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凡苼跪地磕了幾個響頭，嘴里回道：“皇兒不敢，懇請父王明鑒。”這是皇上在敲打他，問他是否覬覦皇位。

        “不敢？”皇上冷哼一聲，將之前的奏折重新拿回手中去看，“皇兒連朕賜婚的妃子都敢拋棄，還有什么不敢的？”

        皇上心里明白，自己的幾個兒子里，要說誰對皇位不感興趣的，顧凡苼算得上一位；真比起來，可能養在宮外的顧勍都比他對皇位興趣大。

        皇上就是氣不過，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長了個什么眼睛，一個滿心滿意是他的秋家嫡女他看不上，偏去喜歡一個心術不正的秋家庶女。

        要是這庶女識趣乖乖做側妃也好皇上想起那些時日秋月在御花園的做派，恨不得立馬派步公公去三王府除而后快。

        但是皇上不能，就像是草原一族有魚便得有魚餌，秋月便是魚餌，等待不知名的魚兒上鉤。

        皇上一早便從影衛處得知秋冷香被飛沉老妖帶去了哪里，亦知曉飛沉老妖化名烏詩澤，帶著化名烏詩蘭的秋冷香去了落清谷。

        只是猜不透自己的皇子為何要給秋冷香下毒，亦猜不透他最后為何要燒了秋冷香住了良久的院子兩個院子。

        單純是為了秋月么？皇上不信，所以今日他便要問個清楚。

        顧凡苼聽到皇上提起秋冷香，便將飛沉老妖送來的信呈了上去，那封信中除了提及草原幺兒一事，還有飛沉老妖給影衛之主的告誡，僅一句話：

        若死生相逼，奉陪。

        影衛之主是當今圣上，顧凡苼不敢冒領。這也是他冒險白日進宮的原因。要是讓世人知曉皇室養著一批刺客，那還了得？

        江湖勢力中能掀得起風浪不過那么幾股，股股牽制，只要做事不要太過分，朝堂一般不會貿然出兵鎮壓。平衡之術方為帝王之術。

        這是飛沉老妖擄走秋冷香依舊相安無事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某些時候皇上是感謝飛沉老妖的。

        秋冷香被下毒這件事顧凡苼做得極好，連皇上都被蒙在鼓里。

        當初二人落下懸崖皇上便察覺出有問題，而這件事偏偏是顧凡苼借用自己的手下完成，叫皇上幾次三番與顧凡苼真正的目的擦肩而過。

        等皇上發現問題的時候，派出的影衛被飛沉老妖設計引走，救人未果。

        皇家影衛何許人也，第二梯隊很快便跟了上去，此時的皇上實在好奇皇兒的實力，以及這么久的相處皇兒對秋冷香的真心到底有多少，夠不夠讓他動用自己的勢力，便命影衛只許跟著、護著，不能在顧凡苼出手救人前有任何動作。

        還命令影衛頭頭隱瞞秋冷香在何處，想盡辦法就是想將顧凡苼逼到無人可用的境界。

        結局可想而知。

        借飛沉老妖未能逼出顧凡苼出手，皇上很生氣，顧凡苼未想盡辦法找尋秋冷香不說，還自己先行跑回來了，棄自己的妻子于不顧，皇上更生氣。

        一來二去，皇上便真撤回所有影衛。反正落清谷人純情善良，不會傷及無辜。

        皇上是尊重落清谷的，影衛跟到此處后只是在谷外守護，不曾踏入谷內半分。可如果皇上知道秋冷香的身體狀況，便一定不會只叫影衛遠遠跟著。

        世事難料，僅僅只差了兩天而已，誰能想到會出這般大的變故。

        不過這是后話，我們接著來說眼前事。

        皇上看完飛沉老妖的信便問顧凡苼有何看法。顧凡苼能有什么看法？顧凡苼有看法有用嗎？人飛沉老妖都跨過自己找家長了，顧凡苼還能做什么？顧凡苼撇撇嘴不說話，靜待皇上開口。

        皇上見顧凡苼這個樣子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這沒的是你媳婦兒我媳婦兒？你不急是吧？好，我也不急，看誰能沉得住氣。

        皇上更氣的是明明自己什么都知道，偏只能裝傻不能問，便說朕知道了，其他的皇兒自去安排，一切隨心。

        說完便不再提及此事，只問顧凡苼草原一事后續。草原一族反叛明面上得到了解決，實則朝堂中潛藏著的還未能盡數除之，顧凡苼之所以秘密回京，為的便是配合皇上斬草除根。

        父子二人密謀半晌，不知道籌謀出什么大計劃。只知待顧凡苼走了以后，皇上便去了皇后那里，二老嘀嘀咕咕直到半夜，亦不知道談論了些什么。

        夜里，顧凡苼抱著秋月怎么都睡不著。這同他想象中的回府不一樣，想象中他看見秋月應該比現在更開心一些，尤其是梗在他與秋月之間的那個人不在了，他該更愉快才對。

        然而這些情緒都沒有，顧凡苼的心好似空了一塊般，莫名空虛酸楚。他搞不明白為何會這樣，心不在焉的哄睡了秋月，自己起身去外屋讀書。

        秋月醒來見旁側無人甚是奇怪，以往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秋月瞧見外屋有光透過來，便隨意挽了挽長發，款款走過去，半跪在顧凡苼身后，一邊為顧凡苼揉肩一邊柔柔的問道：“王爺可有煩心事？講與月兒聽一聽？”

        顧凡苼拉著秋月的手寵溺的拍了拍：“無妨，月兒快去睡。”嘴里說著，心里卻不對味。

        秋月哪里聽不出區別，眼神一瞬暗淡，又很快恢復平常：“王爺辛苦，不然月兒給爺唱一曲？”言語輕佻，卻被視為情趣。

        以往顧凡苼睡不著的時候，被秋月哄一哄，或者聽一曲便會安眠，如今卻覺著秋月吵鬧。沒聽見本王叫你去睡么？不懂事。

        顧凡苼聲音便不由冷了下來：“去睡。”

        秋月何曾聽到顧凡苼這般跟自己講過話，委屈巴巴的應著，一步三回頭的躺回床上，滿腔苦惱不知如何抒發，只能暗罵秋冷香。

        定是那狐貍精在外面招惹到了王爺，不然王爺怎么可能舍得兇自己？真是該死，不見了還能妨礙自己和王爺！

        秋月越想越氣，到最后怎么睡著的都不知道，第二日等王爺一出內院，她便喚來如容讓她去查王爺出府一路上都發生了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終是自己大意，信了王爺真心。

        顧凡苼對自己昨晚的態度很是看不上眼，那可是自己心心念念好久的秋月呀，自己怎么能兇她呢？想必是跟秋冷香待久了，盡學了些惡習。

        所以愧疚難當的顧凡苼一早便易容去了街上，他要去花悅茗給秋月買綠豆糕，然后再去定幾身好看的衣服，配一大堆金銀首飾。

        哄秋月他顧凡苼向來是專業的。

        顧凡苼滿心歡喜的提著綠豆糕回到王府，卻被告知秋月被秋府請回了秋府，隨口一問，得知是秋老爺病了。

        顧凡苼對秋老并不上心，想著自己私密回京亦不好暴露，便權當自己不知情，放下綠豆糕抓一把果干喂白芷玩。

        秋月謊稱去秋府要的便是顧凡苼漠不關心的態度，她出府是要去見姞貴妃，這種事怎么能叫顧凡笙知道呢？

        秋月不知道姞貴妃為何突然要見自己，難不成是知道顧凡苼回來了？不過很快秋月便將這個想法否定掉了。

        秋月是相信的顧凡苼的。再怎么說，三王爺想要隱瞞之事，斷不會出紕漏。

        會面是在京城外一處偏僻的小溪邊進行的。姞貴妃并沒有親自來，來的是老嬤嬤。

        秋月一聽便認出這是那日為自己開寺門的嬤嬤，畢恭畢敬施了禮，心里比見到姞貴妃還要開心。這嬤嬤她有去查過，正是跟著太后的年爾。

        想必，今日之事是太后一手促成的吧，秋月琢磨著。在宮里的時候她有想過去拜見太后一番，每次都被皇后搪塞不許見。

        秋月得意起來，心說量你皇后如何阻止，我秋月想見之人想做之事，總歸是能做成的。

        弟子們并不識得那日來的是何人，亦不知藥蒸房那人何時會醒來，眾弟子見師傅這幾日郁郁寡歡，紛紛不敢同往常般歡鬧，整個落清谷難得落葉可聞，壓抑非常。

        怪異的氣氛彌漫整谷，連一向半避世的清渺齋亦感受到了不安。清渺齋齋主閉關已有大半年，現如今主事的是齋主從谷主那求來的關門弟子。

        別看這弟子年輕，做起事來果斷公道，絲毫不遜色，將小齋大小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條，行事落落大方，頗受好評。

        每每被師兄表揚，司丘總是羞澀一笑，抱拳自謙的說全仰仗師兄們照顧，方才有師弟展露拳腳的機會。眾師兄極喜愛這個從小長在谷里的師弟，亦笑，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不說。

        司丘連日感覺氣氛詭異，見齋中師兄亦因此心神不寧，便派此次從家中帶回的家仆出齋詢問，得到師傅開了藥蒸房的消息他甚為驚訝，但見眾師兄聽聞后紛紛散開各自習醫，也收心專心做自己的事去了。

        師傅未喚自己出齋必有師傅的道理，他很忙，要學習的東西很多，不能總在空閑事上浪費時間。

        烏詩蘭感覺身上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很是不舒服，昏昏沉沉的聽得見說話的聲音，想睜眼卻睜不開。讓你手賤，她心里罵自己，這下好了吧，又得臥病在床。

        烏詩蘭默默吐槽，不知道是在感嘆自己的命，還是感嘆秋冷香身體如此之虛弱，想來穿越已久，竟全數泡在藥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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