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事看著衛芳問：“最近，你的徒弟的功課進展如何？”

        衛芳回答了一遍。

        佛事問：“他已經煉氣期一層了？”

        衛芳點了點頭回答道：“是的，師尊。”

        佛事點了點頭說：“他的天賦應該不弱于你。”

        衛芳默不作聲。

        佛事說：“你應該好好管教他。”

        衛芳說：“是，師尊。”

        佛事說：“不，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他在外面打架。佛門凈地，不是任由他胡來的，不管他從前怎樣，你當了他的師父就該告訴他，這里不允許打架斗毆，這是犯戒。或許你那個徒弟需要一個清明果。”

        衛芳說：“徒弟管教不嚴，愿師尊責罰。”

        佛事說：“既然如此，你是知道錯了，就罰你免去俸祿一個月。”

        衛芳說：“多謝師尊。”

        佛事念了一句佛號說：“離開這里之后，你自去領罰。還有一件事，不日即是禪宗布施齋戒大會，你可以帶上徒弟報名幫忙，你可以負責安全，你的徒弟負責施粥，大會的人數不少，比起妖魔叢生的其他地方，對于一層煉氣期弟子還算不錯的任務會場。”

        衛芳說：“謹遵師尊教誨。”

        佛事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你可以回去了。”

        衛芳念了一句佛號回答道：“徒弟告退。”

        衛芳領了罰，回了洞府，見到折柳，將他上下一看問：“你打架了嗎？”

        折柳呼吸一窒，低下頭回答道：“他們很討厭。”

        衛芳坐下來，想了想問：“他們做什么了？”

        折柳說：“他們對我翻白眼，在邊上竊竊私語，還互相用手肘捅身邊的人，示意一群人看我，我討厭被注視的感覺，尤其討厭他們那樣不懷好意的一群人用別有用心的眼神盯著我打量，就算他們沒有看很久，我也討厭死他們了！”

        衛芳問：“所以，你就跟他們打起來了？”

        折柳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衛芳問：“你贏了嗎？”

        折柳說：“贏了。”

        衛芳問：“你，傷到哪里沒有？”

        折柳低聲道：“沒有了。都好了，最近我沒有打。他們繞著我走，他們在我背后罵我，我不喜歡他們，我、我不明白，為什么禪宗凈地，還有那么討厭的人。禪宗的弟子不應該都是沉默寡言的？就算他們沒有一個人溫文爾雅，他們簡直像一群二流子，我恨不得見一群鬼。”

        衛芳問：“究竟是你認為他們像二流子，還是他們的言行舉止都像二流子？”

        折柳回答道：“前一種，我討厭他們。”

        衛芳問：“你知道鬼是什么？”

        折柳低聲道：“冥界有鬼，人死為鬼，常言道，死者為大，死了就是鬼，死了就不用受這些紛紛擾擾，我……”

        他說：“我不覺得不好。”

        衛芳問：“你知道自己不應該打起來嗎？”

        折柳低著頭回答道：“我知道。”

        衛芳問：“你知道錯了嗎？”

        折柳說：“知道。”

        衛芳問：“你下次，還打嗎？”

        折柳不說話了。

        衛芳問：“你最近有什么事情嗎？”

        折柳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有。”

        他低聲補充說：“師尊，我每天都在路上，從洞府到學堂到食堂再回來，沒有去特地別的地方。”

        折柳頓了頓，更低聲說：“除了，打架的時候，我知道，總有一天會被人知道，這種事情瞞不住，但是，我動手的時候，還是希望他們不說出去。”

        衛芳笑了笑說：“他們還是說出來了，我的師尊知道了，讓我好好教導你。”

        他問：“你還有什么想說嗎？”

        折柳搖了搖頭。

        衛芳問：“你覺得，自己應該得到什么懲罰？”

        折柳說：“愿請師尊責罰。”

        衛芳說：“算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他們打不過你，我懶得管，罰也罰了，打也打了，他們愛怎么樣怎么樣，一個人打一群人很不容易吧？你既然受了傷，就當是我罰過了，下次不許再打，就算打了，也別讓眾人知道，出去也別提我。”

        折柳偷偷看了衛芳一眼，點了點頭。

        衛芳說：“師尊還讓我帶你領一個任務，不日就是布施齋戒大會，到時候，需要一些額外的人手幫忙，我會負責維持秩序，你則負責施粥，用勺子在鍋里攪拌再撈出來將勺子的粥倒在別人的碗里。”

        折柳點了點頭說：“師尊，我知道了。”

        衛芳說：“希望你別再鬧出事故來。”

        折柳低下頭去。

        衛芳起身說：“我還有別的事情，在大會開始之前，我會離開一段時間，這里暫時交給你保管，別讓其他人隨便進來，也別趁我不在就呼朋喚友，或者聽信其他人的鬼話。”

        折柳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師尊。”

        他小聲補充說：“師尊，我沒有朋友，不會有人可能以朋友的名義通過我進入這里來的。即使有，也肯定有問題，總之，絕對不會是我的朋友，我會盡量保證這里一切東西的安全，少一樣東西，師尊拿我試問，我甘愿受罰。”

        衛芳笑道：“真要是丟了東西，你受罰也無益，東西總不會自己突然冒出翅膀飛回來給你解圍。”

        折柳不明顯地挑了挑眉說：“師尊，這里沒有別人的東西吧？”

        衛芳說：“現在沒有。”

        他準備離開，在門口頓住對折柳說：“我不保證，說不定我出去一次，別人就拜托我，暫時在這里放點什么貴重物品，然后，東西在你的看管之中，不見了，甚至一時半會找不出來，你我都得挨罵受罰了。”

        衛芳點了點頭，對折柳說：“希望不會是這樣，你不用送了，我想，你這段時間應該安心修煉。”

        折柳頓住腳步，略一猶豫，點了點頭說：“師尊，早去早回。”

        衛芳點了點頭。

        衛芳離開自己的洞府，正在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上，他還沒來得及走出禪宗的范圍之內，突然一個小弟子攔住他的去路，對他恭恭敬敬行禮之后說，他的師尊找他。

        衛芳只能半路轉過頭去見佛事。

        佛事還是端坐的樣子，閉著眼睛，邊上一個精巧的小爐子，里面往外冒出雪白的煙氣，滿室氤氳著一股檀香味，木頭表面的紋路看起來都仿佛帶著濃郁的宗教意義，一個籠子里放著一尊佛像，擺在高處，墻上還掛著一張寶相莊嚴的菩薩畫。

        衛芳總覺得佛事身后一片黑暗。

        他低下頭去，垂著眼，看著地面，跪在蒲團上，面向佛事，等待對方睜開眼睛。

        一段時間之后，佛事的眼皮動了動，似乎發現衛芳已經過來了。

        他慢慢睜開眼睛，將衛芳打量了一會。

        衛芳能感知到對方的目光，他有種恍惚的錯覺。

        沒等他理清楚這種感覺究竟怎么回事，佛事用平淡的語氣問了一遍衛芳對折柳的處置。

        衛芳沉默了一二，剛要開口，佛事就看出來了，阻止他說：“不必說了，你心中有數，我也不問這個了，找你是為了別的事情。”

        衛芳沒有說話。

        佛事說：“我這里有一件東西，希望你帶回去，好好保管。”

        衛芳說：“愿為師尊效力。”

        佛事身邊的小弟子將東西從柜子里拿了出來，彎著腰將一個小小的木頭盒子對著衛芳遞了過來，盒子上花紋華麗復雜，上下之間還有一個扣鎖，壓得很緊。

        看起來就是很有秘密的樣子。

        衛芳將盒子接過。

        佛事說：“你可以收起來，出去的時候，不要招搖過市。”

        衛芳回答道：“謹遵師尊教誨。”

        佛事又說：“還有你那個徒弟，你也回去對他多說一句，別嫌我煩，你們師徒，安分守己，低調些才好。”

        衛芳回答道：“徒弟知道了。”

        佛事問：“你準備什么時候去找清明果？”

        衛芳回答說：“今日外出。”

        佛事問：“你知道在哪里？”

        衛芳回答道：“據徒弟所知，應該在清涼臺。”

        佛事問：“你知道，清明果在雨上橋也有。”

        衛芳回答道：“徒弟知道，雨上橋比清涼臺遠，空氣濕潤，土壤柔軟，人流密集，徒弟向來不喜這些，未曾考慮過。”

        佛事說：“既然如此，你將東西隨身帶好，回去找你的徒弟，帶上他，替為師去雨上橋辦一件事。”

        衛芳問：“不知，師尊何事？”

        佛事說：“你去雨上橋，回憶街，休養巷，十八號，最深處的院子，敲門，三長兩短，聽到腳步聲，念一句佛號，再用昏暗咒，別傷到人，門一打開，你將盒子放進去就走，如果有人站在里面邀請你進去，別答應，也別進去。”

        衛芳說：“徒弟知道了。”

        佛事說：“明日再去趕路罷。”

        衛芳說：“徒弟告退。”

        眼看天色見黑，衛芳回到洞府，折柳從門外回來看見衛芳，慢慢走近了將衛芳看了看低聲道：“師尊？”

        衛芳頭也不回進去說：“是我。”

        二人進入洞府。

        衛芳坐下，折柳小心翼翼問：“師尊這是已經辦完事回來了？”

        衛芳搖頭，將盒子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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