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久被向沐珂扶起，手中還牢牢握著無垠，在剛剛砍下“它”的頭時，云青久感覺到無垠的劍身傳來一陣顫栗，在那時她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此時持劍來看，果然看見漆黑的劍身上多了數道裂痕，如果再次用力，恐怕會徹底碎裂。她嘆了口氣，將無垠收回劍鞘，不敢細看，此時還在險境之中，無垠的事，需得脫險了再行處理。

        “小久，林兄，你們怎么樣？可還能支撐？”向沐珂扶著云青久，又去看林宇瀾的情況，后者朝她點點頭，讓她不必擔心。

        他們來時，帶了些傷藥，向沐珂先后給兩人包扎了，扶著他們靠墻休息。

        不過片刻功夫，整棟木屋都變了副模樣，原本干凈有光澤的屋舍此時已經破敗不堪，屋頂的瓦片也破了不少，透出天光。再看外面，哪里還有什么花草樹木，全是枯木敗草，蕭蕭瑟瑟倒在土石上。

        “我已經沒事了，阿珂，我們”云青久歇了片刻，正要說起接下來的打算，就見外面跌跌撞撞跑來一個人，正是帶他們來此處的守衛孔二祥。

        “各位英雄，發生什么事了？這里怎么了？我能出去了嗎？”孔二祥滿臉驚恐地跑進來，高聲叫嚷著，才跨過門檻，突然面色扭曲起來，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

        向沐珂本來盤坐在地上休息，見狀起身去查看。

        只見孔二祥的臉比起剛剛見到時，蒼老了不少，整個人似乎遭受了極大的痛苦，躺在地上蜷成一團。

        “喂，你怎么了？”向沐珂蹲下身，伸手碰到了他的身體，護著他身體的甲胄忽然碎了，散落了一地。向沐珂捏起一塊碎片，看見上面皆是裂紋，有金屬的部分都長滿了鐵銹，似乎是陳舊之物。

        “救救救我”他伸手掙扎著去抓向沐珂的衣袍，最終沒能碰到，便失去了氣息，徹底不動了。

        “這是怎么回事？”云青久捂著傷口一瘸一拐走了過來，滿臉迷惑。向沐珂也搖搖頭，她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傷在哪里，人就不行了。

        “是時間”不遠處，宋世清被砍下的頭突然開口說話了，他側躺在血泊里，艱難地張嘴。

        云青久和向沐珂聽見這聲音，回頭去看，就看見他的慘狀，嚇了一跳。

        “宋世清，你這是？”云青久下意識抓住了向沐珂的袖子，向沐珂回握住她的手。

        “我這幅樣子沒能即刻死去，也怪嚇人的，他他們”宋世清聲音越來越小，他們離得有些遠，聽不太清，向沐珂雖然有些許害怕，還是脫下斗篷，走過去將他的頭包起來，聽他說話。

        “宋先生，你剛剛說，什么時間？‘他們’怎么了？”

        宋世清氣息微弱，慘白的嘴唇一張一合，說出緣由。

        “這片虛境內時間與外界相差很大，那些守衛，都是十年前被騙進來的，他們以為自己只待了幾個月快，洞穴里還有些人，他們還活著”

        到最后，宋世清的聲音幾不可聞，臉也漸漸頹敗了，失去了氣息。

        向沐珂端著他的頭放到他尸體邊上，輕聲念了句：“安息吧。”

        云青久走到邊上，割下他的一縷頭發，小心地用撕下的衣袍包起來，放入懷里，對著他的尸骨承諾道：“我會將這些帶給錢大娘的，希望你能找到回家的路。”

        宋世清就這樣死了，他費盡心思籌謀，將云青久幾人引入這里，如愿以償解決了那怪物，只是他開始所說的“天下皆系于你之手”，云青久還不能參透。虛境一事隱藏著許多秘密，也許她還要花很久很久的時間，才能明白宋世清所說，究竟是預言還是恭維。

        這邊林宇瀾已經發現了進入地穴的入口，就在正對門的墻壁下面，此時那墻壁早已不見了奇怪繁復的花紋，恢復了尋常土墻的樣子，下面有幾塊地磚凸起，搬開后，露出四四方方的地窖口。

        磚石造的樓梯一直延伸到地底，然而他們第一眼所見的，是幾具交纏在一起的尸體，他們穿著與孔二祥等人一樣的衣服甲胄，此時都已經破敗。臉上的扭曲與恐懼，同孔二祥一般無二，這些人便是在地穴中看守怪物“食物”的人。

        他們也是十年前被血煞以高昂的酬勞騙進來的，本以為做些陰私勾當賺些銀兩去逍遙，誰知走的是死路。此時見了他們凄慘的死狀，云青久除了有些唏噓，也不覺得可憐。

        幾人稍作休整，挪開尸體，點了個火把進去了。

        里面如同李慕時描述的一般，空間寬廣，只是因為“它”敗退了，現在是漆黑一片，只有他們舉著的火光。因為藥物的緣故，他們大部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們走到離洞口最近的籠子邊上，借著火光看里面的景象，只見數個大漢或是靠在籠子上，或是躺在地上，一臉癡笑，似乎還在做夢。有幾個被火光晃醒了，也是傻笑著伸手來夠火把，癡癡呆呆，不似常人。

        林宇瀾伸手捏住其中一人的臉仔細看了會兒，皺眉道：“他們似乎是中了‘千日醉’，這是閣主親自研制的藥，服用者神思恍惚，不辨外物。”

        “那個怪物看起來就呆呆傻傻的只有蠻力，哪里會想到圈養的辦法，”向沐珂甕聲甕氣道，“林宇瀾，你們閣主野心不小啊，他依附這怪物為它辦事，是為了什么？”在這里面，向沐珂不得不屏氣斂息，因為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

        林宇瀾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血煞的目的不得而知，他們當務之急，是將這些人轉移出去。這千日醉癥狀雖然可怖，藥性卻不甚強，過段時間自會消解，只是他們日復一日被灌了這種藥，眼下極少有清醒的。

        云青久和林宇瀾都受了傷，此時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些人轉移，好在他們對火光有反應，向沐珂揮舞著大刀，斬斷所有籠子的鎖鏈，將他們放了出來，然后舉著火把，引著他們出了地穴。

        這些人出來后，身體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有少數身體虛弱的還保留一絲意識，躺在地上流淚，感謝他們搭救。他們都是這幾年被血煞安排人抓進來圈養著的，更早進來的人早就被吸干了血，埋骨與此，這些人如果得到及時的救治，還可以活命。

        云青久幾人湊在一起商量后續，最后決定由云青久和林宇瀾二人守在這里，以防萬一，向沐珂幾乎沒有受傷，腳程快，由她去搬救兵。

        向沐珂雖然不忍丟下他們，但一來他們受傷還未恢復，二來他們在此地都人生地不熟，只有她有龍麟鏢局的關系，或許還能叫來救援。

        “小久，林宇瀾，你們保重，我會盡快回來的！”留下這句話，向沐珂背起刀，快步出去了。

        此時地面躺了一堆的傷者，云青久自己腹部受了不輕的傷，也找了處地方盤腿坐下靠墻歇息。她將小黑放在腿上，查看它的傷勢，小黑嗚嗚叫著，聲音很虛，剛剛給它用過人類用的傷藥，也不知能不能好。

        云青久摸摸它的頭，心疼道：“小黑，堅持一下，你不會有事的。”

        “嗚——嗚——”它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平緩下來，睡著了。

        不多時，有些新抓來的受傷不重的醒來了，開口就嚷嚷著要吃的，如孩童一般吵鬧，只是他們都是壯年男子，這般呼吵得人頭疼，林宇瀾懶得忍他們，解下他們的腰帶將人一個個綁了起來，又從衣服上撕下碎布塞住他們的嘴，連躺著沒醒的也不例外，只有幾個骨瘦如柴，看著還有些神志的被放過了。

        云青久對于他的做法不置可否，傷口上的藥開始發揮效力，她頭有些暈暈沉沉的，幾乎就要睡過去。

        為了避免昏睡過去成為林宇瀾的拖累，云青久強打起精神，開始找林宇瀾聊天，擺脫困意。

        “林兄，你今后想做些什么呢？”她其實只是隨口問問，這一路上，林宇瀾都沒什么話，將“沉默寡言”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不知道。”

        “呃，那你和阿珂是怎么認識的？我跟阿珂是在郅州認識的，還險些打起來，她有沒有跟你講過？”

        說起向沐珂，林宇瀾總算有了點表情，只這點就夠了，云青久一個人講起了當時在郅州是如何與向沐珂不打不相識，后來還與蘇逸萱三人一起又結伴出游，再次相遇是在中州的碼頭等等。

        說完這些，云青久覺得那陣困意已經過去了，才伸手捂住脖子，小幅度舒展身體。一直悄無聲息聽她講述的林宇瀾，突然開口了。

        “我跟阿珂，是在皇城認識的。”

        “嗯？”他既然肯開口，云青久更是來了興趣，眼巴巴地看著他。

        “她救了我，我欠她一條命。”

        等了半響，林宇瀾都沒有在開口，云青久不死心地問道：“沒了？”

        林宇瀾搖搖頭。

        云青久露出個尷尬的笑臉，撇開眼睛不再看他，卻看見另一邊有個骨瘦如柴的傷者朝他們這邊膝行而來。

        云青久忙喊住他，問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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