家就會兜一堆饅頭放到竹籃里，吝嗇刁蠻的就掄了大棍子出來，把他們趕走。

        武菱會演戲，見什么人說什么話，見到商人就稱其能賺大錢，發大財，見到有錢人領著小公子，就夸小公子將來能做大官，能做一品二品大官，光宗耀宗，加官晉爵，什么好聽說什么，把人夸的心花怒放，自然得到不少賞錢，拿到錢他買吃的，有時也奢侈一把買個燒雞，他總對紅塵雪格外照顧，把雞腿扯下來先給她，引得狗崽，地虎，二栓子都嫉妒她，“憑什么先給她？她不會要飯，也不會偷！”

        武菱看著紅塵雪也不言語，就訓斥他們，“吃你們的，今天吃飽了，明兒說不定就餓肚子啦，少管閑事！”

        夜里他們扎堆在一個破土地廟里，睡在亂草堆上，紅塵雪看到武菱數兜里的銅板，沒多少了，十多枚吧，十幾個孩子，也就一天的饅頭錢，他皺皺眉頭，把錢裝在一個錢袋子里，嘆了一口氣，仰面躺著，嘴里叼著一根枯草根，睜眼想事情。

        紅塵雪挨著他，趴著，小聲說：“要沒錢了吧，都要挨餓了吧？”

        武菱的眼睛閃爍著晶瑩的光芒，他看著紅塵雪愛憐地說：“放心吧，餓不著你，你跟著我，我得對你負責任！”

        紅塵雪勉強地笑了笑，忽然武菱用手撫摸她的臉說：“你把臉涂這么臟，是怕別人看到你的美麗嗎？”

        紅塵雪驚慌地躲閃著，“干嘛？不正經！”她嗔怒地罵道。

        武菱壞笑著，忽然抱著她說：“我一個乞丐公公，你一個乞丐婆子，天生一對，還互相嫌棄什么？不如做了夫妻，再生一群乞丐娃娃！……”

        紅塵雪用力推開他，“你……混賬東西！”她不諳男女之事，一下子遭遇武菱直率的表白，有些手足無措，不知所言。

        武菱只得說：“跟你開玩笑呢，何必當真，不愿意就算了！”

        紅塵雪沉默了，看武菱桀驁不馴地樣子，實則心地善良，有吃的先分大伙，最后才輪到自己，而自己可以獨立生活的，平添了一份負擔給他，心中有些過意不去，趁他們睡著了，紅塵雪輕輕起身，她要走了。

        來到破廟門外，剛要出門，“紅塵雪，你要走了嗎？”

        武菱喊她，紅塵雪回頭說：“我……我……”

        “別走！留下來吧……”

        孔伊諾望著他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月光下武菱的眼睛明亮極了，帶著渴望，透露著激情。孔伊諾心里不是滋味，拒絕也不是，留下只能徒增他的重擔，她有些猶豫不定。

        忽然七八個人從半空飛降而來，帶著風嘯聲，幾個番邦人，為首的深眼窩，高鼻梁，闊嘴短髯，他嘿嘿嘿一笑說：“真是難找呀，小圣女！”

        他們開始布陣，拿繩索的拿出了繩索，拿金絲網的四個人各站其位，拽著四角，準備再次捕捉她。

        孔伊諾害怕地退后幾步，對武菱喊：“進廟里，不要出來，快進去……”

        她施展輕功，準備跑，飛到半空中，凌空而起，番邦人去追，那兩個黑衣頭目，輕功極高，緊隨其后。孔伊諾飛到郊外樹林里，躲在密林樹干上。

        番邦人跑過來，為首的人哈哈哈大笑起來，“小圣女，你跑不掉了，即便是躲到天邊，我那烏奴也能找到你！”他從懷里掏出半串紅珊瑚珠子，“你瞧瞧這是什么？”

        “滴血珊瑚，它離你越近，越光鮮明艷，你的血液感召著它，它才越發美麗！出來吧，你跑不出我的手心！”

        孔伊諾大氣也不敢出，躲在樹頂上，那個巫師繼續喊：“你不愿意出來是吧，我不傷害你，我只要淵魔山谷底的玲瓏寶塔，我要練就攝魂大法，必須得到它，只要你乖乖的幫我得到玲瓏寶塔，我可以奉你為女神，好好奉養你！……”

        孔伊諾還是不出來，干脆躲著樹枝后面，屏住呼吸，一言不發，巫師手里的滴血珊瑚泛著血色的光芒，在月光下熠熠生輝，華彩光絢。

        那個巫師惱怒了，“不出來是吧，那么把乞丐娃娃們都帶來，殺頭！”

        他們果然帶來了那群小乞丐們，拿一條粗繩子綁著雙手，帶到樹林里來了，最前面的是武菱，他顯然被打了，嘴角眼角帶著傷痕血跡。

        武菱喊：“紅塵雪，別出來，千萬別出來……”一個紅衣女子朝他踹了兩腳，把他踹倒了，他趴在地上說：“別出來，快跑呀……”

        紅塵雪看著那個女子拿牛皮繩子抽打他，因為疼痛他低聲喘氣，低吟著，輕輕哼唧，女子不停地鞭笞他，他倒在地上，滾來滾去。紅塵雪看不下去，跳下了樹梢，“住手！……”

        那烏奴冷笑著，“終于忍不住，出來了……”他從女子手上拿過那條牛皮繩子上來要捆綁予她。

        突然從樹叢里竄出上百個白衣人，各個劍拔弩張，為首的瘦高個，他一個手勢，白衣人將他們團團包圍起來了，“那烏奴，你賊心不死，今日此樹下就是你的葬身之處！”

        他話音未落，白衣侍衛與黑衣番邦人打在一處，各個身手了得，沖鋒陷陣，短兵相接，血腥廝殺，白衣首領與那烏奴打在一起，白衣人劍劍封喉，招招狠毒，明顯要致那烏奴予死地，那烏奴眼看就要招架不住，腳步凌亂，頭發披散下來，白衣人一個凌空劈下，那烏奴一聲慘叫，身子一歪，“啊！”鮮血噴射四濺，白衣人斬下了他一截胳膊，他嗷嗷痛苦地哀嚎著，另一只手捂住傷口，他的六個手下也被白衣侍衛殺死了，各個死狀難看，恐怖至極，只有那個紅衣女子還垂死掙扎，腹部被砍了一刀，傷口朝外滲出了血跡。

        那個女子攙扶著那烏奴，兩個人倉皇逃竄，一路上血跡斑斑，白衣侍衛的白色長衫都染成了斑斑血色，白衣首領做了一個手勢，有一部分人去追了，另一部分人挖坑，將死尸扔下深坑掩埋。

        武菱等人被白衣侍衛解了繩索，小乞丐們撒丫子就跑了，武菱沒有走，他看著孔伊諾，驚魂未定，“你……”

        孔伊諾用手擦他臉上的血跡，“對不起，害了你，我就是一個害人精！不能再連累你了！”

        白衣首領把那烏奴半截子鮮血模糊的胳膊拿劍挑開，手腕上呈現半串滴血珊瑚，他摘下半串珊瑚，從懷里掏出另半串，兩串合并一起，滴血珊瑚顏色更鮮紅了。

        他來到孔伊諾身前，說：“走吧，他們之所以能找到你，就是因為這串珊瑚，當年淵魔山之戰，那烏奴偷摸著搶走了半串，現在合并一處了，他們沒了靈異珊瑚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看了看武菱說：“武家小公子，離家出走，舍了富可敵國的武安城堡，跑外面乞討度日，也是個隨性的俠義人物，老夫奉勸你，還是回去吧！”

        武菱抿緊雙唇，一言不發，看著孔伊諾被帶走了，他喊道：“紅塵雪，我等你回來！……”

        孔伊諾回頭說：“別等我了，我身不由己……”

        孔伊諾隨孔元樸往回走，“你還找我干嘛？你不是有個三小姐了嗎？”

        “我把你送到慧明那兒，你可不能亂跑了，天京城沒有你這個人啦，你就叫紅塵雪，你娘臨死前給你起的名字！”

        “我不去慧明和尚那兒，他太無趣了，我想回水月庵，我想師父了！”

        “不行，還不到時候，再等等吧，等四皇子大婚后，我送你回水月庵。”

        “徐璟恩與誰成親呀？”孔伊諾站住了，一瞬間心情低落谷底，更不悅了。

        孔大人愣住了，他沒考慮過孔伊諾的感受，一時也是失落至極，他拉過女兒說：“你娘臨死時，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你陷入情感之中，可是……”他哽咽住了，狠了狠心繼續說：“不管怎么樣，你不能與四皇子有任何瓜葛了，忘了他吧！”

        孔伊諾忍不住傷悲，又不能放聲痛哭，她蹲下不走了，“干嘛生下我，生下來就應該掐死我算了，活著受罪，你就是自私自利！”

        孔元樸無奈地看著女兒，唉聲嘆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伊諾，爹對不起你，再過些時日吧，爹給你找一個稱心如意的郎君，保你下輩子平安順遂！”

        孔伊諾還是被帶回了迷魂山，孔元樸把她推進密林，對慧明說：“紅塵雪就交給你了，保她性命，若你一意孤行，落得以命換命，我也救不了你！”

        慧明苦笑著，“你是將了我一軍，她的生死與我的死生聯系在一起了，我們兩個只能活一個，你真狠心啊！”

        孔元樸朝他深鞠一躬，“師哥，紅珊留下這么個女兒，我也是愁死了，可我畢竟是她親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落入陷阱，朝廷捉拿她，江湖人不放過她，今日幸好把那半串珊瑚找到了，沒了滴血珊瑚引路，她的蹤跡今后少有人知曉了，你大可放心，這迷魂山，處處是迷宮布陣，即使外人進來，也繞不到你桃源深處！”

        慧明雙手合十，與孔元樸告辭，帶紅塵雪進了迷魂山，東繞西繞，七拐八拐，進了桃源深處一個籬笆院，一個八角竹樓呈現眼前，他們進了竹樓，慧明把她帶到西側房說：“這是你房間，廚房在前面，你乖乖的，少打鬼主意，這迷魂山，你逃不出去的……”

        紅塵雪聽到有人咳喘不止，好像住在東屋，那個人氣喘得厲害，慧明去了東屋輕輕敲打她的后背，安慰著她，“會好的，小圣女回來啦，可以取血治病了……”

        紅塵雪嚇得臉色蒼白，隱約間感到不好，趁慧明在廚房做飯，她沿著密林跑，莽莽蒼蒼的森林，重重疊疊的枝杈，根本就沒有路，剛才來的小徑，也被茂密的樹木遮掩住，不留一絲痕跡。奇形怪狀的樹枝交錯疊加，把天空遮掩地嚴嚴實實，樹影斑駁，陰森恐怖。

        她干脆飛在樹梢上，密林深處的藤蔓又長又粗，纏繞在高大的樹干上，快速蔓延，像一條巨蟒將她的腳纏住，紅塵雪只得停下去解藤蔓，藤蔓又粗又韌，越纏越緊。

        她氣得咬牙切齒地罵：“臭和尚就這樣困住我，我不服！”她聽到不遠處也有人在喊：“救人啊，有沒有人啊？”

        “武菱，你來這干嘛？”

        “紅塵雪，我來找你，迷路了，被樹藤纏住了，動不了了！”

        紅塵雪只得假意求饒高喊說：“慧明和尚，我錯了，不逃了，你把我們放了吧！”

        慧明出現了，他用內力摧動蔓藤，蔓藤好像有靈性一般，慢慢退縮而去，紅塵雪跑到一棵大樹下，看到武菱被蔓藤捆綁著，蔓藤也松散了，退回樹干上，武菱看到紅塵雪高興地跑過來，“紅塵雪，又見面了！”

        慧明和尚沉著臉，“快走吧，一會兒天黑了，我也找不好路的……”

        他帶著紅塵雪與武菱又返回了桃源深處的竹樓，帶武菱來到偏房，給他抱了一個被子，“山里冷，你不要亂跑，這片山谷按鎮魂布陣，你若夜里亂跑，我也救不了你，會被食人樹藤把你纏死，抽干你的血液，把你變成一具干尸……”

        武菱嚇得吐了吐舌頭，紅塵雪笑著說：“這個和尚就會危言聳聽，不怕，他會救你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是高僧，不會坐視不管的……”

        慧明氣得把被子放床板上，瞪了她一眼，出去了，留下一句話，“吃飯了，不吃就餓肚子！……”

        武菱把被子放床頭，四下張望，打量著這個簡陋的竹樓，“紅塵雪，他們把你帶進山谷，我在后面緊追，看見白衣人走了，才敢進來……”

        “他是我爹，把我送進來，不讓我出去……”紅塵雪一時也解釋不清，只得敷衍一下，“外面有番邦人想抓我……”

        武菱看著她，遲疑了一下，“外面傳言淵魔山圣女出世了，你是那個圣女嗎？江湖人朝廷都在追查……”

        紅塵雪點了點頭，眼神憂郁，“是，我東躲西藏，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啦？”

        武菱認真地說：“紅塵雪，跟我走吧，回武安城堡，我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我……我喜歡你……”

        紅塵雪頓時無語了，她退后一步，腦子里忽然閃現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人的眼神同樣清澈見底，同樣的真摯熱情，紅塵雪臉紅了，“不……不，該吃飯了，去吃飯吧……”她倉促地逃跑了，她也不明白，那個人的身影怎么就突然闖進了她的心里。

        他們吃的粗茶淡飯，慧明和尚端了一碗米粥拿了一張餅，給東屋的人送過去，武菱給紅塵雪使了一個眼色，低聲說：“夜里太黑了，明白天咱倆逃走，我記得來時的路，在樹干上留下了記號！”

        紅塵雪笑了笑，“你呀，太幼稚了，那個樹陣變幻無窮的，除非……”她貼近武菱耳邊說：“從苦水河里了可以逃走，我會游泳，從這到河邊沒多遠，只稀稀疏疏的幾棵桃樹，跨過一片密林就到了……”

        武菱犯難了，“可我不會游泳啊！……”

        紅塵雪想了想說：“明白天探探路再說……”

        他們兩個裝作乖乖懂事的模樣，吃完飯收拾碗筷，來到水井旁幫打水刷鍋，洗碗。

        慧明透過窗看著他們兩個忙前忙后，床上躺著一個虛弱的女子，白發蒼蒼，青筋瘦弱，她滿眼都是笑容說：“看看他們，年輕多好，若當年我們的孩子生下來，也這般大嘍！”

        慧明苦笑著，“我們倆個命運多舛，上蒼捉弄我們，今生太苦了，下輩子吧，我們再續前緣，生兒育女，安享歲月。……”

        徐璟恩的飛鶴傳音來信了，“在三岔口鎮郊外樹林，發現那烏奴的手下，被埋尸于此，六條人命，劍劍封喉，那烏奴與一個紅衣女子跑了，地上有未干的血跡，樹枝上掛著白色的布條，是孔元樸的暗衛干的好事，莊青追蹤到迷魂山，不見了蹤跡！”

        徐璟恩把那封信牢牢地攥著，吩咐說：“備船，水陸登迷魂山……”

        韓琦不敢阻止，只說：“水陸只能到迷魂山下坡，聽說密林深處有山魈，啃噬人畜，殘暴兇狠……王爺要不要再想想……”

        徐璟恩沉著臉說：“來不及了，我不想等了，即便是刀山火海我們也要闖一闖……”

        大商船再次啟程，船上帶了強兵利刃，無影暗衛躲在船艙里保護四皇子，避開耳目，他們夜間出發，徐璟恩忐忑不安，內心如烈火油烹一般。

        大船推開波浪逆流而上，到了苦水河境地了，韓琦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苦水河泛起藍幽幽的光亮，他吩咐：“誰也不許擅自行動，岸上有危險，等明白天再行動。”

        徐璟恩也睡不著，望著深幽的森林，霧氣裊裊，酷似鬼魅一樣的幽魂，他苦惱傷感著，腦海里全是孔伊諾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嬉笑怒罵，“怎么沒嚇死你？”這種思念纏繞于心，如影隨形。

        想著想著，更是輾轉反側，聽著河水拍打岸邊巖石的聲音，一下一下，有節奏感，船身隨著波浪起伏蕩漾，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了，他們拋錨下船，準備登山。

        歐陽先生拿了司南，韓琦貼身保護，警惕地前行，根本就沒有路，岸上橫七豎八的亂枝，密林幽靜，只聽得他們腳踩枯枝的咔咔聲。

        當他們到達半山腰時，歐陽先生喊：“停下！”他警覺地說：“進入迷失森林了，王爺，要小心啊！”

        無影暗衛將四王爺圍在其中，小心翼翼前行，他們手舉利刃警惕隨時發生的意外。

        紅塵雪拉著武菱也跑了出來，他們也闖進了鎮魂大陣，聽到蔓藤伸展簌簌的聲音，里面傳來兵器的砍殺聲，許多人驚慌的呼喚聲，“快，保護四王爺……”。

        “啊，快去救人……”

        “大家都小心，躲閃……”歐陽先生鎮定地指揮著。

        她舍下了武菱，飛躍樹梢尖，看到蔓藤四處亂竄，像一條條發狂的蟒蛇，纏繞著徐璟恩的貼身侍衛，有的被帶到半空，有的被緊緊捆綁在樹干上，有的被拖住小腿，拉拖在地上，有的被纏住胳膊，劍根本就使不上勁……其他侍衛們揮舞著利刃砍著蔓藤，那些蔓藤好像有感覺，知疼痛，被砍一刀，極速地抽枝回去，靈敏地躲閃著……

        徐璟恩被韓琦保護著，此時也是方寸大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不可思議，紅塵雪喊了一句，“徐璟恩！”

        徐璟恩看到紅塵雪像綠衣仙子一般飄過來，落在樹干上，沖他笑，他激動之下喊：“伊諾，……”

        紅塵雪忽然凌空而下，拉起徐璟恩飛在半空，嬉笑著，將徐璟恩帶出了迷失森林來到桃源竹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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