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爾在“耶洛因”的陪同下，一起去了耶路撒冷城。

        創世之書化成的小知更鳥，就飛在他的身側。

        他們稍稍用了些法術，就騙過了守門的天使，大搖大擺地進了城。

        如今白晝已過四之三，陽光微微西斜，但天空還沒有沾染日落的紅，人間正是熱鬧的時候。

        “馬修，又去放羊了嗎？等下我去你家換一些羊奶。”

        “今天的份額已經沒有了，明天一早過來，保證羊奶新鮮又好喝！”

        “薩米，你去砍樹了啊，難怪今日去你家都沒有人。”

        “是啊，家里的椅子壞了，想做一把新的。”

        外出的人們剛剛回來，顯得街上更熱鬧了。

        路西菲爾一路沐浴著陽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身說：“耶洛因，這里圣光比較充裕，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如果不能適應，可以先行回去，我也不是很需要侍奉。”

        后者搖頭，聲音低沉地說：“沒有什么影響。”

        像是要證明這話似的，身側那只小知更鳥活潑地飛起來，拼命展示著各種高難度的飛行動作。

        被上帝徒手捏住。

        知更鳥發出一聲難受的“嘰”，露在外面的小翅膀還在拼命地扇。

        雖然是紙折的，也并不是什么脆弱的小生命，但現在這個模樣，看起來卻是十分可憐。

        路西菲爾抿抿嘴唇，斟酌著說：“耶洛因，你的魔器……呃，看起來好像有一點難受。要不，你先放開它？”

        上帝頓了一下，緩緩張手。

        幾乎被捏成扁片的小知更鳥立刻活了回來，圍在天使身側，上下地飛。

        天使黑色的瞳隨著小鳥一起轉圈，手指時不時戳一戳，而后望向身后的魔族：“耶洛因，你的魔器是不是在向我控訴你啊。”

        小知更鳥拼命點頭。

        生怕路西菲爾不理解它的話似的。

        天使彎彎唇角，張開手掌，讓小鳥落到他的掌心，耐心地安撫：“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的主人再欺負你的。”

        創世之書動作一怔，而后腦袋興奮地直往天使的指尖上蹭。

        上帝又一次聽見腦海里的聲音：“看見沒有！殿下多乖，多可愛！要不是某個神，我也混不到現在這種境地！”

        ……

        -

        城中圣光強烈，才走了一會，路西菲爾就已經覺得翅膀有一點難受了。

        但奇怪的是，腹部卻蕩著一股暖流，對此特別享受。

        他干脆收起羽翼，找了城墻根下的一處陰影。

        這樣就可以坐在陰影里，保證身體不受圣光的侵蝕了。

        上帝看出天使的意圖，立刻用術法為掃清地上的灰塵，后又將外袍脫下來鋪到地上。

        如果不是礙于自己現在“耶洛因”的魔族身份，他甚至想到城中的圣堂里拎一床軟軟的墊子。

        不過，袍子才剛放到地上，就被天使又拿了起來。

        下一刻，袍子已經又回到了祂的身上。

        抬頭，正對上天使亮晶晶的眸子。

        “圣城的光明力量太強，你還是將袍子穿在身上。已經掃得很干凈了，我直接坐就可以。”

        說完，整只天使都躺到了地上。

        天使半邊身子都隱沒在城墻的陰影里，只有肚子以下露在陽光里。

        黑色的發絲和頸間的流蘇凌亂地散落，寬大的衣領，露出白皙又精致的鎖骨。

        然后，心滿意足地瞇起眼睛，發出一聲低低的喟嘆。

        “唔，好舒服……”

        聲音驚動了隔壁的人。

        耳邊響起輕快的少年音：“是啊，可太舒服了……尤其是在別人都忙碌的時候，偷一回小懶，最舒服了。就是陽光有一點足，曬的我皮膚疼。”

        路西菲爾轉頭，發覺是一位全身暗色衣袍的少年。

        少年膝蓋彎曲，翹著二郎腿。整個身子都隱在墻角的陰影，嘴巴里正叼著一顆狗尾草。

        察覺到路西菲爾的視線，少年也轉頭看過來。

        然后，就嚇掉了嘴里的狗尾草。

        “魔魔魔魔王大人？您怎么在這里！”

        少年連忙起身，戰戰兢兢地行禮：“我那個……聽說光暗要大戰，就深入他們的后方，打算從他們的內部入手，讓他們腹背受敵！”

        見路西菲爾不回應，又干巴巴補上一句：“并沒有偷……懶。”

        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約莫十六歲的年紀。身型很是瘦削，這才魔族里，有一些罕見。

        此刻偷懶被抓包，懊惱地垂著頭。

        “你是……該隱？”

        路西菲爾輕聲尋問。

        該隱，是亞當與夏娃被趕出伊甸園后，人間誕生的第一位孩子。

        但因嫉妒弟弟亞伯，便將亞伯殺害，將死亡帶入了人間。

        后來徹底被黑暗浸染，成了地獄之中有名的吸血鬼。

        “你怎么來圣城了？”路西菲爾有一點奇怪。

        轉化的吸血鬼的術法，是極其黑暗的魔法，不被光明所接受。因此，身為吸血鬼的該隱，只有才日光落下之后，才能行走于世間。

        否則，將受到光明之力的灼燒之苦。

        “我……呃……辦點事……”

        少年神色閃爍，連個謊都撒不全。

        “我是說，你現在可以行走在陽光下了？”

        少年立刻把手伸到路西菲爾面前：“城中的女巫送了我一枚戒指，戴上之后就可以在陽光下行走。”

        說完，就要把戒指扒下來：“您要不要試一試？”

        被路西菲爾給按住了。

        現在日光這么強，直接把戒指扒下來，不得當場被灼燒成灰？

        而且，女巫送的戒指？可真是一個敢送，一個敢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少年好像有一點傻傻的。

        “你這個戒指，是要戴上才會有效果嗎？”

        天使托上少年的手掌，好奇地問。

        少年茫然地撓撓頭發：“好像也不是……只要拿在手里就可以。”

        “和皮膚相貼？”

        “唔，對……吧？”

        路西菲爾托著該隱的手突然向前，然后在對方驚訝的眼睛里，握到了他的手指和戒指上。

        “魔，魔王大人！”

        該隱嚇得六神無主，連忙單膝跪下。

        卻不知，原本只是個普通的握手，他這么一跪，連姿勢都顯得曖昧起來。

        但天使只是眸子眨眨，食指落在了唇瓣上：“噓，試一下。”

        聲音里，還帶著一點調皮。

        該隱手被握著，整只吸血鬼都不敢動一下。

        路西菲爾是圣天使長，從小在神的庇護下長大，可謂嬌生慣養。

        渴了有侍從在嘴邊遞水，餓了有侍從為他準備吃食，連衣服都不必自己穿。

        手指細滑又柔軟，就像是摸著一塊上好的羊脂玉。

        少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天使白皙軟嫩的手，不敢相信：這是一位滅天滅地的大魔王的手。

        望著望著，突然察覺到一縷陰沉的氣息。

        該隱茫然地看向四周，終于看到旁邊坐著的黑衣魔族。才發現，對方的目光也正望著他與魔王大人握在一起的手，面色陰沉的，恨不能用視線將他的手給切斷。

        少年嚇得身子一抖。

        這動靜有一點大，驚動了面前的天使。

        “嗯？你抖什么？我又不會傷害你。”說完，又抬起他的手指仔細研究：“果然是觸摸機制的，只要接觸到皮膚，就可以免受圣光的侵蝕。”

        該隱看看隔壁的大魔頭，又看看美麗的魔王殿下，說起話來都開始結巴：“大大大，大人，您若是想要，我可以去問一問女巫，能不能再做出一枚給您。”

        天使彎彎眼睫：“可以嗎？辛苦你。”

        說完，兀自牽著他的手，躺到了地上。

        躺完不算，還拍拍身側的位置，邀請他：“來，躺這里。在戒指做出來之前，先借你的用一下，你不介意吧？”

        該隱忍受著大魔頭的視線，硬著頭皮回應：“呃，不……不介意的，大人。”

        然后，在隔壁越來越低的氣壓里，和路西菲爾并排躺到了一邊。

        手還被緊緊地握著。

        低頭，看見傳說中脾氣暴躁又驕傲的魔王大人，似乎開心地搖了搖兩只腳丫。

        肚子里，傳來一聲小小的……飽嗝？

        唔，是飽嗝吧？

        但是，為什么會從肚子里發出來？

        該隱，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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