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外

        一行幾騎停在樹林陰影之中，為首人身上銀甲折射出沉冷的光芒，宛若毒蛇的獠牙閃著寒光，讓人膽寒。

        如果羅成在這里就可以準確辨認出，這是羽林軍六衛之一的九嬰衛。

        九嬰，上古兇獸之一，九頭如蛇，牛身龍尾，可吐火水，出世必有災禍。

        九嬰衛如其名，皆身著九頭蟒紋銀甲，面戴白紗，使淬毒兵器，觸者必死。

        在羽林軍中也是最為神秘的一衛，只執行暗殺任務，并且永行九人，九人身形相似，卻使不同武器。聽說每殺一人，會在面紗上點上一點血，宛若淚珠。

        因此常有“九騎銀送喪，白紗掩哭面”的兇名。

        而此刻，他們追殺的人逃進了北平。

        為首人白紗之下的面貌雖若隱若現，但卻依稀可以看出那優美的下顎線條，以及形狀好看的薄唇。

        只不過沒人敢看，因為他的面紗上紅點如雨。

        他抬起蒼白的手臂，一條白色的細蛇蜿蜒而上，幾乎和手臂融為一體，對著他吐出紅色蛇信。

        蛇言，每次暗殺任務都是用專門飼養的白蛇傳達。

        鳳目微瞇，瞳孔在一瞬間收縮成豎線，隨即策馬轉身。

        九人如一影，消失在樹林里。

        李優這里有了一個難題。

        眼前女子正狼吞虎咽地吃著烤雞，只有偶爾停頓才會看李優一眼，但是嘴里卻是不停。

        李優看她吃掉了第三只雞，終于忍不住道:“玉兒姐姐，你怎么餓成這樣？”

        女子正是前幾日分別的楊玉兒，幾日沒見本以為她已經找到幫手離開，或者回靠山王府了，誰知道會在路上遇見，還被告知她代替她義兄前去賀壽。

        這微妙的時候，不由得讓人懷疑。

        李優知道楊廣要娶玉兒郡主，同時也就是拉靠山王為己用。那勢必會利用靠山王鏟除唐國公李淵，而此刻李淵想必也已經被盯上了。

        李世民卻和歷史不一樣，他并沒有陪在李淵身邊，這不由得讓人有點擔心秦瓊還會不會救下李淵，然后搭上這艘通往統帥的快船。

        雖然不喜歡秦瓊，但是沒辦法。

        秦瓊和羅成是表兄弟關系，秦瓊的處境一定意義上影響羅成的未來。

        馬踏黃河兩岸，锏打雙州六府。

        秦瓊，秦叔寶。隋唐時期的好漢之一，之后在瓦崗寨結義，唐軍中又有統帥一職。

        相比年少而亡，死在政治斗爭中的表弟羅成，真可謂人生贏家啊……呵呵。

        李優眼里劃過冷意。

        玉兒那邊看到李優的表情，噎住:“咳咳咳！我不吃了還不行嗎？你表情要殺人了！”

        李優這才回神，尷尬屈指撓鼻，道:“不是這個……不過你也太能吃了吧！哥哥送我幾天干糧都沒了！”

        一桌的狼藉，慘不忍睹。

        心痛啊，他的燒雞啊。

        羅成送了他阿花，還給他藏了些燒雞解饞，他還擔心阿花偷吃，這下倒是沒喂了狗，喂了這比狗還能吃的妹子！

        六只燒雞，全部陣亡。

        剛才不是還只吃著第三只的嗎？！

        看到李優越發幽怨，玉兒也有點尷尬了，雖然從小不愁吃穿，做什么都大手大腳，吃也要一口氣吃個夠，但是這次白吃人家小少年的六只燒雞，還是他哥哥送的。

        好像……的確不道德。

        玉兒擦掉嘴邊肉沫，拍胸道:“六只雞，記賬上！下次你來找我，姐姐我給你親手烤六只給你。怎么樣？”

        你烤的能比得上男神送的心意嗎？！

        李優有點郁悶，但是玉兒都退讓了，他也不好說什么，更何況是他給玉兒吃的。

        唉，就是太心軟。

        羅成:你就是對女的沒有抵抗力！

        李優開始覺得紳士風度有些時候，真的不太好。

        特別是對于他這種已經喜歡上羅成的人，再紳士風度對別的女的……有點渣。

        但是，太過于刻意反而又會讓羅成懷疑。

        他終究不敢跟羅成捅破。

        羅成:你倒是離女的遠一點�。∥乙稽c都不介意！

        九道身影悄無聲息地接近李優他們，放棄了騎行，甚至所經之處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就連細微移動都被隱藏在陰影之中。

        首一，也就是九嬰首領，九嬰的人沒有名字，都是孤兒，從小被鍛煉成兵器。只有代號，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停在樹梢，俯視毫無察覺依舊在往前行的馬車。視線仿佛已經穿過馬車，注視著車里的人。

        皺起了眉。

        那人沒有告訴他玉兒郡主也在里面。

        而且……那個少年的容貌……

        一個肩膀上有“貳”字花紋的人，宛若一片羽毛一樣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邊，開口道:“一，動手嗎？”

        首一沉默一瞬，搖頭:“有人在借我們的手奪位�！�

        九嬰衛，他們沒有倫理道德，只是執行命令的刀刃，但是有條法度是一直束縛著他們的。

        那就是始終忠于皇帝，而不是皇家。

        很多人都不清楚這一點，而首一本人也早已習慣和逐漸享受那些獵物絕望的表情了。

        所以他一般都不會拒絕皇室其他人的“請求”，同時也制衡著整個皇室的網絡，皇上自然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是這次……

        這個少年給首一的感覺就是……

        殺不得。

        一旦有了決定，首一按下了首二手中的□□，道:“我記得五說過羅軒宸曾經被羽林軍追殺過？”

        “是，而且當時羅成和他在一起，他手上應該有一塊羽林軍腰牌。隸屬于楊廣擁有的那支羽林軍�！�

        直呼皇室姓名本是死罪，但他們不在乎，他們的命只屬于他們自己。

        首一沉眸:“他不能殺，讓五跟上他的小寵物。羅成身上有我們需要的答案�！�

        九嬰衛兇名在外，卻少有人知道他們九人之間絕對的信任和尊重。

        首二不做停頓地應下，猶豫道:“一，那你�！�

        青年摘下了白紗。

        “一！你這是要？！”

        首一的臉隱藏在陰影中，冰冷的聲音多了幾分安撫，道:“我要跟在羅軒宸身邊，那人多半還是要他的命�！�

        如果他的猜測準確，不出意外這個少年將能把他們帶出深淵。

        多年的相伴，彼此之間都足夠了解。

        首二猶豫了一下，道:“我之前曾經射殺過羅軒宸，但是被五制止了。而且五還收了他為徒�！�

        “五的徒弟也是我們的親人。”

        首二嘆氣:“一，你不該這么縱容他，他甚至！”

        首一面色沉靜，卻在光下多了幾分溫柔，“九人為一影�！�

        “……雖異而同心�！�

        即將行過樹林的時候，天色已晚，再走下去，可能會有危險。李世民當機立斷，帶著他們打算就地扎營安寨度過一晚。

        李優曾經作為醫生，跟軍作戰也露營過，所以沒那么在意。但是玉兒就有點受不了了，雖然她身上也有些功夫，但是行軍打仗是從來沒有參與過。

        這下，坐在篝火旁腳有些不安地亂動。

        終究還是個孩子。

        李優心想:就當照顧個妹妹吧，羅成在也不會放著她不管的。

        羅成:我會！我介意！

        “有人嗎？可以給我遞件空余的披風過來嗎？”

        李優朝著前方喊了一句，隨后感覺手中一沉。

        他抬眼看去，先看到了一個線條優美的下巴，那蒼白的皮膚在暗沉的光線下，可怕而冰冷。

        李優停頓了一下，露出笑容道:“謝謝你！這位大哥！”

        “……嗯�！�

        這人的聲音如同千年寒冰一樣，冰冷卻也清透異常，竟是出奇的好聽。

        李優忍不住伸出手，拉住這位好心的大哥來篝火旁一起取暖。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一個沒注意就被拉到了篝火旁。

        “大哥……你長得……”

        蒼白的皮膚，就連發絲和睫毛都是白色的，一雙淡粉色的眸子略微收縮，像是極為克制才沒有收縮成豎線。薄唇顏色淺淺的，如同一塊淡粉色的冰塊一般，冰冷的弧度，卻異常溫潤剔透。

        在暗沉的光線下，如同落入黑暗中的神靈，圣潔而美麗。

        聽到李優的聲音，那人的眼睛很明顯地收縮了。

        他生氣了嗎？

        也是，這樣的容貌在封建迷信的古代肯定不好過。

        “我不是……不是說你長得……嗯，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就像神靈。

        頓了頓，那人的眼中暗沉增多。

        李優急了，口不擇言道:“這只是一種天生的情況。沒什么奇怪的，反而很漂亮！”

        那人的鳳眼彎曲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勾唇道:“我叫首一，你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人�！�

        守義？

        有點奇怪的名字，但是寓意很不錯�。�

        “我叫李……羅軒宸！”差點說成李優了！

        首一笑容漸深，眸中暗光閃爍，輕聲道:“這種怪病……能治嗎？”

        說出口，首一都忍不住笑自己，怎么可能？這么多年了，要能治早就治了。

        看吧，他沉默了。

        李優的確沉默了，他只是有些痛心迷信誤人��！

        “這不是什么壞事，這叫白化癥。并不會威脅生命，所以不用治的。只是不能受太多的陽光……額就是不能白天不躲陰涼……你懂我意思嗎？”

        對方似乎很驚訝，唇微微張開，最后化作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挺厲害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對方給李優一種長期處于高位的高傲的感覺。

        是錯覺吧？

        白化病患者也被稱作“月亮的孩子”，一種遺傳疾病，不會威脅生命，但是在古代的封建迷信里肯定是不被允許的。

        “守義”過的肯定不好。

        首一垂眼看了看李優手里的披風，道:“再不給那姑娘拿過去，她可能要凍壞了。”

        其實是害怕，首一冷冷想著。

        李優笑了起來，道:“還是要謝謝你！大哥！明天你要不來我的馬車上？我覺得我們挺投緣的！”

        他這是把自己當做隨行的侍從了嗎？

        首一眼里有了幾分笑意。

        他聽到他自己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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