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蘭倒是很想笑一笑，但是，他對自己還算有些自知之明，如果他笑了，事情大概不會更好，但是不笑，事情也不會變化。

        他就說：“大捷應該慶祝慶祝，諸位勞苦功高，不如再辦慶功宴一次，高興高興�！�

        士兵們都很高興。

        衛蘭就著手準備，夜里寫文書，早晨外出，中午回屋檢查，晚上重寫，仔細斟酌，確認無誤，托人上交。

        消息傳到京都，十分歡喜，皇帝記得衛蘭，給他升了官。

        大學士和身邊的人被罷免，可惜，第一個大學士是不會回來了。

        皇帝派了新人過來，衛桂按捺不住，想見衛蘭，上書請求，皇帝看了文書，聽人說他們之前關系不錯，也互相認識，想兩個熟人做事總比重新磨合的好些，就準了，也讓衛桂跟著過去幫忙，和派過去的高官一起。

        衛蘭就在寧清城見到了衛桂。

        當時的天氣也不錯，衛蘭看見衛桂的時候，新雨初晴，盛光暖日，草木青翠，露珠瑩瑩。

        衛桂對衛蘭笑了笑。

        衛蘭不太敢認。

        衛桂說：“見過將軍。”

        衛蘭問：“你……你怎么在這里？”

        他還在懷疑是不是幻象。

        衛桂說了來歷。

        衛蘭點了點頭說：“那就好�！�

        衛蘭又有點恍惚，笑道：“你本來可以避開，你不在這里，應該比我活得久�！�

        衛桂笑道：“又不是千年的木材，比誰活得長久�！�

        衛蘭愣了一下，笑道：“也是，請進�！�

        衛桂問：“隔壁還有人住嗎？”

        衛蘭說：“沒有，請。”

        衛桂說：“那我就住進去了�！�

        衛蘭說：“好。”

        沒多久，安華再次被攻擊，牽連到寧清，衛桂衛蘭共守一城，第三任大學士和經略發出援兵，救了圍困，敵軍打過就走，絕不戀戰，退去十分迅速，但這次死去的人不多，倒似乎比先前更值得高興。

        這次也慶祝了一番，時間不長，聲勢不大，熱鬧的氣氛延長了期限。

        皇帝知道了，也給衛桂升了職，讓他當了大將。

        只是有一件，敵軍抓了百姓，又放回來，希望他們勸說衛蘭衛桂投降。

        此事按下不提。

        衛蘭因此希望衛桂離開。

        他說：“不管怎么樣，我總覺得你應該死在我之后，而不是之前，或者身邊�！�

        你知道我的意思。

        衛桂微微蹙著眉說：“我知道，但是，我才來不久，不該這個時候走�！�

        他說：“我對圣上自請過來，現在走了，算什么？”

        剛打完就走？刷了印象領了功勞就不干了？一見面就鬧矛盾？

        呵，這算什么好事。

        衛蘭說：“已經如此，我不希望你再留在這里�！�

        衛桂將衛蘭看了一陣，蹙著眉說：“你想好了？”

        衛蘭閉上眼睛，回答道：“想好了�！�

        我想多活一陣。

        我想你多活一陣。

        衛桂冷哼一聲，整了整袖子，準備要走，臨了走到門口之前，又側頭對身后的衛蘭說：“我是不想走的，你想好了，我也想好了，非要我走，不如各憑本事�！�

        于是，衛桂摔門而去。

        眾將士便聽說二人不和。

        衛蘭索性上書請求皇帝，將衛桂調走。

        衛桂和衛蘭雖然同在一處，常常見面，見了面卻比從前還不如，從前不過是陌生人，現在連陌生人都當不得了。

        氣氛越發僵硬。

        皇帝考慮衛蘭在這里的時間比衛桂更長，功勞更大，勞心費力，衛桂不過才去，上次派過去的大學士就鬧得不好看，也不合適，就讓衛桂回去。

        臨走之前，衛蘭敲了敲門，衛桂不出聲，衛蘭就進去了，衛桂瞪了他一眼，兩個人還是沒有說話。

        衛桂收拾好東西，提著走了，衛蘭隨后走出來，若無其事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似乎就這么兩清了局。

        新的經略覺得不好，上書請皇帝考慮。

        衛蘭因此看新經略不順眼，經略脾氣不好，兩個人一見面雖然不吵架，也不和睦。

        朝廷擔心衛蘭和經略鬧矛盾影響正事合作，命令衛蘭往外守，經略守在內。

        各不相干。

        衛蘭心里有氣，看不慣經略，記了這個仇。

        就是這次死了，他也得干。

        這個時候，衛蘭聽說，敵軍的首領病死了，派人去打聽，是不是真的。

        敵軍的新首領上位了，不僅接待了衛蘭派過去的人，還特意讓人回來證明確實如此。

        上一個首領已經死了。

        衛蘭一時心情復雜，心想，上一個已經那樣厲害，不知道現在這個，究竟如何。

        若是虎父無犬子或者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邊肯定比之前更遭殃。

        就憑敵軍打起來的架勢，換一個首領就軟弱無力，實在不大真實。

        衛蘭坐在桌邊，提起筆，想寫什么，筆尖沒有落下去，轉而調換上下，用筆桿點了點紙面。

        鬼使神差，他寫了一封求和信。

        衛蘭當時將這封信揉成一團，撕了。

        他想了想，又將滿桌面的紙屑揉起來，想干點什么，暫時不能明白，就燒了。

        眼看著這張紙燒得干干凈凈，衛蘭抽出新的一張紙，按在面前，怔怔發呆。

        于是他想，私下求和，算個什么？

        算通敵叛國。

        往重了想，殺頭之罪。

        往輕了說，就看時局，當時好，就好。

        當時不好，比死更難過的事情，還有。

        但是已經寫了一封了，衛蘭看著灰燼，提筆又寫了一封，斟酌措辭，封好口，頓了一會。

        后來，他才讓人悄悄帶著信去問敵軍新首領的意見。

        雖然遮掩，也要出去，總不可能無人知曉，衛蘭知道這件事有隱患，但他懶得再管了。

        現在不會死，之后就無所謂。

        左右是要死，總得給自己找一個不會虧的理由，萬一以后死前聽旨，無中生有，不如現在自己找一個把柄，這是自己做的事，比起自己沒有做的事情，受罰也好受些，再重的懲罰，也可以掩耳盜鈴說，沒關系，這是應該的。

        衛蘭讓人送了信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誰知沒多久，敵軍首領看了信，居然回了。

        衛蘭當時一半受寵若驚，一半驚慌失措。

        心里還隱約有些茫然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羨慕或是欽佩。

        總之，敵軍首領同意了衛蘭的求和。

        敵軍攻打隔壁國去了。

        衛蘭趁機向上申請，之前第二個大學士率領軍民遷移，現在不如將之前退讓的疆域再找補回來。

        皇帝同意了，想起來衛蘭在衛桂走后又和第三任大學士鬧不和，于是想干脆把大學士調回來，權利都交給衛蘭，以此方便他調兵遣將控制內外不出事，畢竟，上任大學士的前車之鑒還歷歷在目。

        但是，大學士不愿意。

        衛蘭就上書說，不如讓大學士降級，只當他的屬下聽令，不在一處守衛就夠了。

        皇帝也同意了。

        大學士就這么成了衛蘭的手下之將。

        衛蘭和他還是互不相見。

        衛蘭派人修葺榮州，左鄉，大上三處的時候，隔壁國和不遠處的本國一處城池錦繡忽然一起求援。

        第二任大學士拒絕派出援軍的后果恍然如昨，衛蘭不可能不派兵。

        如果說，對衛蘭而言，還有什么好消息，大概是本國偏遠城池的駐守將領是第三任大學士。

        再一想，敵軍去打隔壁國家也有一部分他寫信求和的緣故，他應該感到快樂。

        衛蘭開始思考怎么處理。

        他試著布置，敗了，死了。

        衛桂隨后自盡。

        第二十三局。

        衛蘭清晰意識到自己的實力，絞盡腦汁力求最好。

        死了。

        第二十四局。

        衛蘭看著地圖思考，什么處理正確，布置下去。

        死了。

        第二十五局。

        衛蘭心里已經有些成算，現在可以用排除法解決問題了。

        死了。

        第二十六局。

        衛蘭開始逐一實驗，排除錯誤答案。

        死了。

        二十七局。

        死了。

        二十八局。

        衛蘭試圖搞事，死了。

        二十九。

        衛蘭想走捷徑，死了。

        三十。

        衛蘭差點忘了試過的方案，死了。

        三十一。

        成了。

        衛蘭得出了正確的答案。

        衛桂遠遠松了一口氣。

        第三任大學士沒有死。

        錦繡保住了。

        這個時候，隔壁倒戈了，大概是打不過就加入。

        于是敵軍增加了，錦繡再次告急。

        衛蘭也不能無動于衷，一邊讓士兵繞后偷襲，一邊讓其他援軍在河邊作出攻勢牽制敵軍。

        大學士畢竟是大學士，雖然脾氣大，本事還在，和援軍里應外合，擊退了攻擊的敵軍。

        這次錦繡算是暫時安全了。

        敵軍轉而去攻擊隔壁國。

        這么一段時間之后，眾人互相偃旗息鼓，進入休息階段。

        衛蘭當時就知道，這段時間不會太長。

        果然，不到半年，戰斗又開始了。

        敵軍進攻錦繡，衛蘭派兵增援，敵軍分兵過來攻打寧清，寧清兵力隔著一堵城墻站在內外兩面，敵軍在外，又一次圍攻，本來要從這里派出去的增援就在門口被堵住了，敵軍這么打起來，衛蘭上城墻看了一眼，兩邊都是越打越激烈。

        衛蘭咬了咬牙，希望錦繡不要失陷太快，至少等到另一條路已經出去的水軍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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