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血腥暗戰(zhàn)（一）
月，暗淡。
夜，凄涼。
宋遠航和蠻牛從后山九瀑溝巡查歸來，夜色已經(jīng)降臨。后山由游擊隊把守，簡陋的防御工事修筑得卻有聲有色，縱橫相通的戰(zhàn)壕里不時閃過游擊隊員的影子。
“齊大哥呢？”宋遠航拍了拍站崗的隊員疑惑地問道。
“報告宋隊長，齊隊長進城取藥去了！”隊員立即敬禮應(yīng)答。
宋遠航忽然想起這件事，不禁心下苦笑，一天的事物讓他忙瘋了，竟然忘了齊軍和可兒進城之事。不過在他的心里始終在掛記著，只是不愿意時時刻刻地去想。
正在此時，偵查員小劉匆匆地奔過來：“宋隊長，有新消息了！”
“什么消息？”
“在望龍嶺北坡發(fā)現(xiàn)敵人的行蹤，好像是查看墳頭兒，我跟蹤了一段，有了重大發(fā)現(xiàn)！”
宋遠航興奮地拉住小劉走到一邊：“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日軍的秘密營地？”
“隊長，日軍不止一個營地，這次發(fā)現(xiàn)的應(yīng)該是前哨營地，據(jù)我估計秘密營地就在附近了！”
“狡兔三窟啊，狗日的玩的是障眼法？”宋遠航冷漠地望一眼漆黑的后山：“讓同志們時刻保持警戒，派人仔細偵查，不要打草驚蛇！”
“是！”小劉敬了一個軍禮，轉(zhuǎn)身跑去。
宋遠航快步走向山寨后堂，日本人一向以狡猾著稱，果然如此。前幾天所偵測的營地規(guī)模不大，也應(yīng)該是哨卡之類的，絕不是主營地。齊大哥沒有在山寨，否則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擬定攻擊計劃！
“少寨主，您應(yīng)該多注意休息，身體要緊！”老夫子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宋遠航的面前：“黑松坡方向發(fā)現(xiàn)異常，流動哨卡發(fā)現(xiàn)坡上多了幾座墳，而且高射炮撤走了，探子說暫編團好像發(fā)生了嘩變！”
宋遠航長出一口濁氣：“暫編團殘部控制在軍統(tǒng)局的人手里，但那些家伙都是耿精忠的舊部，既然耿精忠當上了團長，雞犬升天是必然的，嘩變不足為奇！”
“也就是說軍統(tǒng)局的憲兵連被滅掉了？”
“很有可能！”宋遠航深呼吸一下：“夫子，亂敵之計應(yīng)該奏效了，狗日的在望龍嶺查墳頭呢，讓兄弟們精神著點，日軍很有可能在近期發(fā)動突襲。黑松坡方向不足為據(jù)！”
老夫子點點頭：“按照您的命令已經(jīng)安排伙房的兄弟潛入陵城了。是個大廚！”
“做菜的手藝怎么樣？”
“其中一個在錦繡樓干過！”
“伙計老七？”宋遠航眉頭緊皺地看一眼老夫子：“此行危險啊，老七跟耿精忠比較熟，會不會……”
“這個我想過，老七說他是在黃簡人抄錦繡樓的時候走的，現(xiàn)在回去當然是混口飯吃，而且咱們那位大廚以前在落馬坡鎮(zhèn)子上開飯店的，祖?zhèn)鞯氖炙嚒皇强嗔松秸偈嗟苄至�！�?
宋遠航微微點頭：“派精明的弟兄去城里的暗樁，那里恐怕沒有人接洽了�！�
“已經(jīng)派水香去了。”
宋遠航感激地看著老夫子，苦楚不堪道：“夫子……”
“啥也別說了，都是大當家的安排得周全，他雖然人走了，兄弟們還在！”
橘黃色的燈光讓冷清的書房變得有了一些溫暖，書架上的書籍被可兒整理得整整齊齊，宋遠航疲憊地坐在書案前，拿出恩師的考古筆記翻看一眼又合上。望著窗外朦朧月色，耳邊似乎傳來可兒的笑聲，驚然回頭之時，才感覺出現(xiàn)了幻覺，不禁苦笑著搖搖頭。
鋪開信紙，研墨。
落筆，只寫了“親愛的”三個字，心卻如被針扎了一般疼痛。久違的稱謂現(xiàn)在變得那么陌生，心里叨念的人兒卻早已模糊得不成樣子，曾經(jīng)的幸福恍然隔世，卻猶如丟失了一段記憶一般，痛不欲生。
數(shù)張寫滿弄弄愛意的信紙?zhí)稍诔閷侠�，他卻沒有了當初閱讀的沖動。拿出那一疊信紙，上面已經(jīng)蒙塵，卻不愿多看一眼。在痛苦的掙扎之后，那些曾經(jīng)看起來無比溫暖的回憶都成了夢一場。
紙灰飄散在香爐之中，繚繞的禪香里卻嗅不到半點愛的氣息。重新執(zhí)筆，在親愛的后面鄭重地寫下“可兒”二字。
朦朧月夜下的陵城，古鎮(zhèn)依舊。斷壁殘垣的鼓樓廢墟似乎記載著發(fā)生在這里的故事，故事都成了往事，不堪回首。
藍家大院的鐵門一如往常那般僵硬，一身黑衣渾身利落的藍可兒背著百寶囊望一眼朦朧月色，快步走出院子，管家老張追了出來：“小姐，您等等，老爺馬上就回來了！”
“告訴我爹，明天黃昏，務(wù)必準備好所需藥材和糧食，否則……否則我就不回來了！”
“大小姐啊，現(xiàn)在市面上糧食和藥材都賣脫銷了，坊間傳聞日本人就要殺到陵城地界了，那些大戶人家跑的跑走的走，我也勸老爺快想辦法呢！”
“想什么辦法？老百姓怎么舍得活了一輩子的家！”藍可兒頓下腳步質(zhì)問道：“你跟我爹都是死腦筋，能跑哪去？守著萬貫家財……”
“您冤枉老爺了，前一陣子老爺把集寶齋折騰光了開醫(yī)院，變賣了大部分古董的錢不都給了宋大少爺？”管家老張從未反駁過藍可兒，今天卻是情況特殊，不過他也深知這位“南霸天”豈是他所能勸動的？
藍可兒冷哼一聲：“我不管，明天此時我回來拿東西！”
不等管家開口，藍可兒已經(jīng)沖出了遠門，“咣當”一聲山響，藍可兒一頭沖進了夜色之中。
管家沒有說謊，藍可兒去了十多家藥房中藥鋪，要買的草藥基本都斷貨了，即便是有貨的賣的價格奇高，大批量買根本就不現(xiàn)實。氣得藍可兒回家找爹想辦法，等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人影。
陵城中街最大的中藥鋪——姬氏百草堂。這間中藥鋪乃是陵城正宗的的姬氏家族所有，也就是百十年前七大姓氏當中的姬氏家族，醫(yī)藥傳家救死扶傷。不過演進到現(xiàn)在早成了正宗的中藥鋪，姬老先生年紀大了也似乎早忘記了“護寶”之責。
姬氏顯然忘卻了行醫(yī)乃是家族謀生的手段，絕不是家族的責任，而傳承到現(xiàn)在卻弄反了——中醫(yī)傳家，而已。索性在二龍山上還有一個“吳印子”，否則姬氏家族就成了存在于陵城而沒有承擔胡保責任的家族了。
宋載仁慘死并沒有讓姬老先生有過任何震動，家族太大，散枝葉落，誰還把那個護寶的傳說放在心上？黃家人搜刮進項的時候，百草堂沒少出銀子。姬老先生也沒想起來二龍山上的宋家在百年前跟他可是世家！
一個是一世行醫(yī)，另一個是永世為匪。
“藍大小姐啊，你要鬧咋樣？老先生已經(jīng)睡了！”伙計瞪著猩紅的眼睛哀求道：“您要是買藥看病的話，明兒來我給您排在第一號……”
藍可兒的手里拎著鞭子杏目一番：“老娘沒有病，自然是來買藥！也用不著姬老先生診脈望聞問切，這是藥方子，照著抓一百副！”
小伙計哪里敢惹這位藍大小姐？瘦是的駱駝比馬大，藍老爺若是怪罪下來，混飯的家伙事可就砸了。不過拿過方子看了半晌，搖搖頭：“您要是早點來這些藥全有，現(xiàn)在……”
“現(xiàn)在怎么地？”
“晚上的時候全賣光了！”
“放屁！”憑空一聲鞭響，藍可兒怒目而視：“誰能一下子買光你百草堂的藥？騙人也不會編一個妥帖的理由！”
小伙計一咧嘴：“不認識的主兒買走的，從昨天晚上就開始囤積這幾樣藥材，不信我給你看看藥匣子！”
“倉庫也沒有了嗎？”
“那得姬老先生發(fā)話��！”
藍可兒低頭思考一下，把鞭子收了起來，小伙計終于喘了一口氣，沒想到藍可兒從腰里拔出手槍對著伙計的腦袋：“既然倉庫里面有藥，給老娘來一百副！”
伙計差點嚇得坐在地上，面如土色。正在此時，后堂傳來一陣咳嗽聲，藍可兒慌忙把手槍收起來。
“誰這么大的口氣一下子要一百副草藥？”姬老先生出現(xiàn)在門口，一眼便看到了藍可兒，臉色不禁一變：“原來是大小姐！”
藍可兒揚眉一笑：“老先生，我要一百副……”
姬老先生緊皺眉頭：“明日中午來取吧，今天太晚了，一百副藥夠讓伙計弄到天亮的了�！�
“說話算數(shù)？”
“當然……”又是一陣咳嗽。
藍可兒終于舒了一口氣，心下不禁苦楚難擋。山寨里的兄弟們等著他救命，而城里卻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若不是“敲詐”出來一百副草藥來，明天如何跟遠航哥交代？交代不了他還喜歡我嗎！
藍可兒的臉色不禁紅了一成，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龐，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在這個清冷的晚夜，在晚夜寂寥的街頭，藍可兒略顯得孤獨落寞。
就在可兒思慮宋遠航之際，前面忽然閃過一輛馬車的影子，車輪發(fā)出令人牙疼的“吱呀”聲音。一股濃重的草藥香味隨風飄來，藍可兒不禁眉頭緊皺，快步追了上去。
轉(zhuǎn)進巷子里的馬車是運中草藥的！
可惡的奸商！披著救死扶傷的外衣竟然干起了囤積居奇的勾當，要知道對于老百姓而言，中藥跟糧食一樣都是必需品，他們買不起西藥。
不過藍可兒心思玲瓏，尤其是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磨練，看透了陵城古鎮(zhèn)上所發(fā)生的爾虞我詐，大多數(shù)都是圍繞利益而發(fā)的。而且那幫混蛋都圍著二龍山轉(zhuǎn)，圍著遠航哥轉(zhuǎn)，變著法的想置遠航哥于死地。
無論是前日跟遠航哥進城買藥，還是今天……尤其是今天！
藍可兒思慮及次，不由得心頭一動，立即警覺起來，一頭鉆進了暗黑的小巷，追蹤那輛運藥的馬車而去。
鼓樓廢墟此刻顯得更加蒼涼，大白天都不會有人來這里駐足，何況是晚上？不過就在廢墟的青石上，現(xiàn)在卻坐著一個人。
齊軍沉默地望著遠處街頭閃爍的燈光，心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苦痛。跑遍了十多家中藥鋪，問遍了藥鋪的伙計，手里的方子給人家看了好幾十次——沒有一家藥鋪能夠出售草藥的，而且大多數(shù)小型的藥鋪也的確被買空了。
國難當頭之際，竟然還會發(fā)生這種情況？奸商無處不奸啊，尤其是陵城小鎮(zhèn)更是臥虎藏龍，一聽聞日軍攻城的消息，一部分膽小怕事的有錢人跑路了，另一部分人卻火中取栗，囤積藥材等著大發(fā)國難財。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家都沒有了還要錢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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